我在古代当住持[系统] 作者: 剑无痕 简介: 林昭穿成被陷害的忠良之子,被皇帝送到一个破败的寺庙。 绑定了寺庙经营app,成为一个住持。 【任务1:修复天王殿——重续香火】 将捡来的破蒲团清洗干净,到山下拐回一个香客。 叮咚!任务完成。 获得奖励水灵灵的大白菜x1。 被拐的香客:家里老汉病一直不好,去了那寺庙,住持送我一棵水灵灵的大白菜,回去给我家老汉吃了之后,身体竟好了! 其他听众:什么!?那破寺庙竟这么灵,这就去! 林昭:别挤,别挤!天王殿要被挤破了! —— 朝中贪官奸相与世家沆瀣一气,权势还未巩固的皇帝发来一封密件: 爱卿你的日子过得不错,朕却头疼的很啊! 最近多了私生子,甚是棘手。 已经安排人至你那,希望你能替朕分忧! 林昭:…………给皇子剃头,取名不累。 【看文指南】 1.有神奇桌子,神奇种子,神奇化肥 2.单元小故事比较多 3.后边会有发展周边经济桥段 4.主角表面是个老实僧人,背地里为皇上拉拢人才,输送资金。 5.作品灵感来源于某个游戏。(因为涉及宣传,不能说具体名字)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种田文 系统 古代幻想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昭 ┃ 配角:不醒,慧通,善通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开局一间寺庙! 立意:保护复原文明古建筑 第1章 林昭刚穿越过来,就发现自己浑身难受,背上火辣辣地疼。 【先皇驾崩,太子登基。朝堂波云诡谲,奸相一党势力盘桓。 您父亲为太子一党,遭奸相构陷。一家人锒铛入狱,接连病逝。 太子刚登基势单力薄,无暇力保忠良, 唯有暗中搭救忠臣唯一血脉,助您逃脱大牢。】 一道冰冷的电子音在林昭脑海里响起,给林昭讲解他目前的处境,以及导致目前处境的前因。 因马车疾行颠簸,连日奔逃,原身路上没有好好休养,伤口发炎引发连日高烧,一命呜呼了。 林昭前世出车祸,天上掉下一个系统,正好砸在躯体飘出的灵魂上,和他绑定了。 系统是M17星系研发的最新款寺庙经营app,旨在重现洪流历史中出现的文明建筑物,帮助客户建设经营寺庙。 结果不小心卷入时空漩涡,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古代世界。 吞咽了下干疼的喉咙,林昭拖动着虚弱的身体,掀开车帘,看向赶车的人。 一张宽肩阔背,挥鞭的手臂肌肉发达结实,衣服绷得紧紧的,他察觉到林昭的动静,回头对他喊:“快到了,公子再忍忍!” 是皇上派出一路护送原主的大内侍卫。 不知多久,终于到了一座云遮雾绕的山峰前。 侍卫将马车停下,背起林昭,顺着密林相拥的青苔石阶往上。石阶尽头,是一座寺庙。 寺庙大门两边围墙延伸得远,不知道具体范围有多大,从外头看,已经荒败破落了。 汉子将他背进一间寮舍,放下。 门外突然传来急行靠近的脚步声,吱嘎—— 寮舍的门被推开一条缝,露出一个青皮脑袋。 “你们是什么人?” 声音怯怯的。 “我们是太子殿下的人,你可认得这个?” 汉子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 青皮脑袋又往门内伸出一只手,接过令牌细细看。 “哦!是新来的住持呀。” 他整个人松了一口气,推开门板,露出原貌。 原来是个穿着浅蓝僧服,圆头圆脑圆眼睛的小和尚。 小和尚是个孤儿,自小随着老住持在这山中寺庙长大。 前段时间老住持圆寂了,给他留下块令牌,告诉他新住持会带着一模一样的令牌过来。 汉子见他认得,嘱咐他照顾林昭,自己又下山去。 那汉子行动快,没多久又返身回来,手里还拽着个气喘吁吁的老大夫。 将老大夫丢给林昭看伤,他自己又呼哧呼哧几下将山下采买的东西搬进后院。 老大夫看完伤便到院子石桌写药方。 汉子进来后,将门关严实,低声向林昭拜别: “不辱圣命,将公子安全无虞地送达,朝中暗流汹涌,某还要尽快回去,助陛下一臂之力,望公子多加珍重,谨记陛下的话 ——‘改头换面,隐于寺庙,保存实力,东山再起’。” 又留下五十两银子,带着老大夫下山去了。 林昭端详着手中的令牌,脸色复杂莫名。 “改头换面,隐于寺庙,保存实力,东山再起”,那位陛下跟原身说这句话,是希望他有好好活下去的力量。 原身突然遭逢家破人亡,很容易走上极端的路子。 这位殿下身处危机险境,却依然愿意腾出手来安顿忠良之后,给他信心和力量,也无怪原身父亲愿意拼死效忠 。 他获得了原身这具躯壳,自然也要背负起他身上的希冀和责任,替他报仇雪恨。 继承了这座寺庙,那就当好一个住持,做一阵子的和尚,也没什么难。 【叮咚——恭喜宿主继承一间寺庙,成为住持,好好将清泉寺发扬光大吧!】 沉寂的电子音再次响起。 【因为前朝兵荒马乱,您所在的寺庙——清泉寺损坏大半,重修寺庙的大任就全靠您了!】 紧接着林昭视野里出现一个半透明的界面。 【寺庙:清泉寺,等级1(一间破败不堪的野寺)金钱:50银 香火:0(无人理会) 声望:3(灵雾山有间破庙可以遮雨) 寺院建设:暂无 任务成就:暂无】 突然正中央一个提示框弹出亮起。 【新手任务: 剃去三千烦恼丝,完成剃度 任务完成奖励新手大礼包x1 任务时限:00:23:58】 啊,剃度?他可没做好准备。 人都走光了,破旧的寮舍里,只剩下林昭和小和尚大眼瞪小眼。 “你叫什么?”林昭问。 “小僧法号不二。”这法号挺逗,林昭想。 “麻烦你帮我倒杯水,实在是渴得很。”林昭咽了咽干疼的嗓子。 不二闻言,转身跑出了寮舍。 独自一人的林昭打量着这间屋子。 整个屋子被一分为二,两边都是长长的通铺,因长期无人睡,已经布满了灰尘,只有他身下靠门这放着被褥。 看样子是刚才那个不二小和尚的。 屋子的墙上开了六个窗,四个分布在通铺上方,剩余两个分布在门左右两边。 门左右两边还摆放着橱柜,最上面有几本经书摞着。 不二很快又跑了回来,捧着一个装满温水的竹筒,递给林昭。 “咱们寺里的井通山泉水,又甜又清凉,但老住持说水要烧开,喝了才不会生病,我天天都备着一壶水呢。” 看得出来,不二小和尚一个人在山上待久了,很想找人说话。 一开始还有些腼腆,因为林昭生得好看面善,气质又温和,和他单独相处了一会,便慢慢地放松了,一边说话还一边拿那双圆溜溜的黑眼珠盯着林昭喝水。 他生的皮肤白嫩,又得益于这山林滋养,一双眼睛清澈明亮,干净透彻,被盯着的人也不觉得心生厌烦。 林昭觉得他有趣,伸手去摸那青皮脑袋,扎手得很。 林昭故意逗他:“不二大师可否能替我剃度?” 不二听了连连摆手,“我、我……不是大师,千万别这么叫不二,不二可以帮忙剃度!” 寺庙里没有其他人,也就只有他能帮林昭剃度了。 林昭看他慌得脸都红了,便就此打住。 在马车里龟缩了好几天,浑身不舒坦,便让不二带他在寺庙里转转。 清泉寺如系统标注那样,是一间不折不扣的破庙。 隐于深山,孤幽清寂。 只有第一重殿还能入眼,其余地方是破梁烂瓦,枯枝败叶,杂草丛生,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一阵风卷过,伴随着几声鸦叫,令人毛骨悚然。 林昭忙让不二带自己回第一重殿。在后面待久了,总觉得会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出现。 清泉寺烂归烂,占地面积十分大,所以一破败也就显得空旷幽寂。 假如将它彻底复原,那一定十分宏伟壮观。 从僧人睡的寮舍出来,是一个院子,院子里有一棵柏树,还算富有生机。 院子外面就是寺庙的主干道,沿着主干道往前,是一座拱桥。 拱桥建在一个荷花池上方。 荷花池周围砌了青石围住,池里还放了些形状各异的太湖石。 由这些可以看出,这个寺庙未破败之前是何等兴盛。 如今池水里水藻肆虐,落满枯叶,青石围栏也破破烂烂,东缺一块西缺一块。 人要是靠在上面,一不小心就会连石带人一起跌入池里。 过了拱桥,一栋宏伟的、黑瓦朱墙的建筑出现在眼前,这就是清泉寺第一重殿——天王殿。 由白玉石台拾阶而上,可以看见天王殿周围同样的白玉石护栏也风化破损了。 上了台阶,仰头一看。 门上悬挂着匾额,上面正是“天王殿”三字。 天王殿一般正中供奉弥勒,左右供奉四大天王。 但跨步进了天王殿里头,只见里面空空如也,连个蒲团都没有,只剩下一尊坑坑洼洼,面目模糊的泥像。 墙面地面更是损毁严重,开裂剥落,青苔蔓延,蛛网勾结,时不时从梁上,墙上坠下个蜘蛛来。 看样子,修复寺庙,任重而道远啊。 首先就光打扫清洁蛛网,就是一件十分耗费体力的事情。 再来到后院后厨,可能以前兴盛的时候,吃饭的嘴还挺多,厨房本身也高大宽敞。 房梁上吊着风干萝卜条,墙角屋檐下放着醋瓮酱缸,一张高脚案桌,几个大规模的炉灶,灶上有三四个火眼,能同时蒸煮三四锅食物。 靠墙的位置放着两口缸,一个装米,一个盛满了水。 后厨隔壁是一间柴房,除了柴火还放着许多工具,以及汉子扛进来的几袋米粮。 厨房出来是四块农田,只有一块种了些豆角茄子。 右手边是一口井,井上方是一个轱辘,打水省力方便。 井旁边就是一间茅草棚,棚下堆了干草,两个空箩筐,一个水槽。 茅草棚前面是一张餐桌和四条板凳,顶上支了油布防晒防雨水。 不二进厨房,淘米洗罐,熟练地用柴草生了火,一灶两个火眼各放一个壶和一个砂锅,茶水和米粥一起煮。 又从碗柜里拿了三个大瓷碗,又去屋檐墙角下的酱缸里夹了一碗酱黄瓜。 将酱黄瓜和碗筷全拿到外面的餐桌,林昭见他忙碌,想帮手又不知从何下手。 这古代的厨房对他来说实在太陌生了,原身也不是钻过厨房的人,东西的位置摆放都认不清。 只好去外面等着吃。 傍晚黄昏,寺庙里安安静静的,不二和林昭就着晚霞和清风一起吃了第一顿晚饭。 作者有话说: 开新文啦,希望大家支持! 第2章 伴随着虫鸣蛙叫睡了一夜,第二天林昭和不二的感情都不一样了。 偌大的寺庙只有两个人,两条长长的通铺,只有两个人的床铺挨一块。 不二以前都是一个人睡,说不孤独害怕是假的,只是强迫自己习惯而已,现在多了林昭,一块睡了一夜,对他亲近依赖许多。 在两人洗漱完后,系统又蹦出来提醒林昭完成新手任务。 【新手任务: 剃去三千烦恼丝,完成剃度 任务完成奖励新手大礼包x1 任务时限:00:10:01】 新手任务赠送的礼包往往都挺珍贵的,还有个限制时间,林昭想想,便让寺庙里唯二的活人帮自己剃度。 不二从老住持的房间里取了工具,两人便在天王殿泥像前完成了剃度仪式。 三千青丝随着刀光纷纷掉落,慢慢露出一个圆润光滑的脑袋。 剃度完成,就是个出家人了。 应该要取个法号,就叫空尘吧。林昭想。 半透明界面再次弹了出来。 【新手任务完成!恭喜您获得新手大礼包x1】 林昭并不急着看新手大礼包是什么,打算等单独一个人的时候再看。 不二正要去后院给他种的豆角浇水,林昭见此,没有跟上去。 等不二的身影消失在大殿门口,林昭打开新手礼包。 【恭喜您获得僧衣x1,破旧蒲团x1】 林昭:……就这? 虽然失望,林昭还是将破旧蒲团取出,放到了泥像前,这正好少个蒲团呢。 又取出僧衣,到泥像后换上。换上后才注意到僧衣的不凡。 雪白底印着梵文的僧衣闪着光芒,好似在和他眨眼。 是他狭隘了。 再去看破旧蒲团,也许这也有什么不普通之处。 然而观察了许久,也没瞧出什么不凡,只是个破布垫子,用破布缝的垫子,只能用来保护膝盖的垫子。 出了天王殿,准备去找不二。 左拐穿过洞门,是个院子,靠门边正好放着一口装满水的缸。 自穿越以来还没见过自己的模样,林昭好奇地凑上去看水面。 按理来说,原身饱受牢狱之灾,又带伤连日赶路,面色本来是憔悴苍白,不太好看的。 但水面上这张脸……皮肤白皙干净,嘴唇红润光泽,眼睛明亮有神。 也是因为这,他才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全好了,虚弱的身体也变得重新充沛。 难道……也是新手大礼包的作用? “住,住持?” 身后传来不二迟疑的声音,林昭回头,见他捧着两个木碗呆呆地看着自己。 不二觉得新来的住持换上那身雪白的僧衣后,好像整个人都焕然一新了。 那雪白的丝线不知是什么制成,折射着光芒,又不刺眼,是温柔的,如清晨的第一抹阳光。 披在林昭身上,让他通身气质洁净出尘,配上那副天生淡漠清冷的容颜,整个人好似散发着佛光。 林昭朝他挑了挑眉,不二这才恍然回过神。 “吃,吃早饭了。”林昭看他这么呆呆的,总想故意逗逗他。 “好,好的,不二小师父煮的粥最香了。” 不二轰得一下,涨红了一张圆脸蛋,手足无措地又将两个木碗拿回了厨房。 过一会,又拿着两个木碗走出来,林昭忍不住哈哈笑出声,不二怎么这么可爱。 早饭是白粥,酱黄瓜,炒青菜。 不二和老住持除了种些菜,偶尔还下山化缘。 前些日子老住持圆寂了,不二都不太敢一个人下山化缘,眼见着米缸见底了,幸好林昭他们来了。 汉子采买的东西足够两人吃许久。 这时却忽然听见林昭说他要下山。 “住持要下山去化缘吗?” “不是,”林昭摇摇头,“是去招揽香客。” 还是系统给的任务。 【寺庙损毁大半,香火断绝,请尽快重燃香火!重修寺庙的大任就靠您了! 请尽快完成任务1: 招揽香客(0/1),重续香火】 这山上,除了不二和他自己,连半个人影都见不到,是名副其实的深山孤庙。 要招揽香客,只能下山看看。 * 两人踏上布满青痕的石阶,往下。 两侧是高大密集相拥的树木,清凉的风时不时穿过,鼻间嗅的是草木清新的气味,耳朵里听的是虫鸣鸟啾。 不二紧跟在林昭身边,两人步履落踏,发出清脆悦耳的啪嗒啪嗒声。 走到半道,两人的步伐齐齐停了下来。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跌坐在地,一手捂着脚踝,正哎呦哎呦地叫唤。 “老人家,你怎么了?”林昭上前问候。 老妇人一人在深山,脚又受了伤不能动弹,正忧虑害怕,突然听见一道亲切温和的声音,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再见是一个模样十分清正好看的和尚,后面还跟着个怯怯探头的小和尚,好像看见亲人一般诉起苦来。 “唉!都说灵雾山里有野生老参,可以治重病。家里老汉连病几月了,吃什么药都不好,这才冒险上山。哪知不小心跌了一跤,倒把脚扭了,走不动道!这下别说采药了,自己都回不了家!” 林昭去看她脚踝伤处,青紫肿胀得老高。 不二也看见了,跟林昭说寺庙里有老住持留的药酒,可以治跌打损伤。 林昭闻言,便让老妇人随自己回寺庙擦擦药酒。 老妇人自己也实在是下不了山,便同意了。 林昭将她背回寺庙,顺手放在了弥勒佛泥像前的破蒲团上。 老妇人突然福灵心至,朝泥像拜了几下。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重续香火]!香火+2,获得大白菜x1】 【寺庙:清泉寺,等级1(一间破败不堪的野寺)金钱:50银 香火:2(岌岌可危) 声望:3(灵雾山有间破庙可以遮雨) 寺院建设:暂无 任务成就:暂无】 ?这就完成了? 既然误打误撞已经完成,林昭也就不管了。 不二在一进寺庙就飞快地跑去拿药酒,老妇人擦了药酒,林昭便送她下山,临走前将大白菜送给了她。 他没想到,自己随手送的大白菜却非同一般。 这边老妇人回到家,上趟山却什么收获也没有,反而扭了脚,心里担心老汉,便第一时间到床边看他。 老汉的脸灰黑,笼罩着一层不详的死气,他艰难地睁开眼皮,看见老伴想对她说什么,眼珠子一转,却被她怀里那棵水灵灵的大白菜吸引住了…… 不知怎的,内心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渴望,他眼珠子紧盯着那颗分外水灵鲜嫩的大白菜,嘴里口水开始蔓延。 馋啊! 他颤颤巍巍抬起手,指着老伴怀里那颗水灵灵的大白菜,从喉咙里挤出声来,“吃,吃……吃!” 老妇人正期期艾艾地抹着泪,病重的老汉突然指着怀里的大白菜大声喊,那精神头,她都惊呆了。 —— “说来也觉得神奇,吃了那颗分外水灵的大白菜后,我家老汉竟慢慢地好起来了,现在都能下地咧,你说神奇不神奇!” 青石台阶上,一位老妇人搀着老姐妹的胳膊,神采飞扬地给她讲述自己这段神奇的经历。 她们后面还跟着几个大爷大婶,都是听说了寺庙的神奇后跟着来一看究竟的。 此时,林昭还不知道有一波香火即将朝他奔来。 他正在和不二小和尚沾大殿上的蛛网。 白色的蛛网粘在杆子上,一点点增多,变成一团“棉花”。 忽闻前头传来喧哗的声音,两人便一齐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哎呀!就是这里!快磕头拜拜。”熟悉的老妇人声音响起。 正是那天背回来的老妇人,她身后还跟着几个大爷大婶。 看见林昭,那老妇人激动上前,握住了他的手。 “大师啊!感谢您救了我家老汉一命!上次吃了您赠的大白菜,病全好了!” 林昭顿悟,原来是因为这个,估计是那老汉的病吃药吃得差不多了,恰好自己这当口送了颗白菜,就以为是白菜的功劳。 但他并没有直接不给面子反驳,只平静道:“哪里,是施主福缘深厚。” 老妇人脸上的笑容更大了,眼角的褶子都透露着对林昭的喜爱。她又手一挥摇身后,道: “这几个全是听说了寺庙的神奇,随我来拜佛祖的!” 林昭哭笑不得,经过老妇人的宣传,估计这几位大爷大婶都以为这寺庙有什么神奇之处呢。 他表情没有太大起伏,淡笑着,将一群人迎进了大殿。 大家都觉得这白衣僧人不显山不露水,颇有隐世高僧的气度。 因为只有一个蒲团,大爷大婶们只能依次列队叩拜。 林昭见了,心里微窘,寺庙实在是太破落太穷了。 然而在乡民们眼里,寺庙却因此带了些神秘的灵性。 【叮咚! 恭喜您完成任务——招揽香客10/10,获得奖励一包种子x1,一个破蒲团x2。】 系统时不时响起的提示音,林昭已经习惯了,将将物品都放进仓库栏。 最后一个叩拜的人起身后,老妇人塞了一个破旧荷包给林昭,“大师,老妇家米粮不多,这一点心意作香火钱,您不要嫌弃。” 然后没等他反应过来,快步走了出去。 后面的大爷大婶纷纷效仿,一枚铜钱一枚铜钱地往他怀里塞,见他手要回还,也飞快地也跑远了。 【恭喜您,寺庙获得香客的认可,收获香火钱x19铜。】 林昭看着手里还带着温度的铜钱,不由自主露出笑容来。 紧接着,面前又自动跳出那个半透明的界面。 【寺庙:清泉寺,等级1(一间破败不堪的野寺)金钱:0金50银19铜 香火:10(死灰复燃) 声望:8(灵雾山有间破庙还挺灵) 寺院建设:暂无 任务成就:暂无】 林昭微微一笑,寺庙这算是真正开张了吧,取出仓库栏里的两个破蒲团,放在泥像前,总算是有那么点意思了。 作者有话说: 请大家多多支持!欢迎留评建议哦! 第3章 【寺里的僧人得吃饭,请把农田重新开垦一下!】 又是一个天明早起,林昭随着不二的作息,已经习惯太阳一落山就睡觉,太阳一出头就睁开眼的日常。 系统君尽职尽责地在一大早就给他颁布任务。 多少让林昭回忆起星期一一大早到公司,上司飞来一叠文件让他处理的情景。 左右无事,便取出那包种子,种着试试。 来到后院,在旁边空着的农田里将种子播了下去。 【恭喜完成每日任务[种地]1次,奖励破草席一床。】 破、破草席,林昭抽抽嘴角,系统是越来越抠门了。 看着半透明界面上的破草席图案,林昭点了点,企图拖出来扔掉,不想仓库栏的存储空间被占掉。 哪知这一点,跳出一面详情页。 【物品名称:破草席(残破草席当铺盖的随意搭配) 属性:减少僧人疲惫值,休息时间减少10% 条件:需达香火15】 看见属性一行的描述,林昭眼睛都亮了,越发卖力地浇水施肥…… 种完地闲着无事,林昭又拉着不二预备将荷花池清理一下。 从寺庙大门进来后,最显眼的就是这荷花池。 其他地方破败着,还可以晚些修复,这荷花池相当于门脸,得早早清理干净,给之后来的香客留点好印象。 林昭和不二两人找了竹竿,欲先将荷花池里的浮萍落叶枯枝打捞上来,但工具实在是不趁手,很快就手麻腰酸起来。 寺庙里要什么没有什么,只能下山去,看看山下村民那能不能借来捞网一类的东西。 灵雾山下有条河,村民们就沿河而居,山杰地灵,渐渐吸引来越多的人,便聚成了好几个村落。 林昭带着不二来到距离寺庙最近的一个村,村口石碑上刻着“雾水村”三个大字。 村口大树底下有几个大爷大婶正摇着蒲扇闲聊。 其中一个还颇为面善。正口若悬河地跟人讲: “……李家三大爷夜里睡不着觉,去清泉寺拜了佛,到床上眼睛一闭就打起了鼾” “我说最近瞧着他脸色好了很多呢……” “可不是,赵婶子先前有耳鸣幻听的毛病,去清泉寺拜了佛,全好了。” 围坐着的大爷大婶齐齐“嘿呦”出声,那人手一挥,继续道: “顾家的最近走霉运,出门老踩中鸡屎,走河边都能不小心摔进河里,去清泉寺拜了佛……王家镇上做工的儿子都比以往多赚了三百文……” 到这林昭已经听不下去了,清泉寺被他说的神乎其神,他这会已经想起,面善的大爷是上回来清泉寺叩拜的其中一个。 前面几个还说的过去,那王家儿子多赚三百文,那不是他自己劳力所得?这也能归功到自家寺庙头上? 他想不引人注意地溜过去,那位大爷忙着说话,眼睛却也不闲着,这会已经扫见他和不二了。。 “哎呀!大师啊!”他喊住林昭,快步走上来拉住林昭,还不忘扭头对乡亲们喊,“这就是我跟你们说的清泉寺的大师!” 乡亲们闻言,立马热情地团团将林昭围拢,一双双纯朴直白的眼睛齐齐落在两人身上。 林昭和不二手足无措地站在中间,乡亲们边细细打量,边口中称赞道: “不愧是灵寺养出来的,气质多清正啊!” “这位大师长得真俊,这身雪白僧衣多好看!” “这小和尚粉嫩圆润的,有福气!” ………… 不二和林昭头都大了。 那位大爷拨开围拢的人,眼神和善里带着点喜爱,他现在看林昭和不二就跟看佛祖座下的神仙童子似的,笑出满脸褶子朝林昭问道: “两位小师父此次下山是有什么事吗?” 经他一问,林昭才从尴尬中脱身,想起来的目的。 “寺庙荷花池残败,想清理干净了,没有趁手的工具,便想着下山借些捞网之类的工具。” 大爷是去过寺庙的,知道荷花池有多大面积。 “哎呀!那荷花池那么大,又好些年没打理了,光靠你们两个,得耗费多大的功夫啊!” 周围的乡亲闻言纷纷道: “我们帮两位小师父清理不就行了!” “人多力量大!咱们这么多人一会就搞定了!左右现在农闲,没什么事!” “我去找上回那几家,找他们拿工具,你们先去,我们后脚就跟上了!” 一群人热热闹闹地,三言两语就定下来了,林昭想推辞拒绝都没机会,他们一片好心,他也不好泼人冷水。 和乡亲处理好关系,对经营寺庙也很重要。 欠乡亲们的恩情,以后发展好再回馈也行。 十来个人浩浩荡荡地顺着青苔石阶上了山,拿着各种趁手的工具,爪篱、长杆捞网…… 荷花池是□□水池,和寺外灵雾山流淌的河相通,把长年累计的枯枝败叶,还有密集生长的藻类打捞起来,便清理干净地差不多了。 十来个人热火朝天地没几下就完事,都不用林昭和不二小和尚动手。 林昭和不二想动手来着,被乡亲们拦住了,还善意地打趣让他们别添乱。 乡亲们一颗好心,林昭只能让不二小和尚去将汉子采买的干果茶点拿出来,自己再去泡一壶茶水招待他们。 大家忙完随意坐在台阶上,捧着茶水一点点喝。山中清风吹拂过寺庙,带来阵阵清凉,让他们只觉身心一空,好像要随风飘走般惬意。 这清泉寺的茶水就是好啊!众人齐齐感叹。 【恭喜您,成功清理池水,让荷花池恍然一新,解锁[设施栏]、[AI僧人]。】 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林昭等乡亲们都走后,才打开界面查看。 点开界面上的寺庙建设,出现一个锤子和铁锹交叉的图标。 林昭点开那个图标。 里面出现了一长列的设施名称,每个设施名称下面都有一排设施图标,全是灰暗的待解锁状态,只有寥寥几个设施名称下面的第一个亮了。 每排前面的图标都是低等级的,越往后等级越高,属性越好,解锁条件越苛刻。 比如蒲团,下面一排图标,亮起的只有第一个——破布垫子,也就是一开始被林昭嫌弃的破蒲团。 上面描绘的图案写实地表现了破蒲团的简陋,对比后面灰暗的带解锁的升级版蒲团,让人一眼看了就想赶紧扔掉,解锁等级更高的。 如果说破蒲团是lv0,那么后面的就llv1,lv2,lv3…… 林昭看了一下,破蒲团不需要钱,也不需要达到一定的香火值,由系统随机赠送获得。 而升级版蒲团,也就是lv1,需要达到香火值50,还要花300铜钱解锁。 更不用说围栏,佛像这些了,石雕弥勒像解锁的条件是香火50,20000铜。 他看了看自己的存款,50银19铜。 1银=1000铜,一个石雕佛像就能花掉他五分之一的身家 唉,建设寺庙之路艰难远阻。 林昭准备关掉,却突然看到铜佛像图标上面一个鲜红的“折”别在右上角。 林昭点开详情一看,上面标注着“活动期间折扣价,逾时恢复原价。” 再看看下面被划掉的原价,50银。 林昭突然觉得心口有些疼,好像错过了一亿。 他这总算体会到前世那些女同事网购抢不到时那种欲生欲死的心情了。 他颤抖着手划过,看有什么是自己能买的,缓解一下过于悲痛的心脏,终于一个同样标着鲜红“折”字的图标出现在眼前。 看见300铜的价格,林昭毫不犹豫地买买买,都没去看是什么。 买了发现那是个护栏,想起荷花池岌岌可危的青石,根据荷花池面积计算出需要的护栏数量,一口气买了16个,也就是总共花了4两银子800铜。 【物品名称:红漆护栏(只是上了漆的木栅栏) 数量x16 属性:防护 条件:香火达到10 是否建设?】 虽然看描述不太好,但目前的条件只能暂时用着了。 林昭直接点击[是]。 没一会,寺庙大门被敲响。林昭去开门。 一伙身材结实的木工整齐排队走进来,乒乒乓乓,敲敲打打。 一阵忙活将那些风化青石围栏卸下运走,换上了红漆护栏。 不二在后院照顾农田听见动静,出来看见后,都惊呆了。 木工师傅们十分高冷,飞速建设好红漆护栏,又飞速离开,一句话不说,大气神秘。 林昭赞赏点头,系统还挺周全的嘛,没有说“哗”地一下就全给变了,还找了AI工程队。 一眼望过去,原先残败破损,围栏风化老旧,水面枯叶浮绿的荷花池焕然一新。 水面干净,粉色荷花迎风摇摆。 第4章 这时寺庙大门又被敲响了。 不二跑去开门,将人迎进来。 “住持,住持!是个和尚。”不二小和尚朝林昭喊道。 林昭惊奇望去,一时不知是该先吐槽不二小和尚自己就是一个和尚还叫别人和尚好呢,还是先摆出住持姿态与他攀谈。 那是一个看上去有些凶恶蛮横的和尚,脖子挂着一串十分大颗的菩提珠链,腆着个大肚子,露出来的两条粗大的胳膊看上去十分结实有力。 脸上也是满脸横肉,眉毛粗犷,穿着蓝色僧衣,不像个僧人倒像个杀猪的。 【叮——善通师兄出现啦!】 耳边响起系统电子音,林昭这才想起先前获得的奖励好像是解锁了个AI僧人。 只是? 眼前这个看上去活生生,颇具人情味的大汉只是个AI僧人? 眼前半透明界面又跳了出来。 【人物:善通师兄(膀大腰圆,很会做饭的样子) 体力:45 悟性:5 魅力:7 天赋:缺少慧根 赠送道具[详]】 众所周知,人物后面的描述信息,往往是最重要的,虽然它们往往看上去很不靠谱。 林昭看见“很会做饭的样子”的描述,眼睛都放光了。 他和不二炒菜做饭的手艺都很差,普通的炒青菜都炒不好,天天吃酱萝卜都快把孩子脸吃成酱色了。 至于其他属性?差就差吧,以后解锁的AI总不会比这还差吧? 他不知道,善通的资质比起其他AI已经算好是,至少善通还有一项体力拔尖。 此时,林昭十分开心地上前握住善通蒲扇般的大手,“欢迎欢迎!不二,快一起欢迎你善通师兄的到来!” 不二讷讷不明所以,怎么突然就多了个师兄?但还是听话地跟着住持一起欢迎。 “多谢住持收留。”善通闷闷的声音和外表截然相反,听着十分憨厚老实。 这AI看上去还挺像那么回事,不说这是AI,林昭都以为这是个真的来请他收留的僧人了。 他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也像模像样地对不二道:“不二,去僧寮帮你善通师兄打水清理出一个床铺来,我去给你善通师兄弄床铺盖。” 不二听话地依言去了僧寮。 林昭打开设施栏,花了200铜买了一个破草席。 对AI僧人,破草席的增益效果会更明显。 将破草席取出,放到不二清理出来的床铺上。做完这一切,一看天,快到中午了啊。 林昭露出一抹笑,让我看看AI僧人的手艺吧。 不二坐在后院的桌子上,看着善通师兄在厨房里热火朝天忙活的背影,对林昭道: “住持,咱们寺庙是不是很困难啊?这是我过去存的一些钱,你拿去用吧,您可一定要顶住压力啊!” 不二满脸担忧,善通师兄睡的是破草席,刚来第一天还要下厨做饭,又肯吃苦又耐劳,虽然外表第一印象让人觉得他十分凶恶,但内心是如此朴素真诚啊。 对比一下,自己是不是太浪费粮食了,还老想着吃零嘴。 更浪费粮食的林昭:…… 看着不二摊开手掌心里的两枚铜钱,他摸了摸他扎手的青皮脑袋。 “不二啊,寺里还没有困难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放心吧,住持手里还有积蓄,这钱你自己留着买零嘴。” 这孩子太实诚了,有一个踏实耐劳的同伴在不是想着把活全推给他,压榨他,而是反思自己做得不够好…… 在现代上哪找这么好的孩子啊! 林昭开始忽悠他:“不二,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价值,在集体中都有他自己的定位,像你善通师兄,他就是擅长膳食啊。至于破草席,有些事物不能看表面,也许你善通师兄就喜欢破草席呢?” 在深山养得天真单纯的不二信了他这一番话,到晚上睡觉的时候他也发现善通师兄的确很喜欢那张破草席搭配的铺盖…… 住持真的懂很多呢。看着善通师兄满脸的横肉贴着破草席一脸幸福的样子,不二如此感叹道。 当然那是晚上的事了,现在回到白日的清泉寺后院里。 善通做好一桌斋食,放到林昭和不二面前的桌子上,林昭拿起筷子随意夹了一筷炒冬瓜放嘴里。下一刻,脸上露出了幸福到发光的表情。 不二看了也好奇地夹了一筷放嘴里,喊出了林昭的心声,“天啊!这是炒冬瓜吗?!为什么会这么鲜甜这么好吃!” 原来这就是“看上去很会做饭的样子”的实力啊! 林昭觉得真香。 正吃着,寺庙的大门又被敲响了。 今天怎么这么多人来?不二嘀咕着,跑去开门。 很快他又回到后院,后面还跟着一个书生。 书生头发用一条浅蓝布带绑起,外面套着的蓝衫外衣被洗的发白,身下穿着白衣和一双棉布鞋。 不二把他带到林昭面前,“这就是我们住持。” 书生露出一个谦和温润的笑,向林昭躬身作了作揖,“住持,叨扰了。” 林昭放下筷子,“无妨,可有什么难处?” “小生九月要进府城乡试,想在寺庙借宿一月静心备考,不知可否方便?” 见林昭沉吟,他又道:“住持,在下愿意出600文做香火钱。家中贫寒,为供小生赶考已花费了许多力气,还请住持不要嫌弃,这是小生身上大部分的钱了,剩余还要用作乡试那几天的花费。” 将他言辞恳切,又因为自己一时的沉吟思索而误解,可见他这一路上受的苦还挺多。 林昭朝他道:“非也,施主误解了。因前些时日兵荒马乱,寺庙残破大半。贫僧是想起居士寮房那边的屋瓦破损十分严重……” 话说到一半,耳边又响起系统的电子音。 【叮——居士住的寮房破损太严重啦!前来留宿的居士都没地方住! 请您尽快完成任务2: 修葺居士寮房。】 林昭扶额,他的荷包又要受伤了。 领取了任务,他继续对书生道: “修葺还需花费些时日,目前只有僧寮能住人。如果施主不介意,便与我寺僧人同住几日,等那边寮房修好便可专心备考。” 书生大喜:“不介意,不介意的。” 这里是书生能找到最合适的地方了,第一次上府城赶考,盘缠带的不够,身上的钱根本不够住城里的客栈,好不容易寻了这间离府城只有三日路程的寺庙借宿,他哪会挑剔那么多呢? 而且听住持的意思,也就是多花费几天时间修葺,能有个单独的房间让他安心看书,没有比这再好再适宜不过的了。 修葺居士住的寮房,林昭还是下山去雾水村请的人。 这次他直接把算好的工钱和材料费放到大爷桌子上,然后利索转身走人,根本不给拉扯的机会。 乡亲们生活不易,哪能老是让他们废时间废力气免费帮寺庙干活,林昭自认不是什么善心的人,但也做不来这么黑心的事。 热情真诚的乡亲很快就带着工具材料上山,他们做活习惯了,勤快手脚又麻利,没几天功夫就将居士住的寮房修葺好了。 刚好上次林昭播的种,有些已经长成了,将青菜摘了一箩筐让乡亲们带回去,感谢他们上次帮忙清理荷花池。 寮房刚修葺好,系统就又出现了。 【叮——恭喜您完成任务! 获得奖励[简陋书桌x1]】 【留宿的居士夜里需要挑灯夜读,正好需要一张书桌,快摆上吧!】 后面这条以往都没有出现、难得贴心的提示,让林昭眯了眯眼。 难道这简陋书桌有什么隐藏属性吗? 他点开详情页。 【物品名称:简陋书桌(破木头组装,虽然简陋但可以读书) 属性:似乎只是一张平平无奇的简陋书桌,暂无发现什么特殊哦~ 条件:香火达20。】 那一场句欲盖弥彰的解释,说没有特殊的隐藏属性,鬼才信! 不过系统都这么贴心提示了,林昭也就给摆上,反正书桌就在寺庙里有什么特殊后续他自然会知道,不必急于一时。 书生备考十分刻苦,早上天刚明就跟在起来打扫院子的不二屁股后面读书。 休息一会后,又跟着第二个起床做早膳的善通锻炼身体。 全寺庙最晚*最悠闲*林昭喝着有增益buff泉水泡的茶,坐在后院桌子上等着吃早饭。 大概看不得他这么悠闲,系统又颁布任务了。 第5章 【系统:寺庙香火寥寥,请尽快招揽更多的香客! 完成任务[下乡布道],通过下乡吸引香客前来。】 啊—— 要下乡布道吗?他还什么都没有准备啊……这才刚当上和尚几天,对他来说,跨度会不会有点太大啊…… 【系统:您请放心,下乡布道只要准备好几个引人入胜的佛学小故事,吸引听众,再宣传一下清泉寺就好啦!】 这样子吗? 那就要准备很有趣的小故事才行啊,不过这个时代乡民娱乐生活贫瘠,应该没有什么太大问题吧? 吃早饭的时候,林昭就在饭桌上宣布,他们寺庙准备下乡布道。 不二瞪圆了一双黑溜溜的眼睛:“住持,下乡布道好玩吗?” 这么大,除了化缘他都只在寺庙里看经书,老住持也从来没有提起过下乡布道一类宣传寺庙的活动。 林昭故意逗他:“好玩啊,到时候也许你可以见到许多和你同龄的小孩子。” 不二眼睛都亮了一度。 “但你要表演胸口碎大石帮寺庙招揽香火……” 不二眼睛里的亮光顿时变成晴天霹雳,“啊……可,可是住持,不二不会胸口碎大石……” “这两天多加紧时间练练呗。” 林昭朝另外两人眨眨眼,看不二小和尚慌乱无措地模样,还真以为林昭要逼他卖艺宣传。 为了这次下乡布道,林昭和系统磨了很久,才得到他想要的道具。 到了下乡那天,非常幸运的是个月朗星稀的好天气。 林昭背着一箱东西,身后跟着背了更多工具的善通,闷闷忧心的不二,以及被拜托来帮忙的书生李文远。 林昭选择的第一站还是雾水村,熟门熟路,还有认识的大爷大婶,有基础粉丝团,不会一开场就冷清地没人来。 果然,傍晚在村口大树底下乘凉的同一批大爷大婶们,看见林昭他们就热情地上前来招呼。 知道林昭是来下乡布道,直接挪出位置让他就在村口大树下的宽阔地开场,还去村里叫其他人来。 林昭一边感谢这些热心的乡民,一边将提前准备的工具行当都摆出来。 黄昏最后一丝余晖被山头吞没的时候,“嗒——”一束强光打在白色幕布上,林昭的皮影戏开场了。 没错,这就是他下乡布道的秘密武器。 皮影制作要耗费许久的时间,这个朝代又没有制作皮影的工艺,林昭只好求助系统,看看系统能不能帮上忙,没成想被他磨了许久后还真给变出来了。 后来系统熟悉了之后,才知道他们系统和系统之间有兑换交易的渠道,皮影就是系统和距离最近的另一个系统交换的。 “孙大圣学得七十二般变化,修仙成圣,回到了花果山……” 今天皮影戏主要将的是孙悟空大闹天宫的情节。 一开始只有少部分人,到后来所有的乡民都来了,小孩子头凑头挤到前排,看着皮影孙大圣上天入海,一个筋头就是十万八千里,嘴里不停低呼出声。 不二也挤在中间手托腮嘴里惊呼不停地看着那小小的皮影,早忘了林昭逗他的胸口碎大石。 到了太上老君炼丹炉炼孙大圣的情节了,孙大圣练成火眼金睛,从炉子里跳了出来,踢翻炼丹炉。 白色幕布后面应声传来炉子被踢倒,火焰燃烧的呼呼声,乡民孩童们齐齐“哇”出声。 孙大圣太帅了!!! 也有调皮的顽童想转到后面去瞧瞧怎么回事,被大人拦住了。 后面的善通师兄卖力地拟声,又是扇蒲扇,又是脚踢炉子,额头拟人地冒出了许多汗。 书生李文远举着太上老君的皮影,念着台词:“啊——快,快拿住那妖猴!” 妖猴林昭金箍棒一个横扫将几个皮影天兵天将扫翻…… 最后大闹天宫的皮影戏演完结束,林昭又拿了个小和尚皮影,讲了几个佛门小故事。 那小和尚和不二长得十分相似,圆头圆脑圆眼睛。 看着“自己”在上面演出讲故事,不二的眼睛瞪得更圆了。 皮影戏大获成功,林昭他们收拾工具的时候还被好几个孩子拉住衣袖连连问。 “还来吗?” “什么时候再来?” 得到林昭要在每个村里演出三天的回复后,他们开心激动地都跑跳起来,甚至有地直接模仿孙大圣翻筋斗。 不二小和尚回去的路上紧紧拽住林昭的衣角不放,倔强地要帮他拿工具箱。 林昭拗不过他,只好拿个轻减的让他拿着了。 “住持,你说什么胸口碎大石原来是骗我的。” 不仅没有碎大石,其他什么活也没让他干,还让他坐在最佳观众席位看皮影,还给他一包松子糖,旁边的小朋友都馋的直流口水。 呜呜呜~住持对我真好! “傻孩子,说什么信什么。”林昭抽出手摸了摸他的青皮小脑袋,虽然有些刺手,但感觉意外不错。 不二在现代就是个读二年级的小学生,可是他却一个人在山上寺庙过着清苦的日子,自己看着唯一相依为命的老和尚圆寂,乖巧地接受了新住持,让端水就端水,让帮忙清理荷花池就清理荷花池,还会做早饭。 这样乖巧懂事的孩子不疼着他疼谁呢? 皮影戏在娱乐贫瘠的乡村一现世,就大受欢迎,上至七十岁老头老太太,下至一岁牙牙学语的小娃,就没有不喜欢的。 雾水村的村民在自家门口看完三日演出,又追着林昭去了别的村子,跟现代那些狂热追星族追着明星们各大城市看演唱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让开!这是我先占的位置!” 在雾水村隔壁的上水村,林昭他们正将皮影从箱子一一拿出,突然一个稚嫩但霸道的声音突然咆哮起来。 得,这是小孩子闹起冤家来了。到哪都少不了这种因为了一个座位席相争的事情。 林昭无奈摇摇头,觉得先让他们自己处理,如果恶化,自己再出去调停。 “这明明是我的位置,我过来根本没有人占着!”另一个小孩道。 霸道声音的主人是个地主家的小少爷,闻言他立马瞪向自己身边的奴仆。 “你他娘的是不是又跑哪去躲懒了?!让你占位置占哪去了!?” “小少爷冤枉啊!我是一直在这占着位置的,去解了个手就被人抢了!”奴仆夸张地哭嚎叫冤。 “没有,我一开始就在这了,没有看见这个人。”不二小和尚看不下去了,出声帮那个被抢位置的小孩。 他觉得这个奴仆实在狡诈,自己跟着住持来的,最早见到的第一个人明明是旁边这个扎着冲天辫的小孩。 那名奴仆却一下子变了脸色,刚才还委屈巴巴的眉眼,对着不二一下变得凶狠起来,眼睛淬着怨毒的刀子。 “哪来的野和尚!你来了多久?胡说八道些什么!” 不二小和尚因他的眼神惊了一跳但还是坚持说: “阿,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妄语……” 他的声音因为惊吓显得有些弱气,奴仆因此觉得自己占了上风,眉眼染了些倨傲的颜色。 他一双三角眼,眼白多,细小的黑眼珠子一转,便泄露出了几分奸滑。 “哦!我想起来,少爷。我一开始占的不是这个小孩的位置,占的是这个野和尚的位置,正中间呢,最好的位置,我就是要给少爷占这里的!” 不二从没见过这样空口白牙,无中生有,睁眼说瞎话的人,气得都结巴了。 “你,你……你怎么能说谎骗人呢!” 旁边的冲天辫小孩也义愤填膺,“说话骗人,真不要脸!” “呦,少爷你看,这两人还合起伙来了!”奴仆继续火上浇油。 林昭见自家小孩吃亏受人欺负了,从白布屏后面走出来。 “谁说这是你的位置!” 这可是他特意留给不二的超级vvvip特席,哪来不要脸的说是他的。 “我们清泉寺自家的皮影戏自家小孩还不能有自己的专属位置了?” “我们是哪来的野和尚?你难道不知这皮影戏就是我们清泉寺下乡布道而创办?” “我们不欢迎闹事的人,如果不是诚心来观看,还请离开,不要打扰皮影戏演出。” 那奴仆闻言一惊,他哪知道这皮影戏居然会是一群和尚创办的? 知道自己搞砸了,他惊恐地看向小少爷,偶然小少爷脸色已经变得一片漆黑。 已经有好多乡民听到消息赶来看皮影戏了,看到这一幕,哪还不知道怎么回事,怕他们惹怒了林昭几个害得没有皮影戏看,纷纷出言赶他们走。 小少爷再也待不下去了了,哪怕很想看皮影戏,他也没办法厚着脸皮赖下来了,只好忿忿离去。 走在路上,小少爷只觉一团怒火聚在他胸口,鼻子喘着粗气,听见后边传来热闹的叫好声,他更气了。 之前听雾水村表弟过来炫耀时,他就期待皮影戏期待了好久好久,孙大圣大闹天宫他也想看,他也想看孙大圣火眼金睛,孙大圣一个筋头十万八千里……全被搞毁了! 得罪了人家,上了人家的黑名单,想到自己以后再也不能看皮影戏…… 小少爷越想越悲愤,所有的小孩都能看,就自己只能干瞪眼,等下次表弟过来知道了肯定会笑话他…… 想到这他狠狠踹了一脚奴仆的屁股,犹觉得没办法缓解心中的悲愤。 呜哇呜哇大哭着跑回家,找地主爹告状哭诉去了…… 第6章 皮影戏下乡布道大获成功,这几天来寺庙的人都多了。 虽然都是来打探皮影戏什么时候还有的…… 也算另类的成功吧,名气已经打响,方圆五百里的村落都知道,还愁以后没有烧香拜佛的吗? 【恭喜宿主,您下乡布道获得了意想不到的收获呢, 声望值达到20 (灵雾山清泉寺的皮影戏是真好看) 获得奖励[粗陋佛龛x1],[功德钱箱x1]】 点开详情。 【物品名称:粗陋佛龛(粗陋的供奉用桌,由木板订制而成) 属性:有一定几率使供品获得意想不到的增益buff 条件:声望达到20】 【物品名称:功德钱箱(粗陋的香火钱箱,由木板订制而成) 属性:除了住持没有人能取走钱,寺庙的小钱钱由我来守护 条件:声望达到20】 林昭将这两个物品都取出放在合适的位置,供桌放在弥勒佛泥像前,功德箱放在旁边就好了。 他拍拍手,环视了一下天王殿,嗯,这下子草台班子也算有模有样。 这时,不二带领着一个穿绸缎长衫的香客进来。 这还是清泉寺迎来的第一个穿绸缎的。 他头冠方巾,步履从容,富态白皙的脸上挂着和善的微笑。 见到林昭,他弯腰作了一揖,抬起脸来,眼神满是喜悦,好像林昭是他久别重逢的故友。 “您就是寺庙里新来的住持吧,一见您我就打心里觉得欢喜,通身祥和的气派也只有常伴佛祖座下才能养成啊!” 林昭微笑。 “怪不得乡亲们对您重振寺庙十分期待,清泉寺在前朝也是香火鼎盛的大寺庙,可惜遭遇了兵荒马乱……不过,我相信,有您在,寺庙一定能重复荣光!” 他这一番滔滔不绝的夸赞,让不二很是侧目。 林昭观察他做派,又长了这样伶俐的舌头,应当是名生意人。 “您过奖了,寺庙的繁荣离不开乡民们的支持。”林昭也说着官方的场面话。 对这样七窍玲珑心的人,他还是不讨厌的,不用自己多费口舌,对方就能把气氛烘托得很好。 “您说的就是这个理,在下身无长物,但身家还算富余,小小心意,” 他边说边谦和地笑了笑,从袖中掏出一个荷包,扔进旁边的功德箱。 发出一声沉重而清脆的“咚”! “希望咱们灵雾山的寺庙香火越来越鼎盛,闻名府城,有更多的香客来参拜。” 他话音刚落,系统就冒出提示。 【叮——收获香火钱100银】 林昭朝他和善微笑点头,一派气质出尘的淡漠姿态。 出手真大方,就是不知所为何来? 这样的有钱人,跑到山中破寺来说好话给大钱,说是做善事没人会信。 果不其然。 “前些日子小儿顽劣冒犯了住持,实在对不住。恰逢母亲六十大寿,听闻皮影戏十分精彩,十分好奇,不知能否请到府上?” 原来他是那小少爷的地主爹,当时听乡民们议论,这地主捐了个员外郎,在县令那边颇说得上话,轻易没有人敢得罪。 大地主周员外向来秉承一个处事原则——和气生财。 能不起矛盾就尽量避免,所以即使家大业大也从不张狂招摇。这也是他颇得县太爷青眼的原因。 只那小儿子被家里老太太宠溺坏了…… “还请员外见谅。皮影戏本是为了下乡布道,并不是卖艺戏耍。” 管他县令还是员外,他们又不是真的皮影戏班子,谁请就去。 闻言周员外心里多少有点不高兴。 他好歹是个大地主,又捐了个官,除了县城老太爷,还没有人在他示好又给了重礼后,还如此不给面子。 这新住持通身气派再不凡,背后到底也只有一间深山野寺。 被拒绝心里不舒服,但他也没有大闹。 闷闷不乐地被送出门,周员外手里拎着个篮子,是林昭的回礼。 送了他几根萝卜和几颗大白菜,和善通新做的云片糕。 周员外看了心里更不爽快了,一百两换了这么些东西。 饶是他家大业大,白给这么一大笔钱,心里也有点肉疼。 皮影戏还没请来,也不知下次下乡布道是什么时候。 回去儿子又得闹老娘,老娘又得闹他……唉!又是一场官司。 周员外想想就觉得头疼,边摇头叹气边走回家。 果不其然,回到家,小儿子得到摇头的答复后,直接在地上撒泼打滚,鬼哭狼嚎的。 里屋的老太太听到动静,忙跑出来抱起乖孙,对儿子唾口大骂。 有机灵的下人见主子老爷手里还拎着个篮子,上前去接过来,将蔬菜送到后厨,云片糕拿了碟子装端到堂上。 周老太太骂完儿子,觉得口干气虚,抱着孙子坐回堂屋。 眼睛一斜,瞄见一旁的云片糕,就随手捏了一块。 舌尖刚尝到味,双眼放光。吃完一块,觉得还没尝过瘾,又迫不及待地捏起一块。 一块又一块……碟子见底了。 周员外想起自家老娘最近身体情况,忍不住叮嘱。 “娘,大夫不是让你最近饮食清淡点么?这高油高糖的东西还是少吃点,很快就吃晚饭了。” 周老太太最近胃口不太好,难得有想吃的,儿子还阻拦,当下眼睛就怒瞪他,恶狠狠道。 “做老娘的吃点东西,你还管三管四起来了!刚刚骂你不舒坦,想饿死我啊!” 周员外擦擦额头的汗,心里后悔。 他老娘最近脾气坏得很,干嘛多这个嘴呢。 晚饭很快端了上来,周老太太原以为自己吃了一碟云片糕,应当是没有胃口了。 哪知看到那盘大白菜和萝卜牛腩汤,嘴里泛起涎水,又吃了两大碗饭。 把周家一家人都惊到了。 怕老太太积食难受,大家都紧盯着,随时去请大夫。 却一直到睡下,老太太看上去都颇舒坦。 第二天一早起来,更是通了十几日的宿便。 整个人神清气爽了!舌头底下反反复复的恶疮更是消了下去。 老太太从没觉得哪个早晨像今天这么舒爽。 想起昨日的白菜萝卜,她还想吃,便去厨下看。 躺在蔬菜筐的最后两个大白萝卜,老太太一眼就认出它们。 不禁犯嘀咕都是萝卜白菜,怎么这两个看起来分外不同呢? 这么好吃的萝卜再吃一顿就没了,老太太舍不得,问哪里来的? 下人对这萝卜印象深的很,看着就和其他不一样,告诉老夫人是老爷带回来的。 周老太太就去找儿子。 周员外听了一通老太太的经历感受,也颇为惊奇。 那一篮子都是清泉寺带回来的,难不成香火熏陶出来的格外不凡? 治好老娘宿便舌疮,甚至能平心静气,他那一百两银子也算没白花。 周员外觉得结了福缘,把来龙去脉全告诉了老太太。 老太太听闻后,连说要去拜拜清泉寺。 她这去一趟,清泉寺的名声是彻底响彻十里八乡,甚至传到了县城,连县令都有耳闻。 清泉寺的香火变得旺盛。 只是让林昭苦恼的是,香客们离去时都想从后院带走几棵白菜萝卜,种的都不够他们薅的。 【恭喜宿主,香火达到30,声望达到20,达成石雕佛像解锁条件,是否购买?】 已经被香客说过好几回泥像需要修缮,林昭虽然心疼,还是点了[是]。 【恭喜您花费50银,解锁石雕弥勒佛像。】 AI工程队又出动了,天王殿的泥像顿时升级变成精巧的石雕佛像。 紧接着系统又接连弹出两个任务框。 【人多嘴多,提升产量刻不容缓,升级一块农田到二级! 条件:香火达到30】 【寺里的僧人想换换口味,安排人种点土豆青瓜吧! 条件:农田升级至二级】 看见这两个任务,林昭心里忍不住吐槽。 这哪是寺里人多最多,全寺加上书生总共就四个人,完全是为了满足那些香客吧! 换口味也不是僧人想换吧,是香客说“如果能多点除了白菜萝卜之外的蔬菜品种就好了。” 系统为了香火值,还真是不择手段地讨好香客,并且不辞余力压榨他。 花了1两银子升级了农田,林昭完成任务获得两包种子[土豆x1]、[青瓜x1]。 将种子播进地里,系统提示任务完成,获得[化肥x1]。 【物品名称:化肥(似乎是某种神兽的珍贵?粪便呢) 属性:提升产量,减少作物生长时间,提高品质。 条件:完成任务播种二级农田。】 林昭将化肥施在地里,洗洗手,打开系统主界面。 【寺庙:清泉寺,等级1(一间破败不堪的野寺)金钱:99银500铜 香火:100(源源不断) 声望:60(灵雾山清泉寺的蔬菜真香) 寺院建设:[解锁农田2级] 任务成就:[僧人达到2名]、[累计招揽香客50名]】 花了50两银子升级了佛像,又花了一两银子升级了农田。 周员外功德箱投了100两银子,其他来往香客总共投了500铜钱。 周员外出手还挺大方,等盂兰盆节送他个礼物吧。 第7章 【恭喜您,已成功通过新手阶段,系统升级至二级,界面更新咯,快来看看吧!】 林昭打开界面,变化很大。 左上角分别有三个图案。 一枚黄色的铜钱、一个香炉和一个金色喇叭。 分别代表【金钱】、【香火】和【声望】。后面跟着详细数值。 最底下一排是【寺院建设】【任务成就】【仓库】 点开【寺院建设】里面是一列已解锁和待解锁的建筑设施。 已解锁的有天王殿,僧寮,农田,寮房壹。 上面已解锁建筑设施的说明描述分别是, 天王殿,寺院内的第一重殿,殿内正中供奉着弥塑像,左右供奉着四大天王塑像。 再看【任务成就】,点开发现里面划分了【成就】和【每日】两个标签。 【每日】有指派种地3次,当前显示进度为1/3,进行中。 刚刚到施肥也算种地1次。 【成就】当前有累计来往香客人数,显示进度为50/200,进度条后面有个礼物盒子,达成成就会获得奖励。 仓库不用多介绍,存放物品的。 林昭注意的是分布整个主界面,寺庙建筑图。 上面显示了整个清泉寺的原貌。 黑瓦朱墙,寺院大门,荷花池,天王殿,左侧后院,寮房,僧寮,以及一大片还未修复的破败大殿、楼阁院子。 点开天王殿,可以清楚看见里面所有东西以及人。 石雕弥勒像前是一张供桌,供桌前面地上摆了三个黄色破蒲团,不二小和尚正在摆放供糕。 就像在看无死角的实时监控,所有在寺庙发生的事林昭都可以随时随地了解。 再点一下僧寮,发现布景最下面有两个图标,分别写着【员工】、【建设】。 【员工】打开上面有寺庙所有僧人的个人信息和属性。 【建设】打开都是僧寮需要的设施,也有不同级别,和之前的设施没什么不一样。 林昭点回天王殿,发现最右下角也有个建设图标。 点开一看,里面的装饰都是天王殿需要的,僧寮需要的装饰不会出现在这。 再来到农田,上面清楚地显示各种农作物所需的生长时间,还有倒计时。 之前种的青瓜,上面冒出一个气泡框,标注着[可收获]。 这就跟以前林昭小学时玩的xx农场一样嘛! 再点一下场景里的一块空闲田地,弹出一个信息框。 【二级农田 农田产量:3,升至下一级基础产量+1 寺中空闲人手:0 选择想要种植的农作物:[土豆][青瓜][白萝卜][大白菜][待解锁][待解锁]……】 林昭有些好奇那个[升级农田],点了一下,弹出个红色框。 [是否花费5两银子升级至下一级?需香火值达150。] 林昭点了x,暂时不需要升级。 再点开居士留宿的寮房,里面的场景也一清二楚,右下角也有个建设。 书生还在里面温习功课,林昭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生活的爱好,退了出去。 打算等书生离开了,再看。 —— 全部了解完,林昭想了想,先去把长成的青瓜收了,正好用在两天后的盂兰盆节上。 收获青瓜后,每日任务——指派种地3次进度已变为2/3。 林昭挑了挑眉,看来不用每天播种,只要浇水施肥采摘就可以完成每日任务。 将一筐青瓜搬到厨房隔壁的小仓库,林昭找来不二和善通,商量怎么办后天的盂兰盆节。 虽然他们寺庙现在是穷破了点,人手是少了点,但这个佛家重大节日也要办好。 “盂兰”,倒悬的意思,倒悬形容苦厄之状,盆是指盛供品的器皿。佛教认为供此具可解救已逝去父母、亡亲的倒悬之苦。① 关于这个节日还有个释迦弟子“目连救母”的故事。 到了盂兰盆节这一天,会用盆子装满百味五果,供养佛陀和僧侣,以拯救入地狱的苦难众生。② 整个盂兰盆会的仪式是这样的: 首先是净坛绕经,即绕诵《盂兰盆经》。先由住持主持绕坛、诵经、洒净仪式,大众随行绕行,口诵《盂兰盆经》三遍。③ 然后跪下,随住持念祝词,祝愿一切冤亲同得超度;祝词完毕,大众起立,听维那念诵佛名,随磬声行跪拜礼。④ 第二项内容是上兰盆供。僧众重新入坛,礼佛三拜后,住持拈香,维那举“献供赞”,大众同唱。然后,再次反复读诵经文,并说明盆供的目的,表明自己的心迹,并不时伴行礼佛跪拜礼。最后念诵一段回向词,上兰盆供仪式结束。⑤ 最后一项仪式是众僧受食。上供完毕,悦众将檀越(信徒)所布施之物集中在一起,不论是来客还是本寺僧人,一律平等分配。接受分配物后,集体念诵一段祝祷词,然后各自捧钵回寮。整个盂兰盆会仪式结束。⑥ 林昭三人商议决定,盆供蔬果就准备青瓜龙眼梨,糕点就备馒头松糕,糖品备冬瓜条,再备一坛米酒。 举献供赞法器的“维那”由不二来担任,集中盆供分配的“悦众”则让善通来。 盆供还少龙眼、梨、冬瓜条和米酒,林昭几人准备去县城一趟。 书生这段时间读书十分痴迷,日日坐在那张系统奖励的简陋书桌上,不舍得离席,听到林昭邀他一起去县城散心都拒绝了。 县城比不上现代规模大,但还算干净整洁,从商铺街贩规划看,就知道有个很注重市容的县令。 林昭不二善通三个光头和尚出现在街头,蓝白僧衣在一众灰色褐色衣衫里特别显眼。 他们此刻正在一个水果摊前,挑龙眼。 周员外也为了两天后的中元节,带着下人来买香烛供品。 远远望见他们一行人,热情地迎了上来。 “住持,两位师父好啊。” 自从上次老娘吃菜通便事件后,周员外看他们的目光就不再是野寺里的和尚,而是带着隐世灵寺的高僧了。 使出自己长袖善舞的社交手段,和林昭他们热情寒暄。 听闻他们要办盂兰盆节,立马表示自己到时候也要参加。 林昭朝他客气笑笑。 原以为他最多就是带着一家子人,结果到了盂兰盆节当天,才发现周员外将自己整个县城的社会人脉都带来了,以及人脉金字塔顶端的县令。 因为周员外的张罗,本来殿内只摆放了一张供桌,到后面发展成十几桌。 来的人都隐隐听说这间寺庙有些灵,经过周员外的热情宣传,都打算来参加佛家节日,蹭蹭福气。 顺便看看能不能带回一点寺庙的蔬果盆供,给家里长辈带回去。 他们可都听说了寺庙蔬果的不同凡响。 善通分盆供的时候,他们都恨不得自己代替那只手,把清泉寺的蔬果全挑到自己怀里。 整个仪式结束,周员外替县令引见住持。 见到县令苍白憔悴的神色,林昭多少猜到这位父母官的来意。 “近日夜间总是不得安眠,梦见过世的老父亲朝我扔鞋子,头疼了好几天,不知住持可有解决之法?” 听完县令的讲述,林昭内心麻爪,面上却依然一派淡漠的笑容: “施主不必担心,经过方才的仪式,想必您父亲一定能收到您的诚心。” “是的,住持,刚才在跪拜念诵经书时,我就感觉心神轻快了许多,只是……” 只是怕回去之后再梦见,他这几天因为头疼,都没怎么处理公务了。 林昭心里想,不过都是心理作用,中元节期间忆起故人夜里有所梦罢了。 但脸上还是继续淡笑着,悄悄点开系统界面,买了一盆土罐白花,拖动放置在弥勒像后。 “施主若是担心回去后还不能安睡,我这边赠送您一盆被佛光普照一月的盆栽。” 县令闻言脸上露出喜色,林昭从佛像后将土罐白花抱出来。 县令接过盆栽,还赶着回去处理公务,便急匆匆地走了。 离开时还从怀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扔进功德箱。 看着县令轻快的步伐,林昭笑而不语,扭头便撞见一张笑得有些谄媚的脸。 周员外:“住持,我近来睡眠也不太好……” 林昭嘴角细微不可见地抽了抽。 不过之前也想过要送他一个礼物,感谢那一百两香火钱,既然那么想要这土罐白花,便也买一盆送他吧。 周员外喜滋滋地抱着土罐白花离去。 林昭打开物品介绍。 【虽然是路边的花,但也显得崇敬】。 心里嘀咕,也没什么特别嘛,至于一个两个如获至宝的模样么? 作者有话说: 文章序号标注皆选自百度百科 第8章 话说唐县令抱着那盆土罐白花回到家中。 一进门,唐夫人目光就落在那土罐上了,无他太丑太寒酸,就是路边随便捡来的破泥罐。 那花也是,就是路边不起眼的小白花。真不知她家老爷怎么突然抱着这么盆东西回家,还十分爱护。 “老爷,你什么时候还有这野趣爱好了?” 唐县令没理她,将那盆土罐白花小心放在床头,左右来回调整,直到一个合适的位置方向,端详欣赏半天才满意地点点头。 唐夫人翻了个白眼,相处生活越久她越不理解自家相公的兴趣爱好,索性不管,反正她也没有年轻时候非求知道一清二楚的心态了。 到了夜里要入睡时,她又瞄见自家老爷怜爱的抚摸了一下小白花,才安心睡下。 唐夫人憋嘴,如果不是那盆小白花不会变成人,她还真怀疑自家老爷是不是带回来个什么勾魂夺魄的妖精。 阖上眼皮,唐县令渐渐沉入梦乡。 黑暗中,一个吹胡子瞪眼的老头再次出现了,他举着一双靴子,作欲扔掷状,梦中的唐县令条件反射地捂住脑袋。 反正试过那么多次都躲不过,这回他干脆挨着不躲了。 “爹爹爹!您别生气,我可是您亲儿子啊!有什么需要你就直说,孩儿不懂啊!” 这时,唐老爷寝室。摆放在床头的那盆小白花突然颤了颤娇嫩的花瓣,一缕若有若无的香气飘至唐老爷身畔,被他正忙着打鼾的两个鼻孔一吸,吸入了内里。 那缕香气飘入梦中,吹胡子瞪眼的老头漆黑的面色一下恢复如常,凶狠的神色变为平静,手中的靴子也放了下来。 唐老爷捂着脑袋等待着那个靴子落下呢,半天没有感受到重击,睁开眼看自家老爹。 唐父这时开口说话了。 “儿啊,你今日的孝敬为父收到了。只是如今欠缺的不是吃的,是银钱啊。为父要去投胎,鬼差那边需要给他百万冥币啊,快烧给为父!” “爹,可之前不是给你烧了许多么?每逢清明也都给您扫墓祭拜呀,怎还会缺钱呢?” “我儿,之前为父还不想投胎,那些钱在地府租赁了个屋舍,如今为父正等在忘川上,就等你的银子贿赂阴差呢!快些吧!” “爹,你之前为什么不直说,老拿靴子丢儿子脑袋,儿子头疼了好几天呢。” 唐父面色浮现尴尬,“咳,这不是在忘川边受怨气影响,迷了心智么,好在我儿聪慧,去请了一盆玉清花回来,让为父重新恢复神智。” “您的需求,孩儿知道了,明日就给您烧。” 见儿子终于领悟了自己的意思,唐父轻轻一挥衣袖,说了句“去吧”,身影便渐渐飘远消失了…… 一梦醒来,唐县令感觉神清气爽,完全没有之前几次做梦的滞涩疲倦。 终于知晓缘由,心中巨石放下,他不禁感叹清泉寺住持真乃高僧啊!打定主意烧完纸钱给地下的爹,便携夫人去清泉寺还愿,顺便再多捐点香火钱表示感谢。 * 盂兰盆节后,时不时有香客来往,除了叩拜,斋食是他们的另一大目的。 林昭发现有些香客们有求签问卜的需求后,立马摆了个求签筒,自己连夜补课,补解签问卜的知识。 求签筒是系统设施栏里花了二十两银子买的。 你要问为什么花这么多钱买木筒签,不去镇上定做一个? 那当然是求签筒的特殊属性让抠门的林昭都愿意花五分之一的身家买啦。 系统还附赠了一本解签问卜手册。 林昭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在天王殿门口摆了张桌子,等着给有缘人解惑问卜。 他遇见的第一个解签人是一位正桃李年华的小姐。 绸缎庄王姑娘最近十分苦恼,她连定三次亲次次无疾而终。 第一回 ,是珍宝楼的少东家,勾搭上一个小门楼的寡妇,连夜携家产私奔了,说是要自己去外面闯出一片天地,气得周老爷与他断绝父子关系。 第二回 ,是梧桐巷的柳秀才,虽家境清贫但家风清正,一心只读圣贤书,从不和其他女子多说一句话。 王姑娘原以为这次的定亲铁定稳了,柳秀才比珍宝楼的少东家对她上心,每逢佳节点心书信笔墨,一样没落下过。 哪知因为夜间看书太入迷忘了关窗,吹了一夜冷风染风邪,重病不治去世了。 第三回 ,因为前两回的不顺,其他人家看自己多少觉得八字不好,唯有前线战场杀过敌退下来的城防兵对自己十分看重,亲自上门求亲。 哪知,旧军伍的武将十分器重他,不仅将他召回禁卫,还将自家侄女许配给他。 绸缎庄王老爷和王夫人都为这唯一的女儿的亲事操碎了心,王姑娘纯善孝顺,看父母叹气忧心,哪怕自己心中烦闷也不敢表现在脸上。 手帕交茶行费姑娘听说灵雾山有座寺庙还挺灵,山间景致空气也好,听闻茶水斋食也十分让人舒心,便约了她一起去散散心顺便拜拜驱驱霉运,求个签问问姻缘什么的。 王姑娘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果然来到清泉寺,就感觉这里的空气都与别处不同,带着点仙灵气,让人身心都觉得舒畅了。 按例先到天王殿拜佛焚香,一个圆头圆脑的小和尚给她递了一把香点燃。不似其他香焚烧时会发出呛人刺鼻的烟味,这里的香燃烧起来有一股清新的花草气味。 在这样令人安心的气味里,王姑娘的心变得十分平静,在心里对着弥勒佛问出心中的困惑,双手虔诚地捧着求签筒摇,摇出了一支签。 她拿着这支签递给门口坐在桌前的白衣僧人,请他解签。 王姑娘紧张地等结果,发现这个白衣僧人长得可真清俊雅致啊,她不再紧张,欣赏起他低眉垂眸的恬淡来。 “末福悠悠在后头,渐时辛苦不须愁;俄然做出非常事,特地声名遍九州岛①。上上签。” 如玉石敲击的清泠嗓音念道。 “什么意思啊?”王姑娘愣神,一时没听明白。 “意思是姑娘的姻缘在后边,不急。” 如果是在其他寺庙得到这个答案,王姑娘可能会十分失望,觉得自己被糊弄了。 刁蛮一点的,可能当场就生气了,姻缘不在后边,难道还能在前边么?说的不是废话? 可不知为何,从这个白衣僧人口中听到这个结果,王姑娘却反而隐隐相信就是这样。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能量带来的,和僧人致谢后,便捧着解签转身出殿门。 就在她跨出门槛时,一阵夹带着草木气息的风从身畔擦过,王姑娘扭头看去。 是一个穿着蓝白衣衫的书生。 那一刻,心不知怎么开始剧烈跳动起来,在这不算安静的环境里,她甚至能听到心跳声在耳边鼓噪,所有的声音画面都变的模糊了,只有那个书生。 耳边又回想起白衣僧人刚刚说的那句话。 “姑娘的姻缘在后边。”莫非他就是我的姻缘? 紧接着听见他跟白衣僧人说:“住持,这些时日叨扰了,晚生今日就要进府城赶考,特地来拜别。” 王姑娘心想,原来他是赴乡试的秀才么? 林昭礼貌向李文远颔首,“祝金榜题名。” 李文远微笑谢过,便转身离去。 林昭目送他,看见他的背影擦肩而过刚刚那位解签但不知为何驻足的姑娘,突然眼前好像看见,一缕若聚若散的青烟自李文远身上冒出,又婉转兜绕牵连到那位姑娘手腕上。 他再眨眨眼,若隐若现的青烟消失不见了。 林昭叹气,怀疑是殿内香烛燃烧太多,让人眼花了,便没放在心上。 作者有话说: ①选自网络 第9章 【寺庙:清泉寺,等级2(一间破败但有名气的寺庙) 金钱:280银950铜 香火:65(香火正盛) 声望:40(灵雾山有间灵寺) 寺院建设:[解锁农田2级] 任务成就:[僧人达到2名]、[累计来往香客255名]】 打开界面,进入天王殿俯瞰,林昭总觉得大殿空旷旷的。 打开建设栏,看看有什么可以摆上的。 泥塑的四大天王像? 哦,对。 天王殿不放置天王像说不过去。 解锁条件是香火50,40000铜(40银)已达成。点击购买。 在殿内两侧将四大天王像一放,顿时变得十分庄严气派。 四大天王气势威猛,面容狰狞,脚下各踩着代表酒色财气的四个小鬼。 各持不同的法器。 东方持国手持琵琶,南方增长手持一把宝剑,西方广目手持一条蛇(龙),北方多闻手持一把伞。 林昭又各买了两个土罐白花、土罐树杈、烛台、灯架,总共花了4800铜。 又买了四大天王像的围栏,防止别人破坏。 再凿个窗户,林昭本来是想买lv1的完整窗户,但系统提示所需物品不足,解锁物品需要僧人化缘随机获得。 寺庙现在人手不足,便暂时买了个lv0的漏风窗户。 算了,能透光就行,要什么自行车。林昭这么安慰自己。 但他还不满足,又翻了翻列表,看看能买的还有哪些。 嗯,可以把供桌和蒲团换成lv1。 看见青石地面和粉刷土墙,林昭狠狠心动了。大殿的墙和地面实在是太烂了,年久失修,土墙剥落,都生了青苔,地面也开裂了,十分难看。 一点,又冒出提示【需要的物品不足。】 无奈,只好罢手。 全买完,AI工程队又穿着符合本土装扮的衣服出场,一顿叮铃哐啷敲敲打打,迅速地全整装好了。 * 书生李文远乡试结果出来后,便赶回清泉寺,准备好好感谢住持。 他这次本来把握并不大,可在清泉寺备考的一段时间,却感觉如有神助,在书桌上学一整天都不觉得累,聚精会神全神贯注,从来不走神。 让他不仅把功课全温习了一遍,还把之前落下的基础重新巩固,这次乡试考得细,幸亏多重温多看基础,才能中举。 匆匆跨入天王殿,李文远却发现这里大变了样,和自己来时对比,焕然一新。 正中间土黄色的弥勒变成银铅色,模糊不清的面目变得清晰,莲花底座雕刻得十分精细。 左后方凿开了一扇窗户,虽然漏风,但光线正正好投射到殿内,尘埃颗粒在光线中飞舞,让人觉得十分平祥安宁。 弥勒左后两边摆放了两个大圆肚罐,里面装了青葱翠绿的树杈,十分生机勃勃。 除此之外,两边靠墙位置还放了高脚灯架,烛光透过灯罩,发出温暖的光晕。 原先由粗木订制的供桌,换成了加固桌腿的精简供桌,原先上面摆放的破黑香炉、破旧长明灯、和简陋供品——两个馒头,变成了红泥香炉,高脚莲花长明灯,和两碟又大又红的苹果。 三个破蒲团换成崭新的软布蒲团,又软又厚。 大殿左右两侧的四大天王像被红木栅栏围起,这栅栏自带红木底台,四大天王像就放在高台上,显得越发高大威猛。 两个烛台各放在两侧天王手边,接近门口的位置,红木桌上的两盏烛火一左一右,自下而上照映着四大天王像,显得神秘威严。 还有旁边两罐小白花,本来不起眼,在这却显得圣洁无暇。 这时林昭从外面进来了。 “文远,你考完了?” “是,多谢住持前段时日的收留,晚生这次有幸登上榜,多亏了您。” “千万别这么说,全靠你自己努力,我们寺院中人都是看在眼里的。” “说来,还有个不情之请。”李文远说着脸上飘起一抹红霞,“在寺庙中居住觉得分外静心,读书都比以往好,所以晚生准备一直到来年三月都住这备考会试,不知住持……” 林昭当然没有不同意的,有大半年房租收他也不亏。 李文远却怕他吃了亏,因为中了举人,家中还有族老乡亲特送了仪程,考虑到吃住都在寺庙,晚上又燃烛火,便自己把月租提到了800文。 一脚踏入寮房,就发现这里和天王殿一样都换过摆设了。 原先只有一张床榻和一套桌椅,现在多了许多物事。 简单的餐桌和板凳一套,看着有点像路边茶肆用的。 粗木矮柜,他的其他物品都可以暂时放在这里。 还有粗木书架,他的书简都可以放在上面,不用堆地上了。 蜡烛也换成了灯台,安全很多,不用担心书籍被蜡泪损坏。 除此之外,还多了一个老旧屏风和擦脸洗手用的台盆。 住持真的太有心了。李文远心中感动。 再次坐在粗陋书桌上,他像抚摸爱人一样,抚摸有些粗糙的桌面。 他能感觉到,在这张书桌读书习字,比其他书桌要好。府城客栈的檀木桌都比不上它。 正感慨着,房门被敲响了。 李文远打开门,是不二小和尚。 “前面有位秀才来寻,说是居士朋友。” 李文远皱皱眉,多少猜到是谁了,又不好躲着不见。 刚准备跨出门去前面,发现人已站在院中。 不二没发现他随身后来,还以为人在前面等着,转身看见也愣了一下,心想这施主可能有事急着见李居士,便和李文远点点头示意,回到了前殿。 李文远看见邱秀才就觉得头疼,他知道此人来就是奔着身后的东西,尽管不愿意,但不知如何不得罪人地推开他,便只能让人进了屋。 邱秀才一进屋,那双精明的眼珠子就落在粗陋书桌上。 “哎呀,李兄,这就是你酒宴上所说,助你一日看十书的宝贝吧。”他整个人趴在桌面上,拿脸去蹭粗糙的桌面也不觉得疼,眼中透着绿光。 李文远十分头疼,酒席上喝多了,无意间和旁边的邱秀才嘟囔了一句,就被对方揪住不放。 他哪知道看上去疏朗,平日表现得对功名不在意的人,会因为自己一句“多亏了宝贝书桌”,如蟒蛇看见老鼠一样盯着不放呢。 一般人听了这句话只会觉得,是李文远日日苦读,和书桌相伴,才会发出这样的感慨吧。 再不济,最多以为李文远得了什么好用的书桌,绝不会把考中举人的功劳全归到一张书桌上。 但邱秀才偏偏就这么想了。 追逼着李文远到客栈,再到清泉寺。 其实一开始李文远也没发现书桌的神奇,是有一次苦读了一天,精疲力尽躺在床上担忧自己的成绩,勉强爬起来到书桌上通读了一会,然后才发现这个秘密的。 邱秀才就这么和李文远同住了。 李文远不仅床榻被挤占一半,那张粗陋书桌规格只够一人使用,他更是从没沾过手。 他总觉得,可能那天邱秀才就忍不住把那张书桌偷回家了。 于是便将整件事情都告知了林昭,并向住持道歉。书桌是寺庙的东西,虽然之前他也曾生起过据为己有的心思,但还是没有执行,而是选择继续在寺庙苦读。 林昭摆摆手,之前他就猜度过书桌可能有什么增益buff,原来是缓解疲劳,集中注意力。 至于那个邱秀才? 要拿走便便拿走吧,寺庙中的所有摆设物品,只要离开寺庙,就是普普通通的破木头。 他拿走也没用。 不过系统里再买张书桌也要600铜,得先让那个邱秀才自己捐点香火钱。 于是林昭跟李文远说,“无妨,居士若有心,可以携邱施主一起到天王殿烧香求个签。” 等他们到了殿前,林昭就以前程问卜为由,哄了那邱秀才投了一两银子。 邱秀才之所以乖乖投,也是听说了寺庙的一些事迹,再加上神奇书桌,便觉得问卜投点钱不算什么。 果然,这之后没几天,一个夜里邱秀才趁李文远熟睡之后,偷偷将那书桌搬回了家。 李文远第二天醒来看见,不知该松一口气,终于没有人和他挤一个床,还是该痛骂那邱秀才一顿,把寺庙的书桌窃走。 林昭得知消息后,重新买了一张书桌放在寮房,并暗自打算,那邱秀才如果还敢再来,就狠狠宰他一顿,然后列入永不进寺庙的黑名单。 由这件事,林昭预想到一种可能,如果其他寮房修建,被其他赶考书生发现,他们会不会挤破了头抢床位? 他倒是不介意书生们利用书桌读书求功名,反正最后也是给皇帝送人才,这也算另一只方式的报恩? 林昭打开界面地图,着手规划着要先修建哪间寮房,突然看见一个鬼祟的人影出现在摸进了寺庙大门。 现在是亥时,正是一切陷入沉睡的时候,唯有林昭这个夜猫子还醒着,正好就被他通过实时监控瞧见了。 “啪嗒——”林昭看见那人来到僧寮,打开窗子开关,将一个长卷轴一样的事物放在了窗底下。 林昭没动,等那人又在夜色的遮掩下摸出去后,起身将那卷卷轴打开。 作者有话说: 邱秀才:偷书桌的事怎么能算偷呢? 第10章 “听说爱卿你已在寺中安顿,朕深感欣慰,望你隐藏身份,他日再做图谋。” 原来是皇帝的密件。 虽然是皇帝陛下派来的人,但是不是证明他这个寺庙的安全度有点低? 万一下次是不怀好意的人呢?万一下次是比邱秀才还要过分的盗贼呢? 寺中的一花一草都是他和善通不二花费心思打理的,可不能让人糟蹋破坏了。 系统有没有什么防护措施呢? 林昭打开界面研究了半天,也没看见有什么相关的图标。 最后在最右上角发现一个投诉建议按钮。 林昭打开,写了一封建议信,建议寺庙经营app多出一个保护功能,保护寺庙设施和财产以及大家的人身安全。 很快,就收到了系统的回复。 【感谢您的反馈,我们会尽快处理,请您耐心等待!】 林昭:“……”得,有生之年。 * “住持,我觉得我的被褥可以换套新的。” 吃午饭的时候,善通突然猝不及防地提出要求。 说实话,林昭没想过一个AI会自己主动提出要求。 虽然善通表现得很像个普通僧人,但是他自来到寺庙就没提过要求,总是默默把自己的事情做好,以致于林昭突然听到这句话时,第一个念头就是,你也会嫌弃破草席睡得不够舒服? 因为他的沉默,善通又补充了句,“睡得好,起的早。”闷闷的声音显得十分憨厚,让林昭反思了一下自己是不是太过黑心老板? 不二给他加油助威,也提出自己的破草席要换了。 李文远没想到僧人们还睡破草席,看林昭的眼神都变了,带着些谴责,“住持,寺庙最近发展得也挺好,天气都凉了,破草席就换了吧。” 林昭:“……”他也没说不换啊。 大家的目光都投注在自己身上,忙点点头,再不点头估计就要成为众矢之的了。 也是他忘了,居士留宿寮房都整挺好,反倒把自己人给漏了,林昭心中愧疚,打算给僧寮也好好建设一番。 上次建设天王殿和寮房总共花费54两500铜,还剩余226银450铜。 嗯,他很有钱。 点开僧寮设施,将破草席全换成lv1的破被褥,比破草席厚,还有保暖作用,休息时间减少20%。 再买个大衣柜放着,破草枕头全换成棉芯的,再来一个小松盆栽,给僧寮增添点绿意。 快冷了,就先不买蚊帐。总共花了18两银子,大衣柜可真贵,光它一个就要十两银子。 目前存款剩余:208银450铜。 然而似乎嫌他今天荷包出血不够难过,系统也来横插一脚。 【送个礼物给僧人吧,当师父的不能太小气。】 ??? 不年不节的送什么礼物?不送不送。 林昭嗤之以鼻,完全不加理会。系统似乎听到了他的心声,没多久弹窗就关闭了。 为了避免惹人嫌疑,AI工程队是下午扛着抬着搬着来的,不二听见动静忙跑去围观,他对这些速度极快从不爱搭理人的师傅们很是好奇。 林昭正蹲在农田里照顾他的青瓜苗,突然感觉背在背后的手被什么湿漉温热的东西舔了一下。 一只全身米黄,耳朵小小,黑眼珠半睁,嘴上鼻子一圈黑黑的小土狗正伸着舌头哈气,腿脚还有些站不稳,似乎是刚出生没多久。 这么小的小狗,怎么可能自己跑出来? 林昭四周观望,果然在院门看见一颗探头探脑的脑袋。 脑袋还扎着两个小揪揪,红绳绑着特别醒目,似乎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已经露出马脚,圆眼睛关切地看着小狗。 “咳咳!”林昭咳嗽了一声。 小孩对上他的眼睛,吓了一跳,往后一缩,好半天才敢慢慢出来。 “大和尚,你能帮忙养小米么?” “小孩,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咚咚!” 咚咚跑到林昭面前,双手抱拳放在下巴下面,小嘴憋着,圆眼睛向上抬,可怜兮兮地看着林昭, “大和尚,你就救救小米吧,你不养小米小米就要被丢掉,然后饿死在路边了”说到这,他开始眼泛泪花,呜呜呜地啜泣起来。 小土狗小米也在旁边用乌溜溜的眼睛看着林昭,湿润的眼珠子好像会说话,跟着咚咚呜呜起来。 林昭摸了摸咚咚的小揪揪,又摸了摸小米的脑袋。 “没答应你不养啊,寺里养条狗还是养的起,你以后也可以随时来看小米啊。” 咚咚听见了,停下啜泣,开心地大喊,“谢谢大和尚,你真什么什么…怀里杯子真多!” 林昭哭笑不得,“你想说的是慈悲为怀吧!” “对对对,就是这个呀!为了感谢你,我决定把我的宝贝糖葫芦送给你!” 说着咚咚将别在身后腰带里的糖葫芦拿到林昭面前。 林昭扶额,木棍上面只剩下两颗糖葫芦,上面的冰糖都融化了,可见咚咚有多舍不得吃。 “不用啦,你自己吃吧。大和尚不吃糖。” “不行!我说过给你了就给你了!”咚咚奶声奶气地霸道宣布,还把冰糖葫芦硬塞到林昭手里,小手强硬拉过大手,再强硬地掰着大手的一根根手指握住木棍。 然后撒丫子就跑,到院门口才停下来,确定林昭追不上来,吐了吐舌头又跑了。 林昭:“……” 为难地看着手中的糖葫芦,再看看小米。 要不给小米吃了算了,这么小的小狗能吃吗? 突然,他感觉到一束紧盯的视线,回头望去,是善通。 他那双类人的AI眼睛里此刻正放着异样的光芒,林昭顺着看向他的聚焦处——糖葫芦? “你要?” 试探性的一问,结果善通真的点头了,还十分迫不及待地主动上前拿过去。 【叮咚!您赠送礼物道具[冰糖葫芦]给AI善通师兄,恭喜善通师兄属性魅力+1。】 电子音在耳边响起,林昭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AI的属性原来是可以人为提升的呀。 再点开善通师兄的属性界面。 【人物:善通师兄(膀大腰圆,很会做饭的样子) 体力:45 悟性:5 魅力:8 天赋:缺少慧根 赠送道具[详]】 咦?他之前怎么没注意过最下面这行【赠送道具[详]】呢? 点开详情。 【可通过化缘、完成任务或香客随机赠送获得礼物道具,加成提升属性。】 原来是这样啊。 他记得之前好像有位大娘送过一双布鞋,不如试试? “善通,我这里有一双布鞋,你拿去穿吧。” “谢谢住持。” 【叮咚——您赠送礼物道具[布鞋]给AI善通师兄,善通师兄体力点+1。】 嘿,果真如此,那他再试试赠送自己的东西呢? “善通,我这串菩提手链给你吧。” “谢谢住持。” “……”林昭坐在桌子上等半天,也没见系统提示加属性点,看样子是只有香客赠送的物品才有加成。 突然,一盘芙蓉糕和一杯香茶送到林昭面前,他抬头看去,是善通那张满脸横肉的脸。 他当初怎么会觉得这张脸凶恶,明明写满了憨厚老实能干。 “谢谢善通。” “不客气住持。”看啊,多讲礼貌文明。 紧接着,善通又一手端了盆米粥,一手抱着小土狗小米放在桌上,让它更方便喝。 看啊,多有善心,多么友爱动物。 这时,看完AI师傅们忙活的不二跑了回来,看见小狗,满脸喜爱地摸了上去。 林昭端详着不二半天,还是想试试,跟善通要回菩提手串,递给不二。 “不二,这手串给你。” 林昭没有获得系统提示音,反倒收获了不二疑惑不解的眼神。 “住持,你是不是生病了?”不然为什么要把送给善通师兄的手串要回来,再送给他,正常人谁这么干? 也就不二还小,不然林昭收获的就是嫌弃的白眼。 是他迷障了。 小米很快就凭借蠢萌的奶狗外形在清泉寺获得了最高地位,出门都不用自己走路,不是林昭抱在怀里,善通胳膊揣着,就是被不二放在胸前衣服兜起来。 甚至很快成为了香客们眼中的清泉寺吉祥物。 每天都有人带肉包子大骨头投喂它,很快孱弱的小幼崽子变成结实圆润的大幼崽子。 书生李文远念完书,也很热衷撸小米放松心情,小土狗被他抱在怀里一下一下地摸脑袋。 被所有人宠溺的小米,可不爱让自己委屈,被摸得烦了,直接从书生膝头上跳下来,往拱桥上跑,钻进了人群。 李文远担心它被人不小心踩伤,忙追了上去。穿过人群,却怎么也看不见小米了。 “你是在找它吗?” 突然,一道若空谷幽兰般,又带着点俏皮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明明周围那么喧闹,这道声音却那么清晰地落进他心里。 李文远转身,看见系满红绸带的高榕树下,一位姑娘抱着小奶狗,巧笑倩兮地望着他。 那一刻,李文远听见胸膛心跳“砰砰砰”地响。 * 在天王殿大门替人解签的林昭,今天不下十次地被来往的香客建议。 “住持,我觉得殿内该修缮一下了。” 他知道,他知道,开裂的地面,剥落还长着青苔的墙面很难看。 他也想换个粉刷土墙,也想换个青石地面,奈何解锁物品没有获得。 而要解锁物品,就得去化缘,要化缘得集齐三个僧人,才能有足够的人手。 不仅有人建议他要修缮天王殿,还有人建议他把其余的寮房修缮好,方便其他人留宿。 这类建议的人多是弱冠年纪的男子,他们甚至坦言愿意捐香火钱修好寮房。 甚至有一个十分恶毒,让他把一号寮房的李文远赶出去,他愿意捐一百两香火钱。 也是从这林昭品到一丝不对劲,他们不像是因为留宿不方便才建言的,倒更像是冲着住寮房的好处来的。 而从头到尾,只有一件事能让他们冲着寮房来,甚至是冲着一号寮房来,那就是那张能静心安神,集中注意力的书桌。 难道是邱秀才偷了书桌发现无用,不甘心单单被李文远占了便宜,又将这件事告诉了其他读书人? 这邱秀才真是妒恨心重,心胸狭隘的小人。 第11章 那群弱冠男子都穿着绸缎长衫,看上去十分阔气富派。 面对他们的请求,林昭只是应承着。 “各位施主对本寺的发展建议,贫僧收到了。” 有几个急不可耐的,跨步上前,逼到解签的桌前,问: “那寮房什么时候能修好?” 林昭不动如风,面上依然是一派从容,眼神平和,嘴角含笑。 “贫僧也不知。” 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阔少爷们没法再逼问,他们也不是强盗,再怎么想要,也得尊重主人。 便慢慢都退出去。 一个身高中等,体形圆润,眼睛透着机灵的落在最后面,临跨出门槛又将腿收回来。 倾身靠近林昭,悄声朝他道:“住持,不管寮房什么时候修好,我先跟您预定一间,您请……” 他话还没说完,被一直看他不顺眼盯着他一举一动的死对头,拽住腰带拉了回去。 那人还高声喊:“庞宇你偷摸自己留后面,跟住持说什么悄悄话呢,也给我们大家听听呗!” 前头的少爷们听见这喊话,哪里不知道有人和住持套近乎,试图捷足先登。 庞宇一见大家都回来了,也瞒不住,干脆和林昭道,“反正住持您可得记得我,我叫庞宇,跟您预定的1号……1号!” 他后面还想说,已经被反应过来的少爷们蜂拥挤到后面去了,只能大声喊“1号”。 最终被其他人的报号声淹没,人太多,到后面林昭都记不住排到几号了。 李文远陪王姑娘正说着话进来,见林昭被一群疯狂的少爷们挤得晕头转向,忙过来帮忙。 了解事情原委,自觉十分愧对林昭,没想到醉酒的一句无心之言,带来这么多后遗麻烦。 事已至此,只能先拿纸笔帮住持登记预定人数。 寮房还没修呢,人数已经排到八十几号了,林昭颇为头疼。 真正来的当然没有这么多人,是这群人给自己的亲朋好友也留号了。 阔少爷们原以为寺庙修葺会耗时很久,但十日后再来,这群人就发现,住持已经将十间寮房全修葺一新! 林昭花了近一百五十两银子,才将这十间寮房修好,又买同样的配套设施,眼见着存款从200多两瘦身成50几两。 不用他心疼钱,这群阔少爷知机,每人二十、五十、一百地投功德箱。钱袋“嘭”地一下又回来了,还膨胀到近一千两银子。 十间寮房一半是单间,一半是双间,第一批一入住就是十五人,还剩下几十号人。 他们干瞪眼,又暗暗着急,当初没说好入住时限,万一这些人一占占好几年,亲戚朋友也来,甚至子子孙孙无穷匮也呢? 那他们这些人不是等到头发花白,迈进棺材也没机会了? 于是这几十号人又找到林昭,围坐在一起,帮林昭从利弊角度分析,寺庙寮房规定入住期限的好处。 其实对林昭来说,谁住都一样,不过不患寡而患不均,自己要是不答应,这群人文不成来武的可怎么好? 反正答应了吃亏的又不是自己,随他们闹腾去,于是又向留宿居士设立了新规定。 一次预定最长时间不能超过三个月,入住人必须是预订人的名字,不能转手或转卖。 如此一来,寮房居士留宿问题就解决了。 很久以后,每年都会有几批人每三月在清泉寺闭关读书,久而久之,三月被人称为一学期,同一学期入住的人,称呼彼此为同期。 话说回到林昭,因为大批读书人争抢留宿事件 ,导致清泉寺声名远播,许多人对这个寺庙都好奇起来。 有乡间流言,这个住持是历经九九八十一难,取得真经佛法,归来重振寺庙的。 不少打探消息的人,暗中嘀咕: 清泉寺一开始只是深山里的孤庙,因为一棵大白菜获得了雾水村几个村民的信赖,后来则因为皮影戏闻名于乡野,再后来不知为何也赢得了周员外的青眼,引荐县令和许多贵商,最后更是让县令和这些贵商都成为了忠实信徒。 现在则是读书人,士农工商,几乎各个阶层的人都为清泉寺倾倒,它到底有什么魔力? 怀揣着这样好奇的心思,他们纷纷赶赴清泉寺,导致寺庙又迎来一波香火高峰。 【叮咚——恭喜您,寺庙香火达到102,声望达到80,解锁[AI僧人x1],所有lv1设施全开放。】 这条提示音过后没多久,寺庙大门被敲响了。 此时是夜间七点,除了留宿的居士,已经没有其香客了。 林昭满怀期待地去开门,想着这次会是个什么样的僧人呢? 他打开门,一个穿土黄色僧袍,胸口挂着黑色破旧包袱的和尚双手合十朝他敬礼。 “住持晚上好。” 【叮咚——不色出现啦!】 他看上去比善通年纪小,比不二年纪大四五岁,胖胖的,天生一张笑脸,看着十分亲切近人。 林昭带他去僧寮,不二和善通都很欢迎这个新伙伴,尤其是不二,十分积极地把铺盖放到自己旁边。 不色很快就凭借自己的个人魅力融入了寺庙。 有了人手,就能去化缘获得解锁物品,把天王殿地面和墙重装。 林昭手指轻点下巴,派哪个僧人去好呢? 善通要负责寺里伙食,不二年纪太小,只有不色合适。 点开不色的属性面板查看, 【人物:不色(笑眼笑唇,很容易亲近的样子) 体力:10 悟性:5 魅力:40 天赋:缺少慧根 赠送道具[详]】 嗯,魅力值那么高,很适合去化缘。 名字后面的形容,也说明不色很容易获得他人的好感。 好!就决定是你了,不色。 在某个天气晴朗的早晨,林昭让善通准备了瓜果点心,给不色挎了个包,全装上。 全寺三人站在门口送不色。 不二上前一步,“不色,你要早点回来哦。” 林昭则是叮嘱,“记得化缘化土块和木头回来。” 不二闻言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善通则是帮不色整理了下挎包。 不色笑呵呵地跟他们道了别,十分洒脱轻快地走了。 不二这时才问,“住持,寺庙不缺吃不缺喝,为什么还要去化缘啊?”化的还是土块和木头,不能自己去捡回来么? 林昭微笑,“因为是必经的修行啊。”他当然也试过自己捡回来的土块和木头,结果都不行,必须通过化缘获得的才有作用。 至于为什么?是为了修行吧。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该死的系统。 大概过了三四天左右,不色就带着林昭需要的东西回来了。 林昭点开天王殿建设列表,购买青石地面和粉刷土墙时,果然没有再出现[物品不足]的提示。 AI工程队出动,粉刷了墙体,重新铺了地砖,再没有开裂剥落的墙面,也没有高低不平的地板。 整个天王殿焕然一新,跟第一天空荡荡只有一尊面目模糊的泥像对比,脱胎换骨。 装修完,往来香客都夸新来的住持能干,林昭心中有些得意。 【系统:最近留宿居士反映,寺里的钟楼倒塌很久了,住持快想办法重建它吧!】 林昭:“……” 真是感觉许久没见到系统颁布任务了呢。 #关于我的香客和居士们比我还着急把寺庙重建好这件事# 看样子修复钟楼是不可能通过系统AI工程队完成了,这件事还得找周员外帮忙。 正好周老夫人这些天,就爱上寺庙来吃斋食,几乎每天都能见到她,就请她转达。 过了半月后,一伙能工巧匠来到寺庙。 在这边,修建寺庙殿宇的能工巧匠被称为“大工”,代表最高水准。 多亏了周员外,林昭自己还真没办法请来这么多大工。 大约花了两月时间,钟楼就修复好了。 当它发出第一声空灵悠扬的钟声时,站在林昭身边,一起仰看建成仪式的留宿居士开口了。 “住持真是细察入微,大家两月前说缺少报时建筑,这就修好了。” 林昭向他投注死亡视线,不,是淡漠视线。 留宿居士:……住持还真是淡泊。 钟楼的主要作用是报时,每天早晨晚间会有当值僧人敲钟。 除此之外也会在特殊时间敲响,比如举行隆重法会庆典,或迎接高僧大德等重要宾客时,敲钟鼓作为礼仪或号令。 【恭喜您,成功修建钟楼,获得奖励[干草垛x1]、[净水珠x1]】 林昭点开详情。 【物品名称:干草垛(风干的干草堆) 属性:夜里防风抗寒,背靠舒适 条件:重建钟楼。】 【物品名称:净水珠(似乎是被神明赐福过的珠子) 属性:放入水中有驱邪除秽,强身健体的增益buff 条件:重建钟楼。】 林昭十分开心,这两样东西都很有用。 将净水珠投入井里,又把干草垛放在钟楼上。 【系统:刚修好的钟楼,应该派人当值守夜,快进去看看吧! 请完成任务,指派一名僧人当值。】 钟楼修建在天王殿左边,登上去后,从这可以俯瞰荷花池,以及寺庙大门到天王殿整个区域。 林昭临风眺望,思索半天,最终决定还是让不色当值。 唉,寺里人手实在是太少了,什么时候有主动送上门的就好了。 老是劳累不色,他的良心也会痛的。 出于愧疚,林昭塞了很多吃的,干果糖块糕点瓜果给不色。 AI僧人也不知道是什么黑科技,那个M什么星系出品的,吃喝拉撒睡都和正常人一样,一点都不惹人怀疑。 第12章 清晨第一缕金光,穿透云雾,落到清泉寺。 山林间的雾气刚刚蒸腾散去,林昭打了井水洗脸。 清凉的水浸湿面颊,他舒爽地长叹一口气。 走到茅草棚旁边的桌子,从桌上倒了一杯茶水,咕嘟嘟下肚,舒心啊! 善通时时会备一壶烧开放凉,寺中人从没少水喝过。 林昭品着净水珠泡过的井水,喝起来比以前清冽,且能尝出一丝丝甘甜,喝完人的精气神都好了很多。 善通不色不二每天都要喝好大一桶,那些学子们读书读累了,也喜欢踱步到后院,直接打井水喝,说是喝了感觉脑子都灵活清醒了。 他坐在桌子上喝茶水,善通在厨房里做早饭,不二在农田给青瓜藤挪位置,不色从外面进来了。 林昭这才想起任务来,点开系统界面,任务板块果然出现了个感叹号。 【系统:僧人不色钟楼当值结束。 恭喜完成每日任务[钟楼当值]。 不色体力+1,获得香囊x1。】 林昭惊讶,钟楼当值还能获得体力加成么?这个香囊又是什么东西,点开一看。 杏黄色香囊上面绣着粉荷花,旁边写着[能驱蚊的工具]。 下边标注:可使僧人魅力点+1。 当值好,当值妙,当值还能加属性。 林昭颇为开心的哼着歌,到田里帮不二整青瓜架子。 细细的竹竿裁成半米高,扦插在青瓜周围,再横向绑几根竹竿,成许多个“#”,把青瓜藤挂在上面。 这样它结出瓜来时,就不会那么容易被地里的虫子啃食,也不会那么容易腐烂。 林昭拿起青瓜藤才发现,上面的一个个花苞已经快要脱落结果了。 再看看旁边白萝卜的缨子也是嫩绿绿的,大白菜也分外水灵。 这几天不二都是直接用善通淘完米,洗完菜留下的井水浇灌的农田。 不知是不是错觉了林昭总觉得这些蔬菜好像更有生机,长得更快了。 净水珠对种植物还有作用? 说起来,放了净水珠后,这几天喝的米粥都感觉十分润喉润肺。 这不,留宿的学子居士一个一个进后院来打井水了,刹那间,空旷宁静的后院变得十分热闹。 “住持,我们想和您借个人?” 在一片热闹中,那天的1号庞宇瞅准空隙,挤到林昭身边,发起交流。 寺庙香火虽渐渐旺盛,当平日里无论是乡民还是商人,都有生计要忙。 比较清闲的妇人小姐,还有孩童老人也不可能时时上来,是以在寺庙最多的是那些留宿的学子。 他们三月不可能一直窝在寮房读书,是以平日偶尔会去县城乡野逛逛外,还会集体办诗会一类活动。 这次他们预备在寺庙后面的那处水涧旁办个活动,想请善通帮忙做席面和点心。 这次他们好像格外上心,不仅下山采买了各色水果,还特地到府城买美酒。 之前提到过,灵雾山下的村落是傍水而居。 河水流经县城最终汇入大运河,时常会有船只来往。 或是为了运送货物,或是走亲访友,或是在某个节日赶社戏赶集会,都十分方便。 从府城过来,只需坐船半日便到县城码头了。 陆路过来坐马车需一日,骑马则只需半日。 之前李文远之所以要三日才到府城,是因为手中拮据,不敢花钱坐船坐马车,步行前往。 对于这群学子这样大费周章,林昭颇有些好奇,且听他们言行,这次似乎有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参加。 还是个颇为好美酒美食的来宾,所以他们才会积极筹备席面。 诗会当天,林昭就见到这位神秘嘉宾了。 学子们先是照例在水涧吃席面,喝美酒,再泼墨挥毫,创作诗作。 最后才有人提议到寺庙走走。都是在寺庙住的人,哪还需要走,不过是怕那位大人物觉得无聊罢了。 一群学子簇拥着这位嘉宾走进寺庙。 林昭正在钟楼上面吹风,一眼就瞧见人群中心那位人物。 他穿着白衫长儒,留着美髯,颇为清逸洒脱。眼神清隽有神,是那种经常聚精会神的人才会有的眼神光。 林昭见他们已经上了拱桥,便从钟楼下来。 双方在天王殿汇合了。 有学子替他们引荐。 “在下姓宿单字一个迁,很高兴认识住持。” “宿施主客气,贫僧法号空尘,叫我空尘就可以了。” 互相报了姓名法号后,两人就寺庙聊起来。 宿迁得知林昭凭自己将一间破庙经营起来十分讶异赞叹。 据他所知,重建寺庙需要耗费许多银钱和巨大的人力心力。 看这寺庙规模也不小,且隐于深山,要重建想必更不易,于是对林昭生起敬佩之心。 两人闲聊了会,宿迁到供桌前的软蒲团跪拜,并顺手摇了支签。 将摇出的签递给林昭,请他帮自己解签。 在林昭解签的功夫,宿迁眼神不由自主地落在他脸上,端详了一会,总觉得他的眉眼有些熟悉。 随机脱口而出,问道“我瞧空尘大师您有些眼熟,空尘大师可曾去过京都?” 正解签的林昭心里一咯噔,难道这人是京都来的,曾见过自己?不会被认出身份吧? 但他面上还是一派镇定自若,说自己从未去过京城。 畅游一通,天色渐晚,落日昏黄的光芒披在山头上。 林昭邀请宿迁留宿一晚,对方答应了。 不色是个魅力点比较拔尖的僧人,许多学子都愿意和他攀谈,平日里就经常和学子们聊天。 不色也就从而知道宿迁这个人的背景来历。 林昭一问,他就将自己知道的说得清清楚楚。 这位宿迁的确是京都来的,曾经是位京官,如今被贬为通判,管水利,家田粮运诉讼等事物。 林昭听说是位京官,心里就扑通扑通跳。 但后来想想,京都的京官估计没几个记得原身。 原身平日好诗文,是个宅男,甚少出去交际,即使交际也是同辈人,家中大事向来有父亲出面做主。 之所以说眼熟,大概是因为原身眉眼长得和他父亲还有几分相像吧。 宿迁后来受学子邀请又多住了两天,本身心情也颇为烦闷,寺中空气好,环境清幽,住的舒心。 而且体验了一番寮房书桌的神奇后,他是真觉得很不错。 来之前听说过一两耳朵,总觉得是夸大其词,刚进寺庙,其实第一个生起的念头就是去看看那张书桌,想知道能被一个秀才都忍不住偷回家的是个什么好东西,还是只是他人哗众取宠编造杜撰的。 但多少有些在意脸面,不好一进门就急吼吼地要去看那张书桌,不然岂不是显得他很浮躁跳脱? 住了两天,他是真舍不得离开,山野清秀,空气清新,喝的水是那么舒心,吃的菜是那么可口,读书耳清目明的感觉是那么美好,仿佛回到了最青春年少的时候…… 奈何公务在身,不好耽误太久。因为依依不舍之情,有感而发,他离开前挥毫写下: 清泉寺上方长年好名山,本性今得从。 回看尘迹遥,稍见麋鹿踪。 僧侣云中居,石门青重重。 阴泉养成龟,古壁飞却龙。 扫石礼新经,悬幡上高峰。 日夕猿鸟合,觅食听山钟。 将火寻远泉,煮茶傍寒松。 晚随收药人,便宿南涧中。 晨起冲露行,湿花枝茸茸。 归依向禅师,愿作香火翁。——① 宿迁走了,林昭心中多少有些松了一口气,虽说可能性小,但也担心对方是不是会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什么…… * 入夏暑热,上山避暑香客渐多。 林昭近几日觉得胃口十分不佳,想吃凉拌面,却苦于还没解锁辣椒种子。 善通把葱油拌面做得很好吃,但总觉得缺了那么点滋味。 思来想去,这时来点酸梅汤最合适不过了,酸酸甜甜的,解暑又开胃。 便下山采买了大量乌梅干、山楂干、甘草、冰糖。 口头讲述了一遍做法,善通就会了,并且做得口味适中。 先将乌梅干山楂干和甘草反复冲洗,尤其是乌梅干要先浸泡一会,多冲洗几次才能去掉杂质。 然后将三样材料浸泡二刻,再捞出放入锅里,加水,大火烧开。 接着转小火熬住二刻钟,再加入冰糖,继续熬煮一刻钟就可以了。 需要注意的是,酸梅汤热的时候会显得味淡,如果糖加多了,放凉再喝就会过于甜齁。 前世林昭总觉得外面卖的酸梅汤,过于甜,不生津止渴,反倒害他多灌了好几瓶水。 后来再想喝酸梅汤都是自己熬煮,浓淡适宜,酸酸甜甜十分可口。 善通熬住了好大一锅,放凉后,端到前殿,让香客们饮品。 避暑热的香客们一碗下肚,暑气全消。 叹出一口气,感觉肺腑间的烦闷一扫而空,香客们纷纷打听这是什么饮品。 林昭没有保留,把酸梅汤的配方一一告知。 香客们哪里会不知这饮品中隐藏的商机,纷纷赞叹住持高义大气,有想法的已经在心中打算着要在城里挑哪块地方好卖些了。 林昭倒是不在意这些,他又不下山去做生意,只是自己喝得开心舒服,也让别人在寺庙开心舒服些。 而且他敢保证,其他人做的酸梅汤一定没有清泉寺的好喝,他一入口就察觉到和前世自己做的有多么不同了。 熬煮酸梅汤的水是泡过净水珠的井水,熬煮酸梅汤的人是接近把食物做出金光的神厨。 有谁能超越呢? 到时候大家提起酸梅汤,都会说“清泉寺的那才叫一绝”。 李文远在寮房读书读得烦闷,出来透气,就迎上了王姑娘端的一碗酸梅汤。 其他学子本来觉得自己特别幸福,可以在好书桌上更好地学习知识,出来还能喝到酸甜可口的新鲜饮品。 哪知一转头,看见了别人更幸福的模样。 手里的酸梅汤更酸了。 不二也喝的高兴,不止自己喝,还要给不色小米喝,端来端去,可忙了。 灵雾山密林相拥,寺庙后还有一处水涧,凉风夹带水汽送来,喝着凉爽的酸梅汤,香客们更舍不得走了。 因为寮房都被学子们占了,以往看他们眼神温和的小姐夫人,如今都变成了嫌弃。 一名贵妇人在这时跑来和林昭闲聊。 “住持,我听说过有关寺庙的不少传闻,据说荒废的后院有不少宝贝呢。”说到这,还朝林昭挤挤眼,放轻了声音继续道。 “等你哪天要修大雄宝殿的时候,可要留个心眼。” 说完便转身离去了。 林昭默默无言,不知她这是引诱自己早点修复寺庙扩建寮房呢,还是真的确有其事。 作者有话说: ①选自《七泉寺上方》 有一点改动 第13章 珍宝阁千金,傅芸秀,近几日觉得心神颇不宁,坐在窗前愣愣地盯着一株芍药出神。 侍女荷香见了不免担忧,小姐这些日子看着面色更不好了,老是蹙着眉头,很不舒坦的样子。 也不知是因为心情不好,还是身子更差了,又或者两者兼有。 恰巧在这时,茶行千金费姑娘携着绸缎庄王姑娘来了。 荷香欣喜地将她们迎进来。 “傅妹妹,好些日子没见你,身体怎么样?” 傅芸秀露出一个笑容,“好多了。” 费初喻坐到她身边,环住她肩膀,嗔道:“好什么好,我一见你就知道,跟我你还假客套么?” 见傅芸秀欲开口说什么,伸出食指点在她唇上。 “嘘,不许你说,今天我要带你去一个好地方,走走走!” 傅芸秀无奈笑着被她拉起身,随她上了马车。 “你要带我去什么地方?”马车里傅芸秀问。 “带你去王娉婷遇见她姻缘的地方呀。”费初喻对着她眨眨眼,狡黠一笑。 王娉婷,也就是林昭第一个解签的女子,知道她在打趣自己,扑上去和她们笑闹成一堆。 “这间寺庙挺灵的,芸秀你多来拜拜,说不定身体很快就好了。” 进了寺庙,王娉婷引着两人进了天王殿。 一跨进门,傅芸秀就闻到若有若无的清幽花香,循着望去,发现两边摆放了陶罐轻荷,荷叶翠绿,荷瓣娇嫩。 即使是白日,殿宇里也亮着烛火,两边四大天王拱卫着,傅芸秀不安的心神突然就静了下来。 不仅是她,她发现旁人都是如此。 怀揣着虔诚的宁静,傅芸秀跪坐到又软又厚的蒲团上,在嘴角含笑的弥勒佛像注视下,闭上眼睛。 回想起五日前发生的事。 那天祥安堂的学徒和往常一样,在诊完脉,留下来和她聊天逗乐。 这名学徒叫刘瀚文,原是名童生,后来自觉没有读书天赋,便从医了。 他怜惜傅芸秀父母身亡,年纪轻轻不得开颜,又因为体弱,患有先天不足之症,时常稍一动作就大汗淋漓气喘吁吁。 在一次上元灯会时,被师父叫去给傅芸秀送药,被傅芸秀叫住问了一句“外面热闹么”后,就常常跟她讲外面看到的风景,遇见的有趣的人和事。 也时常跟她讲游记,冒险的故事,傅芸秀十分向往外面的世界是常常听得入迷。 两朝以来,社会风气开放,对男女之间来往并无多加约束,所以年轻男女独自相处也不会有人置喙。 那天也是如此。 哪知在外面处理生意的义兄裴文德在这时回来了。 他一向很不喜欢刘瀚文,时常说刘瀚文这个人不值得相交。 还曾言“刘瀚文这人目的不纯”“身上没有一处值得夸赞的地方”“秀才都考不上,跑去学医”,话里话外都是不屑。 还苦心劝傅芸秀,自己不放心她和这种人来往,如果刘瀚文是个有志气的自己一定赞同他们来往,但他觉得刘瀚文不是。 又道傅父傅母将她交给自己,一定会看好她照顾好她。 傅芸秀对这个向来爱护自己的义兄很是信任,但也觉得刘瀚文不是那样的人,只是义兄误解罢了。 常常在他面前说刘瀚文的好话,裴文德却不置可否。 当天不知怎的,一向在外人面前和气有礼的义兄却突然对刘瀚文恶言相向。 甚至说他故意靠近傅芸秀,欲图哄骗傅芸秀,谋夺家产。 傅芸秀又惊又怒,不知道义兄听信了哪个小人的话,说出这样伤人的言语。 刘瀚文平日也不喜欢傅芸秀义兄,当时听他这么说自己,甚至还牵扯出他爹,说什么“子不教父之过”,又提及刘瀚文爹被流放,说刘瀚文娘和离也无用,刘瀚文骨子里就流着和他罪犯爹一样的血。 刘瀚文哪里忍得了,直接冲上去揍裴文德,将他压在身下狠狠揍,直到傅芸秀连连惊叫喝止才停下手。 在这时,裴文德擦掉脸上的血,对着傅芸秀说了句,“看,他就是这样只会动粗的小人,根本不值得来往。” 傅芸秀心中情绪翻涌,即使知道刘瀚文不是义兄话里意思的人,但也觉得他今天这样的行为太过冲动,不知怎的脱口而出,就说了那句伤人的话。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蛮横?” 这句话一出,落在别人的耳朵里就相当于在认可裴文德那句“小人”的话。 刘瀚文的背影当时就僵在原地,良久后,塌下双肩,走出门去,离开前丢了句“我以后再也不会来了”。 傅芸秀也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会鬼使神差地说出那句话,简直像被蛊惑了一样,好像自己站在义兄那边攻击刘瀚文赶他走。 想到这,她长叹一口气。 佛祖,你若真有灵,就帮我化解心中这烦忧吧。 她虔诚地磕了三个响头后,捧起求签筒摇晃,“啪嗒——”掉落了一支签,她捡起看。 ——下下签。 傅芸秀面色一白,费初喻和王娉婷瞅见了过来安慰她,又带着她到林昭那解签。 “鼑沸起风波,孤舟要渡河,巧中藏却拙,人事转嗟跎。”①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姑娘近来身边会有风波变故,还颇为难避。” “住持,可有解决之法?”傅芸秀面色大变,急切问道。 尽职尽责根据手册念签文的林昭面色一僵,正斟酌怎么开口。 旁边的王娉婷急得直接道:“住持,不如让芸秀在寺里住一段时间避避祸吧!” 王娉婷亲身验证过签文的可靠性,对此深信不疑,她是真怕傅芸秀出什么事。 费初喻在一旁笑着将她拉住,宽慰两人。 “事情还没发生呢,怕什么。住一段时间也没什么,就当是寺里静心修养,还有我们陪着你呢。” 于是便让小厮丫鬟下山去收拾衣物,当天就在寺庙住了下来。 十几天后,傅家家丁传来一个噩耗。 裴文德被指控□□,抓进大牢了! 傅芸秀听了这消息,当即差点晕厥过去。 之所以是差点,这些天在寺庙喂养滋润得太好,又时常被王、费两姐妹拉着到处转,身体和以前相比,已经大好了。 她都不相信从小吃药,因先天不足之症,多走几步路都会气喘的自己,身体会有这么健康的一天! 听闻义兄深陷牢狱之灾,她赶紧下山。 来到县衙,去发现指控义兄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江瀚文! 傅芸秀心中大惊,可接下来江瀚文的话更是激起了惊涛骇浪。 “我撞见他密谋谋害珍宝阁千金,对方发现了,便想要□□灭口!” 刘瀚文站在堂下,一字一句,如吐钉子一般坚定有力。 傅芸秀不敢相信,向来爱护自己的义兄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可有证据?”堂上县令道。 “有人证。当天我去采药,在山坡密林撞见他和一个山贼密谋,当时我身边还有一位路过的和尚。” “那名和尚可在?” “在的,就在堂下。” “传上来。” 一名形容落遢的和尚走到堂前。他留着乱糟糟的胡子,遮住了半张脸,脑袋上也顶乱糟糟的短发,蓝色的僧衣因为沾了灰尘污渍有些发黑。 “和尚,刚刚刘瀚文所言可属实?” “回大人,确实属实。贫僧正带发修行,到处云游游历,那天正好在小山坡后面的一棵树下午休。” “你身上可有度牒和路引证明?” “有的。”落遢僧人从怀里掏出两张纸,由师爷递了上去。 “嗯,上面的确有你三日前到府城的证明,这说明你的确只是偶然路过。且你度牒上挂靠的寺庙是北边的,这说明你与刘瀚文的确素不相识,绝无串谋的可能。” “大人,在下还有一人证!”刘瀚文又道。 “哦?带上来。” 一名大汉被五花大绑带了上来。 “大人,这就是裴文德花一百两银子买的杀凶,那天三更半夜溜进我屋,欲杀人灭口,还好有长毛大师相助!” “哦?这半夜三更,和尚这么巧在你家?” “是这样的,大人,那天我与长毛大师在山坡被裴文德和那名山贼发现后,山贼欲杀我们灭口,是长毛大师带我逃脱。长毛大师居无定所,念着救命之恩,我便让大师在我家中暂住。” “嗯……”县令沉吟了一会。 “大人若不信,可请四邻作证。且这杀凶就是山贼手下,大人可严刑拷打,问清事实真相。” “若大人还怀疑这杀凶是我自己雇来自导自演的。可以到傅宅查验。傅家千金房中有一盆菽罂草,散发的花香本身无毒,但傅家小姐长年喝人参养荣汤,两者相冲反而会导致身体越来越虚弱!” “说来惭愧,从医学习,却认不出那花草,还是在密林听得这裴文德狗贼亲口说了才知道真相!” 傅芸秀听到这心中震惊! 那盆菽罂草长得美艳娇俏,义兄当年去闽南经商特地带回来,说是给她的礼物。 原来,原来如此! “为何!”傅芸秀哄着眼,逼问被打了三十大板的裴文德。 裴文德见事情已经败露,反倒哈哈大笑起来。 “为何?”他冷笑,“那是因为我不想珍宝阁落入你这样无用的人手中!” 傅芸秀面色青白。 刘瀚文见了,虽心中不忍,但还是上前叱喝,道出真相。 “事到如今,裴文德你竟还想瞒下去吗!?” 第14章 “你本身就是山贼,你一出生就是个山贼!” “当年故意扮作被山贼抢掠重伤的商客之子,蒙骗傅家老爷夫人收留你做义子。” “甚至那年傅家老爷夫人去访外祖家时出意外,也是你通知山贼提前埋伏的!” 裴文德满脸震惊和不可置信。 “是不是很震惊我怎么会知道?” 刘瀚文咬牙,尽力让自己的声音不要因为怒火而变得模糊,他要让所有人都清清楚楚听到真相。 “我该庆幸我学了医,那天雨夜救回来一个从悬崖上摔下来的人!” “这人可在堂下?快快请上来!” 县令从刘瀚文的话里捉摸到什么,察觉这可能是一个立政绩的好机会,十分激动。 人群里依言站出来个十八岁少年,他脸上还带着伤疤。 裴文德看见他,脸上血色尽退。 原来这是山贼里负责后厨伙食的阿坤,他一直是山贼里面地位最低的,不够狠也不够凶,整天被人欺凌。 阿坤无父无母,不知是被山贼掳掠上山的,还是父母是山贼但是死了。 那天他被山贼们丢下悬崖,又被刘瀚文救起。 刘瀚文也是因为他那天看见裴文德,浑身战栗,追问后才知道裴文德竟然是个山贼! 担心傅芸秀安全,又苦于没有证据,只能隐忍不发,按耐不动。 从那以后他处处留意裴文德的动向,那天看他行踪鬼祟,才会跟上去,听到惊天大阴谋。 甚至那天在傅芸秀面前的争吵,也是裴文德计划里的一环。 他故意激怒刘瀚文,让他在傅芸秀面前动手打人,平日里又在傅芸秀面前灌输刘瀚文是个冲动易怒的小人的观念,逼迫刘瀚文再也不踏进傅宅。 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刘瀚文对傅芸秀的上心,让他担心会妨碍自己的计划。 他的一切筹谋就是要让傅芸秀死得意外,然后立个遗嘱,顺其自然地继承珍宝阁。 本来是准备让傅芸秀病逝,可要自然,就太慢了,而且半道由跑出个刘瀚文,难免他看出什么,才改变计划。 事情真相大白。 裴文德被判处死刑,明日午后处斩。 此外县令也开始着手安排兵马,根据那被刘瀚文救好的少年的叙述,画出的山贼们所在的地形地势图,准备将山贼一锅端了。 突遭大变,得知自己这么多年竟活在欺骗之下,甚至对杀父杀母的仇人信任有加。 傅芸秀心神剧震。 王娉婷和费初喻见她不好,又把她接到清泉寺休养。 差不多半年时间,身体便恢复健康了。 再后来回到家中,甚至能打理接管珍宝阁的生意,后来被人人夸赞继承了父亲的经商天分,十分能干。 而刘瀚文也在多年后开了自己的药堂。 这些都是很多年后的事了。 当林昭得知此事,颇为感慨,他这寺中来往的香客都有自己的故事。 林昭还收留了在这个故事中扮演着颇为重要的角色的人——长毛大师。 如今要叫长毛师兄。 他在清泉寺参学挂单。 林昭第一次见长毛师兄颇为惊奇。不仅仅是因为他是第一个敲响寺庙大门的真人和尚。 还因为他行事作风颇洒脱不羁,不拘小节,看起来就是个修行有点敷衍的中年和尚。 系统却判定他的天赋为佛缘深厚。 长毛大师不爱打理收拾自己,也不在意入口的是什么,他经常一个人到处转悠。 在寺庙里转,在村落乡野里转,在县城里转…… 唯一静下来的时候,是在钟楼当值和念经的时侯。 长毛大师和学子们也很合得来,在他们溪涧边高谈阔论时,总会发表一两句具有禅意哲学的话。 他有时还会和在一块小孩玩。然后玩得比小孩还认真还开心。 那天林昭在看见,长毛大师带着咚咚和他的小伙伴呛呛一块在废弃的后院探险寻宝,后面还坠着个小尾巴小米。 一大三小一会从破漏的大缸里弓着身子钻出来,一会又钻进某个房梁倒塌的屋舍,嘴里不停惊呼,好似捡到什么宝贝。 仔细一看,就能发现他们捡到的都是些什么破旧生锈的烛台,沾满蛛网的菩提珠子,脏兮兮的木簪子……等等。 咚咚和呛呛开心地哇哇大叫,小米嗅嗅鼻子也跟着汪汪叫。 长毛大师的洒脱随性,在后院里就是个大灾难。 看见农田里在架子上晃荡的青瓜,看也不看脚下,一脚踩在一棵萝卜苗上,手一伸长,将青瓜从藤上拽下来,把架子都拽倾斜了。 不二看见了气得去打他,他就跑,一大一小就在后院里追打奔逃。 不二跟林昭告状,林昭就罚长毛师兄去钟楼当值,不让他出来祸祸辛苦种植的农田作物。 除了不二之外,善通作为一个AI也很头疼长毛师兄。 他时常嫌弃热了,就直接从井里打了水往身上一浇,然后啪嗒着湿漉漉的鞋子,沾了泥巴,又踩进厨房找水喝,留下一个又一个黑乎乎的脚印。 厨房是善通的地盘,他十分爱惜,看见了很是不爽,又只能自己清理干净,长毛是不会理睬这些琐事的。 这几个师兄弟,唯一喜欢长毛的也就只有不色了。 因为长毛常常被罚钟楼当值,他一来,不色就不用怎么当值了。 比起困在钟楼里当值,不色还是更喜欢去到处化缘,可以跟不同的人打交道。 长毛倒是到哪里都自得其乐。在钟楼当值吃馒头就酱黄瓜,敲钟看经书也颇为舒畅快乐。 * 不色常常去化缘,获得各种解锁装饰的物品道具。 林昭便将大殿的天王泥像也换成石雕的,烛台和灯架也换成了更高等级的铜制烛台和六方灯架。 寺庙声名鹊起,香火旺盛,他还想把天王殿右边的鼓楼也修好。 于是便又找了周员外,消息一散布出去,没几天就有大工找上门了。 还是上次那队,这次大工头领跟林昭请求,把他的那份报酬换成大白萝卜和大白菜。 林昭听了不禁纳罕,自己当然不能只给人几棵蔬菜,工钱照给,大白萝卜和大白菜也给。 虽然寺庙的香客们对自家寺院的蔬果都很疯狂痴迷,但林昭还是没有实感,觉得这些蔬菜多么不同。 想着,不就是吃的菜么? 现在有人宁愿不要辛苦做工的工钱,也要大白菜大白萝卜,这才让他意识到大白菜大白萝卜的价值远超他的认知。 他不知道,清泉寺的一棵大白萝卜在外面如今已能卖上十两银子的高价了。 只不过清泉寺除了偶尔赠送,其余都用作日常斋食。 林昭送了所有大工一筐大白菜大白萝卜,修建完鼓楼,他打算把后面的大雄宝殿也修好。 大雄宝殿不比钟楼鼓楼,可能修葺周期要更长,耗费时间要更久,还是早点着手修葺好一点。 修建鼓楼花了五百两银子,又交了五百两修建大雄宝殿的定金,林昭钱箱又只剩下一百多两银子了。 某个晚上,喝茶喝多了睡不着,他突然想起那天那名贵妇人的话,踱步到大雄宝殿。 月光如水照在殿内,亮堂堂的,林昭找了半天没找到什么宝贝,怀疑自己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大半夜不睡觉来寻宝? 笑死。 下一秒,他真的差点笑死。 看看他找到了什么?一个檀木小宝箱。还是上了锁的。 随手捡了块砖头把生锈的锁敲掉,林昭打开。 亮滢滢的一排银元宝。 里面还有一张字条,林昭放到月光下看——住持空拂的私房钱。 林昭:…… 据他所知前任住持名字就叫空拂。 既然如此,他就继承笑纳这一百多两银子了,总归都是要用到寺庙建设上的。 * 鼓楼修建要两月后才能修好,大雄宝殿动工到完成可能要到明年六七月了。 林昭想着不若先把寮房和僧寮的装饰摆设,及其他用具换好一点的。 僧寮的被褥全部升级成蓝白色的棉被褥,柔软舒适,提高僧人的睡眠质量。 寮房里的床榻换成帷幕大床,简陋书桌换成红木书桌,椅子也换成红木靠椅。 矮柜换成多抽屉的组合柜,便于不同物品的存放。 书架换成更稳固结实的。灯台也换成更稳定安全的。 老旧台盆换成崭新的红木台盆,高起的架子可以挂毛巾。 老旧屏风换成设计比较灵活的多扇印花屏风。 最后摆上一盆精致美丽的红梅盆栽。 上面的摆设一色都是红漆的,整齐和谐。 地面再铺上浅棕色的木地板,墙上再开两扇通风的棕色木窗,整个寮房就跟完善了。 这些都是趁学子们每月下山回家探望亲人的时候,给更换的。 他们再回来,看见大变样的寮房,都惊呆了。 除了李文远,这些学子出身大多不差,家里房间条件比寮房还要好,但为了读书也愿意忍受清苦的环境。 这群学子并不全是当时跟林昭预定寮房的阔少爷,而是阔少爷族里读书比较有希望的那群人。 把更好的读书资源给族里更有希望的人是这个朝代百姓的共识。 能更好读书的寺院书桌在他们看来就是一种读书资源。 因为接受了最好的资源,所以简陋的环境学子们也能承受,当然如果能有更舒服的环境,他们也不会自讨苦吃要换回简陋的。 所以出于感动,他们和他们的家人又给寺庙捐了一波香火钱。 林昭见底的荷包又涨涨涨,涨回了八百多两银子左右。 看着寺庙建设得越来越好,他十分舒心,周身溢满了祥和安宁的气息,大家都说住持近来参透禅意参得更通透了。 就在这样舒心的日子里,皇帝陛下飞来一封密信。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林昭夜里准备上床入睡时,在自己的被子底下发现一封密信。 上面写着: 爱卿你的日子过得舒心,朕最近却头疼啊!最近多了个私生子,奸相盯着,甚是烦恼。已安排人至你那,希望你能替朕分忧。 第二天,他就在门口捡到了比不二小两三岁的孩子。 小孩长得粉雕玉琢的,看着特别惹人喜爱,却臭着一张脸。 “喏”他递过来一个令牌。 林昭扯起嘴角,这就是皇帝陛下那个私生子啊。 林昭环住他肩膀,带进门。 还想伸手摸摸他脑袋,摸第一下就被躲开了。小孩仰起一张臭脸,眼神满是控诉,仿佛在说“别动我头。” 林昭不怀好意一笑,不好意思,他今天就动定他的头了,不仅要动,还要将他的头发全部剃光光。 天王殿弥勒佛像前。 小孩含泪被压住肩膀,跪在蒲团上,看着自己的头发一点点掉落。 浸湿的丝布从他脑袋上抹过,清凉凉的。 小孩终于忍不住哇地大哭出声,哭完自己还不好意思,憋着嘴不吭声了。 林昭拧干帕子,在他脸上一通抹,抹干眼泪鼻涕,这让他感觉很不舒服,挣扎起来。 善通端来一碟山楂糖,林昭塞进他嘴巴,成功让小孩安分下来。 小孩和不二同辈,林昭便赐他法号“不累”。 然而这个法号并没有如期的魔力生效,不累绝对是寺里最让他操心的第一个。 刚来几天还挺算安生,甚至在林昭表示让他开开心心的,什么活也不用干时,非常倔强地反驳。 “感谢您的收留。别看我年纪小,我觉得寺里的活我可以干。” 说这话时,他还是臭着一张脸,看上去是不服林昭小瞧他。 又见不二比他大不了多少都能在农田里干活,他觉得自己也行。 可自信可有把握了。 然而真给他安排活,没几天,他又跑来找林昭了,还哭唧唧表示: “住持!当和尚也太累了把,能不能不要再让我除草了!” 林昭和善微笑。 果然是个小孩子,想一出是一出。 “不行哦,既然来到寺里,选择干活那就要坚持到底呀。” 不累顿时丧眉耷眼,萎靡下去了,像棵被晒蔫的小草。 “这样吧,你这个月每天早上跟着不二在地里除草,下个月就在天王殿里接引香客吧。” 闻言,晒蔫的小草立马挺直身板,重新变得神采奕奕。不累朝林昭感谢地双手合十礼。 林昭和善微笑。 长得跟佛祖座下童子一样可爱愤怒,一定很受香客欢迎吧。 可怜的不累,还不知道他即将迎来被摸摸捏捏的宿命。 他还不知道,自己之后会有多怀念和不二一块除草的日子。 寺庙里第一个和不累迅速熟悉起来的不是魅力值最高的不色,而是善通。 善通会做各种好吃的,哪个小孩子会逃得过好吃的诱惑呢? 他来的第一天,善通就做了软糯可口的米糕。 师兄弟们照例各分刚出炉的,剩下的便全送到留宿居士的寮房。 不累小小一个人,肚子却挺大。很快就将自己的那一份吃完了。 他津津有味地舔了下手指上的糕屑,嗒吧了一下嘴,感觉还没吃够。 乌溜溜的眼珠子在桌子一转,扫见不二师兄碟子上还剩几块。 不二向来不舍得把好吃的东西一下全吃完,可能是以前跟老住持学的留囤的习惯。 今天得的米糕也是,照例留几块,干完活后再吃,当做给自己的奖励。 他将摘下的大白菜清洗干净,放进筐里,让善通师兄晚饭炒醋熘白菜的时候,可以更方便的直接拿。 又舀了点井水洗净手,就往桌子走去,准备享用按例留给自己的奖励。 哪知到近前,一瞧!碟子上空空如也,只剩下一些白色的糕点屑。 不二胸口上下起伏,他一把捂住自己的小心脏,感觉到了难以言说的疼痛。 谁?是谁动了我的米糕? 不二脑海里迅速闪过几个人物。 第一个否决的是善通师兄。善通师兄是不会馋这点糕点的。 第二个否决的是长毛师兄,今天他在钟楼当值,他那份米糕都是善通师兄送过去的。 第三个否决的是住持,住持虽然嘴馋好吃(林昭:…原来在你眼里我是这样的形象么?),但绝不会不打招呼就吃掉米糕。 第四个否决的是不色,不色去化缘还没回来。 第五个否决的是居士香客,他们不怎么到后院来,且也不会偷摸几块糕点。 那么……就只剩下,不累! 不累年纪小,嘴馋贪吃,是最有可能拿了他米糕的人选。 他找到不累,人正蹲在地上撸小米。 “你怎么能偷吃我米糕?” “我,我没有啊……”不累眼神到处飞,就是不敢看不二,耳朵通红通红的。 “以后不要这么做了,你想吃什么跟善通师兄说。” “……知道了。”不累也挺不好意思的,他也不是没吃过好东西,但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馋几块米糕。 可能是善通师兄的手艺太好了吧。 林昭知道这件事后,让不累跟长毛师兄在钟楼当值半天。 善通师兄拎着一篮子食物送他进了钟楼。 不累迫不及待地打开篮子一瞧,有金银粟饼和酸梅汤。 他自己拿了一个金银粟饼咬在嘴巴里,把篮子往长毛师兄鼻子下一送。 长毛师兄正看着经书,都没注意到有个小豆丁也上来陪他了,这会食物送到面前,才看向不累。 长毛师兄有跟小孩子玩的经验,很快和不累熟络起来。 一会讲故事,一会抱他起来看看寺庙里来往的香客,让他感觉在钟楼当值也挺有趣的。 不累很喜欢长毛师兄,但在小小的他心中,善通师兄永远排在第一位。 这不,跟着善通师兄屁股后面没一会,就得到了一块千层酥。 再转悠一会儿,看善通师兄磨黄豆。 第二天再去,就得到一碗凉丝丝的甜豆花啦! 除此之外,还有烤土豆,烤芋头,炸米花,糖豆条……等等,就没有善通师兄不会做的! 不累在各种糕点零嘴的诱惑下,很快成为第二个熟悉厨房的人,还学会了烧火。 虽然只是按着善通师兄的吩咐往里面丢柴。 他还会帮忙扒蒜,择菜呢! 帮善通师兄烧火也有好吃的,炉灶柴火烧完,善通师兄会往里面扔几颗土豆和一些板栗。 出门帮不二师兄给农田浇浇水,回来把黑炭柴灰扒拉出来,取出里面的烤土豆烤板栗,就可以美美的吃啦! 烤土豆和烤板栗,香甜粉糯,十分可口! 而且大家聚在一起吃的嘴黑一圈,巴掌心也黑乎乎的样子太可乐了。 不累心中排行第二的人是不色,他一化缘回来就凭借会玩成功挤占了这个位置。 中午暑气最热的时候,不色带着不二不累还有小米去寺庙后面的水涧。 水涧自上面的岩石河床下流,在下方汇聚成水潭。 左右两边石头上生长着树木,树木很茂盛,却只在水潭上方伸出几根枝丫。 午后阳光落在水面上,折射出金色光芒。 不色带着他们来到水涧后,就直接跳下水潭,好不痛快! 不累见了,也小心翼翼地跟着下了水,泡在水里,只露出一个脑袋,感觉皮肤被温柔清凉的水包裹住。 小米在原地转了一圈,“汪”了一声,助跑一段路直接跳进水里。 水花四溅,溅在不累脸上,他哈哈哈大笑出声,骂小米皮。 不二跟在最后下的水。 水潭靠岸处不深,不累不二就在这摸水底的石头,偶尔还有不怕人的小鱼从指缝留过。 不色则在水潭中央划水,中央深一米四左右。 不累在水潭边玩久了,有些蠢蠢欲动,想去水潭中央。 不色直接上岸,钻进灌木密林。没多久,不知从哪搬来一截芭蕉树干,抛到水潭上面,漂浮起来。 不二和不累就趴在上面登水踩水,时不时还闭气往水下去。 小米倒是无师自通学会了游水,到处划,开心地直吐舌头。 回去后还是免不了被林昭训斥。 虽然是夏日午后,但湿着身子从密林回来还是有着凉的风险。 几人洗了热水澡,又被催促站到太阳底下晒一会,手里还捧着善通师兄现熬的姜茶。 不累觉得在寺庙的日子好不快活啊!完全忘记自己刚来时有多么不情愿了。 当然,如果没有那些大胆的香客路过还要捏他的脸的话。 每当这个时候,他就很希望跟着不色下山去化缘。 这个机会很快就来了。 一天,住持让不色不累不二三人去化缘,指定地点和路线。 先去村庄,再去庄园,最后是林场。 出发前,他们带了许多干粮和喝的。 干粮有馒头,花卷,粟饼和烤红薯。喝的有酸梅汤,菩提茶水和烧开的井水。 背着小箩筐,不累完全把这次化缘当成是一次游玩了。 第16章 他们化缘的第一站,不是雾水村也不是上水村,而是落水村。 灵雾山下山的路还算好玩有趣,待走的远了,路上景致渐渐变成杂草荒坡,不累心中就有些后悔了。 “不色师兄……”不累拉长音调,试图撒娇。 他心底生出一个绝妙的计划,在山下随便找个就近的村落化缘算了,反正住持又不会知道。 “脚步快些,不然晚上就要走夜路了。”不色难得用上了坚定又不乏严肃的语气。 不累看看他,再看看不二,两个死心眼…… 侥幸偷懒不成,不累拖沓的步伐变快,到底不想走夜路。 不二之前跟老住持下山化过缘,知道路途遥远的艰辛。 第一次和师兄弟们下山化缘,他有些期待。 不色则谨记化缘目标,以往按他的速度,早已经一骑绝尘,离去二三里了。 如今不过是迁就两名师弟。 到落水村要穿过一片沼泽和坟地。 沼泽水草丰美,长了很多水葫芦,水葫芦开了一丛丛美丽的凤眼蓝。 不累第一次见这种花。 淡紫色的花瓣中间像是长了蓝色的眼睛。 他站在土埂上,伸手去够,试图摘下生长在沼泽边缘的凤眼蓝。 突然—— 他好像瞄到水下有什么东西急速划过! 不累惊了一跳,差点就要栽进去。 后面伸出一只手,揪住他衣领,把他拽回安全地带。 不累额头惊出冷汗。 他感激地看了一眼不色师兄的背影,忙紧紧跟上。 自经过那片盛开凤眼蓝的沼泽后,不累就一直心中慌慌。 总觉得后面好像有什么跟上来了,一路跟着他们,注视着他们…… 不累心中害怕却又不好意思说,怕师兄笑话只能紧跟着。 不二不色看他不吭声了,也不试图耍赖耍心眼要休息了,也只以为他累了,想快些赶到目的地。 穿过那一片片土包,看到茅草屋,那种被窥视感总算消失。 不累松了一口气,看不色站在一户人家门外和对方寒暄。 落水村相较邻边其他几个村子而言,是最贫穷落后的。 砖瓦房比较少,大多是泥胚房和茅草屋。 这户主人家住的就是茅草屋,他这会正在给屋顶铺新茅草。 突然,蓦地平地起妖风,将主人家还没来得及压住的茅草席卷到半空。 主人惊呼大喊,孩子老人们齐齐出动,跑去捡散落各处的茅草。 不色不二不累都主动去帮忙捡回落到江岸边的茅草。 主人见大半的茅草都被捡回来了,连连感谢,重新把茅草铺好,用石块压住,才从梯子上下来,请三人进屋喝茶。 “村子里很困难么?”旁边的不累好奇地问,因为之前受过的教育,让他比普通小孩更敏感更早熟地关心起民众生活问题。 刚刚看他们为了些茅草着急上火,不累觉得这个村子可能都吃不饱饭。 主人家却好像能看透他这小人儿的心思,笑呵呵道: “比以前好多了,现在都能吃饱饭。” “就是房子一时半会只能住茅草屋,穷苦惯了节省惯了,只要有用的,一点茅草都舍不得丢。” “前些日子,因为山上寺庙修建,我去做了两月搬运工,已经攒下一般建砖瓦房的钱啦!” “听说过些时日还要修大雄宝殿,都需要人手搬运材料上山,到时候又能攒下钱。” “我们这里通河道,离府城又近,生活已经好太多啦!” 闲聊了几句,主人突然提起一件怪事。 “这个月,不知山上什么猛兽下山,村里好几户的家禽都被咬死了。”主人一边说,一边将不色化缘要的破布和石块放进他背篓。 不累听了,小心脏又是狠狠一跳。他小脸一白,联想到一个非常可怕的念头。 不由地紧紧拉住了不二的袖子,获取安全感。 从村子出来,走上一条密林小道。 不色将烤红薯翻出来分给不二不累吃,吃着香糯甜口的红薯,三人走了一上午的步伐轻快了许多,不累内心的警惕不安也放下了许多。 不二之前跟老住持学会了编草蝈蝈。 这会看见路两边茂盛的花草,就随手编了个草蝈蝈给不累。 不累开心极了,林间风吹拂着,两边草丛里虫鸣悠长。 他突然听到某种奇怪细微的声音。 一下拉住旁边不二的手。 “师、师兄,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不二疑惑,凝神细听。 好像……是有什么声音。 两人齐齐看向不远处的草丛,只见伴随着窸窸窣窣,一个不知名生物正疾速穿过草丛,向他们奔来! “不色师兄!!”两人齐齐高喊出声,紧紧相拥。 走在前面的不色立马赶到他们身边,严阵以待。 那掩映在草丛下的不知名生物,越来越快,越来越近……最终在草丛尽头, 一跃而起,向他们猛扑! “汪!” 不累抱着不二瘫坐在地,长处一口气。 小米还无辜地吐着舌头,眨巴着湿漉漉的黑眼珠。 “小米什么时候跟上来了!”不二惊奇地瞪大眼睛,他们三个都没发现。 不累一把抱起它,□□了两把发泄。 虽然心中还有些疑虑,小米的出现,到底让他安心了很多。 一场有惊无险的乌龙插曲过后,三人到达了林场。 林场在密林中心,地上有好些个木桩子,都是之前砍伐留下的。 旁边空地堆了很多裁断好的木料,还搭建了几个木棚,木棚底下是工人们休息或者堆放不能受潮木料的空间。 此时,工人们正好在休息吃午饭。 不色便带不累不二坐到他们旁边,拿出带的干粮和他们换手里的菜团子和干饼。 工人们一开始不肯换,不愿意占小和尚们的便宜,见不色笑呵呵地坚持,再推拒就是拿乔不给人面子,才换了。 边吃就边闲聊起来。 “哎,小和尚你们是从灵雾山清泉寺下来的吧!”一名工人十分笃定地说。 “刚好我们这有一批木料就是要送到你们那呢!” “是啊!”其余人也道。 “可不是!说是要修建鼓楼和大雄宝殿对吧!” 不色笑呵呵点头。 他们就开始天南地北地聊起来,聊今天这批木料要送到哪,明天那批木料要送到哪做什么,那些要运到码头,乘货船送到府城建房,做家具用…… 聊完后,一顿饭也就刚好吃完了,继续拿起工具干活。 不色不累不二听着他们聊了,才知道这片林场的木头材料要用到这么多地方,要运到这么远的地方去。 最后走之前,不色请求他们给一两小截木头,工人们也笑呵呵地大方给了。 下一个目的地是庄园。 听附近一些农户说,这个庄园是府城某个大户娘子的陪嫁。 庄园里修建了竹楼楼阁,种了很多果树,花草,还有一个池塘。 不色去敲门,一个婆子应声出来了。 她头戴整齐,别了一支银簪子,穿着一身蓝染布衣,打开门后上下打量一会不色三人。 正欲开口赶人,后边传来一位年轻女子的声音。 “岑嬷嬷,让客人进来吧。” 岑嬷嬷脸色一变,不甘不愿地应了声,将三人引进门。 进门穿过院子便是一个大堂,堂上坐着一个二八年华,面若桃李的女子。 她一开口,三人就知道这是刚刚在门口主动喊话让他们进来的女子。 “几位师父从何而来?所为何事?” “贫僧乃灵雾山清泉色的僧人,托师命化缘修行,途径此地,厚颜叨唠。” 女子听闻清泉寺三字时眼神闪烁了一下,垂下眼睑。 清泉寺。 这可是未来的护国寺,住持可是未来鼎鼎有名的大国师。 在这片刻的功夫,那位岑嬷嬷已经拎上来一篮子吃食。 年轻女子发出银铃般悦耳的笑声,道: “岑嬷嬷,三位小师父可不稀罕你这点吃食,快去摘几个鲜桃,抱个土罐,再把我那包新得的花卉种子给他们!” 岑嬷嬷面皮又扭了几扭,不甘不愿道:“哎哟我的七小姐,人家和尚都没说,你就又知道了!?” 还土罐种子的,她看七小姐就是在借机使唤报复。 七小姐又开心地笑了笑:“我就是知道,不信你问问三位小师父?” 不色主动接话:“小姐聪慧,贫僧几人化缘的正是这些。” 岑嬷嬷脸色又扭曲了一个度,转身下堂的脚步替她发出不甘愿的呐喊。 七小姐得意,国师大人其中一个为人所津津乐道的癖好,就是派僧人下山化缘历练。 且每次化缘都会给指定地点和指定化缘物品,对每个地方的物产都了如指掌。 人们都夸赞他有大智慧,每个举动都别有禅机。 回去的路上,不二不累也跟不色感叹,去了三个不同的地方,处处不一样,吃的不一样穿的不一样住的也不一样,化缘得来的也不一样。 住持让他们下山化缘的深意,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们增长见识,得到锻炼成长吧。 然而,事实真相是—— 林昭需要道具,解锁高等级装饰。 你们知道一个玩游戏喜欢收集满图鉴的人,看见待解锁状态的心情吗? 解锁物品get了,林昭便再次买买买,给天王殿的装饰装修再升一个leval。 首先是佛像,全换成彩漆的。 弥勒佛的莲花底座变成了绿色,金纹勾勒花瓣线条,衣服是红橙色,滚边金色,珠串也是金色,与光滑但死板的石雕相比,变得栩栩如生。 四大天王也全换成彩漆的。 红脸,蓝脸,黑脸,绿脸,盔甲绶带,威风凛凛,法相庄严,十分生动。 其次便是供桌,蒲团,还有摆设盆栽。 门口的陶罐轻荷换上蓝瓷镶白金纹天球瓶体装的红荷。 弥勒佛两侧的陶罐睡莲换成青瓷粗高瓶体装的粉色睡莲,瓶体高,与佛像相得益彰。 简单的软蒲团换成带八宝纹佛意纹饰的杏黄色蒲团。 供桌换成红木如意纹佛龛,鎏金莲花瓣长明灯,垒高的龙眼供品。 烛台换成更大的鎏金烛台,换上更大的蜡烛,照的更亮了。 四大天王周围的红木栅栏也换成漆金的,显得很上档次,和彩绘佛像更搭。 再来便是窗户,换成可以活动的双面窗扇,是菱形格子形状的。 最后是地面墙面。 青石地板换成实心的木地板,光滑透亮,可以赤脚踩上去。 粉刷土墙则重新砌了墙体,镶木墙面,加固了支撑物,榫卯结构,墙角以及每隔间距都会有棱形梁木支撑墙顶。 全部装潢完成,再进天王殿,已经有了百年大寺庙的庄严气派,让人仿佛真的置身于佛前,不由地生出敬畏。 香客们再踏进来,都纷纷夸赞林昭审美好,眼光好。 “住持,你可真能干!” “这修得可真大气啊!住持了不起!” “越来越期待住持修建好整个寺庙那一天了!” 学子们听说了,进来一看,也觉得被震撼到了。 站在正中间,被两侧栩栩如生的四大天王威严地瞪视,心里一下就收了所有杂念。 再一看弥勒慈眉善目,嘴角含笑的神态特别生动。 石雕的和彩漆的最大区别,就在于石雕看上去就是死物,彩漆的看上去就像活了一般。 许是被效率极高的AI工程队刺激到,旁边的鼓楼很快也建成了。 建成那天除了赠送白菜萝卜,林昭请他们吃了丰盛的斋食。 鼓楼和钟楼一样,并没有建得特别宏伟,只是一个比较简单的两层楼阁,除了屋角飞檐,没有多余的装饰。 一层一样暂时没有放置什么东西,二层便是放置鼓。 四面都是透风的,只有围栏栏杆。 鼓放在正中间。 自古便有“左钟右鼓”之说,寺院早晚敲鼓,与钟声相应和。 早上先敲钟,再敲鼓,晚上先敲鼓,再敲钟,这就是“晨钟暮鼓”。 和钟楼一样,法会,僧俗集会,以及其他盛典和重大场合都会敲响,钟鼓齐鸣。 林昭照例先指派了一名僧人当值。 不色当值结束后,系统提示音就响了。 【叮咚——】 【系统:僧人不色鼓楼当值结束。 恭喜完成每日任务[鼓楼当值]。 不色魅力+1,获得佛珠串x1。】 看来鼓楼当值加的是魅力点,这个红褐色的佛珠串加的又是什么呢? 林昭直接将它赠送给不色,发现悟性加了1点。 林昭了然点点头,再点开寺庙建设,在已完成的鼓楼建设后面领取了奖励。 往下划,下面待解锁完成的建设是斋堂。 他心中一动,这个的确挺迫切的。 留宿的居士和过堂吃斋的香客越来越多,总是不方便。 那下个目标就把后院旁边的斋堂也修建起来吧!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斋堂比鼓楼修建要快,主要对倒塌房梁和破损风化砖墙,进行修补更换。 斋堂墙体和寺庙其他建筑一样,由砖墙芯、底层浆、罩面浆组成。 由红土、江米、白矾按重量比例混合,兑水后抹在宫墙上,作为墙的面层,使砖墙芯免受风化。 这就是朱墙。 房梁保留了一部分完好的旧的,用不透明彩色桐油光油工艺修补。 其他换下来的破烂倒塌的房梁,则被善通捡到后院,劈成均匀的长木条,当柴火烧废物利用了。 旧房梁要先把灰尘,泥砂和钉刺处理干净,再批灰修补,油灰血灰修补正梁,血灰修补一般洞窟,钉眼和疤节部分。 烟尘垢面比较重的部分要用料血重新涂刷。 然后是磨砂,刷油色。 新的房梁则要先刷一层豆腐色浆,再刷一层柚木色,荸荠红色,最后刷一番鲜猪血。 这之后房梁便恢复如新,变得端庄大气。 破洞砖墙被补上了,原先地上的杂草和朽木被清理干净,倒塌的屋宇上重新矗立起一栋崭新漂亮的斋堂。 斋堂门口为了往来出入方便,没有装门,而是选了蓝色布帘隔开,两侧开了两扇田字格窗户。 林昭进去,和外面的漂亮崭新截然相反,里面还十分破旧。 地板墙面也跟之前的天王殿一样,开裂剥落了。 除了靠右里的两个灶台外,空无一物。 内部建设装修,他打算请系统AI工程队搞定。所以暂时没动。 先给灶台配备了两口大铁锅,通了长年积尘的烟囱,在旁边墙上挂了置放铲勺的架子。 然后摆了个木桌菜架,一个竹编米缸和小水缸。平时可以在这里煮粥和米饭,炒一两个大锅菜。 后厨房则让善通炒一些精致的菜色。 林昭点开斋堂的设施栏。 lv1的那一列都因为香火值达不到条件买不了。 现在他的香火值是258,声望也达到了180。 原以为已经很高了呢。 最后买了一个粗木碗架和几套餐桌椅。 购买后,直接拖动放置在大堂靠墙位置。 碗架款式是一个双层的红木碗架,第一层摆放了一摞摞碗碟,最上面一层放了筒装筷子,和喝汤用的深口木杯。 餐桌椅是不怎么好看的深黑色四方桌和板凳,但能坐四到六个人,摆了六张。 拍拍手,看自己布置好的斋堂,林昭内心油然生出成就感。 耳边久违地响起系统提示音。 【叮——恭喜您,成功修建斋堂。 解锁AI僧人慧通师兄,获得奖励[花生种子x1]】 【达成成就——解锁寺庙装饰物达到30个 获得奖励[开过光的菩提手串x1],[花生种子x1]。】 林昭点开花生种子和菩提手串详情页。 【物品名称:花生种子 属性:有一定几率种出金花生哦! 条件:建设斋堂获得,或达成任务成就获得。】 【物品名称:开过光的菩提手串 属性:消除灾厄 条件:达到建设成就获得。】 唔……林昭手点下巴看这两眼物品介绍。 然后决定,先把两包花生种子种了,刚好农田空着,看看能不能种出“金花生”来! 他最喜欢这种需要暴几率获得的东西了,有种在抽卡抽盲盒的愉悦感。 菩提手串先放着吧,也许之后会有用。 林昭监督斋堂建造时,一个工匠大叔还找过他。 “住持,你们寺庙还真是到处都藏着宝贝啊。”大叔笑呵呵说。 “???”林昭不明所以,他直接递过来一个事物。 “这是我在修建时捡到的破旧佛经,给你吧。” 林昭拿起来看看,佛经黄色的表封蒙上了一层黑灰。 找了帕子擦拭干净,残缺的部分吞掉了些字,只剩下“城藏”二字。 这个长毛师兄看了肯定喜欢,搞不好会是什么价值连城的罕见孤本呢。 为了去长毛师兄面前秀一眼,馋一馋他,林昭开始了满寺庙找长毛活动。 长毛这个家伙,只要不当值,你不知道他会溜到哪去。 “住持,你在找长毛师兄吗?”路过的不二瞧见,问。 “是啊,你知道?” “嗯,长毛师兄刚从山门回来,带着一个哥哥去了后院。” 哥哥? 到了后院,就看见桌上坐着一个大口喝粥,吃烙饼就酱黄瓜的十八岁少年。 长毛师兄和少年是在渡口那边遇见的,偶然得知这少年三天没进一点米粮,二话不说,拉着他回寺庙干饭。 少年说他是从人贩子手里逃出来的。 他家原先在北地赤县,因为前年父母双亡,因是搬迁过去,本地并无亲族好友。 少年父母去世前担心他一人孤立无援,便留下遗言,让他变卖家产投奔南地洛城的亲戚。 那亲戚在他刚去前半月,还十分热情地招待,后半月说是给他介绍了份工,少年自己之前叶提过要出去找活干,于是没有怀疑便去了。 去了之后才知道那是个黑煤窑,少年要走,对方却拿出一纸卖身契,告诉自己他已经被亲戚卖了。 少年不甘心,欲逃走,被毒打了一顿。 他被毒打后,还是没歇了心思,终于在一个雨夜逃出黑煤窑,又摸上一艘货船,随之来到了渡口,遇上了长毛师兄。 “正好我这里还缺个烧饭的伙夫,你要是愿意,就留在这吧。”听完,林昭直接对他道。 少年叫余天,闻言脸上迸发出喜色。 “我愿意!谢谢住持收留!” “我这做伙夫也不难,包吃住,负责三餐主食和碗筷刷洗,剩余的有善通负责。” “好的,谢谢住持!”他精神十足地喊了一声,又大口咬了口善通刚煎的烙饼,眼里浮出了泪花。 * 以往解锁了AI僧人,很快便会上门敲门。 但这次不知为何,一下午过去了,AI慧通师兄也没有出现。 林昭纳闷,不是直接在门口投放吗?这也有延迟? 到了傍晚,晚霞染天时,慧通师兄才出现在寺庙门口。 还单手背着一个老翁。 老翁带着斗笠,身上穿着蓑衣,腰间挂着鱼篓,手里还拿着钓竿,这大热天的穿着蓑衣怎么看怎么怪。 慧通师兄看上去十分高大健壮,长得很像三国演义里的猛将。 身长八尺,目朗眉浓,两边眉尾飞扬似剪刀,耳挂碧绿环,手持一柄双头棍杖,相貌堂堂,威风凛凛。 不得不说这是他们寺最帅最酷的一位。 【叮——慧通师兄出现啦!】 【人物:慧通师兄(高大威猛,很会打架的样子) 体力:60 悟性:8 魅力:40 天赋:平平无奇 赠送道具[详]】 这样还平平无奇?这绝对是他见过属性最高的。 林昭将人迎进来。 钓叟老翁在背上一见林昭就开始嚷嚷了。 “嘿呦,和尚你知道吗?!”他拽住林昭的胳膊。 “我们在路上被一条白色大蛇拦住了,那蛇脑袋还长了跟鸡冠一样的角,可没把老汉吓死!双腿都走不动道了!” 他说着,慧通手一放,让他呲溜一下滑到地上。 “幸好有这位大师。”钓叟老翁拍拍慧通结实的手臂,发出清脆的啪啪声。 “拿起手中的法杖往地上一顿,震得那白蛇呲溜一下爬走,钻进草丛,蜿蜒消失。” 林昭面露惊讶,他在山上那么久,都没见过蛇,还是条白蛇。 而且听这老翁说法,要是没有夸张成分,这蛇简直要成精怪了。 莫不是白素贞转世来找法海报仇了? 想到这,他再仔细端详慧通师兄,总觉得还真有点法海那疾恶如仇的气场。 “和尚,有没有吃的,老翁我和这大师都饿了,快带我们去吃点东西!” 林昭带着他们去了后院,想起一开始的问题。 这AI僧人难不成还真如其他要投奔寺庙的真人僧人一样,赶路而来么? 不然怎么会遇上这钓叟老翁,背着上来,还一起偶遇白蛇拦路。 此时,正好吃晚饭,见住持又带来两人入座,善通又添了两副碗筷。 长毛和不色在钟楼鼓楼当值。 一旁的不累问:“住持,这是新来的师兄吗?”他看向慧通问。 不二也好奇地看着慧通。这个师兄看上去威风凛凛的,很像他以前听老住持讲的睡前故事里的少林寺高手。 林昭正要向他们介绍,斜刺里又插入钓叟老翁粗哑的声音。 “哎呀!原来和尚你是住持啊!年纪轻轻的,真看不出来,老翁我有眼不识泰山!” 林昭微笑。 继续和他们介绍慧通。 不怕生的不累早就瞧见慧通那根看上去很厉害的双头棍棒了。 两头是莲花状的铁头,棍身是钢,闪着亮光,看上去逾重百斤。 不累凑到慧通身边卖萌,“我可以看看你的武器么?”眨巴眨巴湿润的眸子。 慧通很高冷的一言不发,将手中的棍棒放到不累近前,好让他看清些。 不累去摸,边摸边发出惊叹的声音。 不二也放下碗筷凑过来,和试图抬棍棒的不累一起,两人双手握住棍身,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没能抬起来。 钓叟老翁咬了一口白馒头,哈哈哈大笑。 “你们两个小娃还得多吃二十年饭才能拿的起哦!” 不累乌溜溜的眼睛在他身上上下转一圈,好奇地问“你为什么一直穿着这么厚的蓑衣啊?” 老翁面上露出尴尬的笑。 “活了几十年的经验也不管用了,今天早上出门观天上的云和风向是要下雨……” “肯定是那白蛇!白蛇一出,天下大旱。”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一大早,林昭刚从迷蒙中清醒,不二便拉着林昭去田里看。 因为上次要种金花生,农田等级不足,林昭把四块农田各自升了不同等级,分5、4、3、2递次。 各自能种的也有所不一样,5级农田可以种红薯花生青瓜土豆白萝卜白菜,4级农田能种花生青瓜土豆白萝卜白菜,3级能种青瓜土豆白萝卜白菜,2级能种土豆白萝卜白菜,1级只能种白萝卜白菜。 总而言之,高等级的农田高低等级的种子都能种,低等级的农田只能种低等级的种子。 不二拉着林昭看的是等级5的农田,这会里面种的是花生。还是上次建成斋堂获得的奖励。 看已经拔了一半,摊在农田上的花生,他才发现已经到了收获的时候。 “住持,你看!这一株花生是不是哪里有特别不同?” 不二手里攥着一株花生,举高手让放到林昭面前让他看。 刚拔出的花生还沾带着泥土,正往下掉。 林昭端详了一会,发现挤挤挨挨的花生中间,有一个特别不同。 虽然也沾着泥巴,它的外壳却和其他黄褐色花生外壳不一样。 是金色的。 原来这就是系统介绍里说的“有一定几率种出”的金花生呀。 看上去好像不是纯金子,只是外壳是金色的,在阳光照耀下好像在发出金光。 一块5级农田才种出一个金花生,几率是挺低的。 不二不累和长毛都提议要放到天王殿供着,林昭暂时也不知道金花生的作用,便无不可地同意了。 于是,来天王殿叩拜的香客们一抬头,都能看见那颗在一众黄褐色中分外不同的金花生。 不知是不是这金花生惹来觊觎,寺里发生了一件大事。 有人偷菜! 是的,林昭的xx农场有人来偷菜了! 听到“偷菜”这个词,林昭下意识反应不是愤怒,也不是担忧,而是“终于来了”的感觉。 他就知道,不被偷菜的农田是不存在的。 玩xx农场的时候,偷菜就是好友们之间的经常性社交活动,表示友好的一种手段。 我偷你的菜,证明你的菜种的好呀! 现实生活中,前世也听到过那种老头老太太组队去人家玉米地西瓜地,开着小三轮薅玉米摘西瓜的新闻。 当时觉得老头老太太糟蹋别人心血同时,也觉得有丝好笑。 现在轮到自己头上了,他有些哭笑不得。 偷菜偷到寺庙里了。 第一个发现的人是不二。 他最在意农田里的作物生长情况,照顾得也最多,最了解今天收获了多少,摘了什么。 所以第一时间就发现大白菜被人薅走了三棵。 四块农田,一块种着红薯,一块种着青瓜,一块种着土豆。 红薯是继收获花生之后刚种下的,青瓜上次收获了一茬,现在才结出小小的瓜,土豆也才开花呢。 就只有大白菜种了三排,第二排头三棵长得最水灵的被偷了。 不二昨天还打算今天摘了给善通做醋熘白菜。 对于怀疑的人选,大家都没有头绪。 寺庙里往来香客太多,有谁趁人不注意偷摸到后院摘走也是可能的。 “这人知道我们后院在哪,也知道菜种在后院,所以才能偷得迅速,不被发现!”不累煞有介事地分析。 “可是留宿居士都知道,一打听就清楚,而且过堂吃斋食时也很容易发现,斋堂就在边上,谁不小心走错到后院,也能看见。” 不二苦恼地皱着眉。 林昭其实也没太把这件事放心上,但这再次暴露了寺庙安全问题,还得依靠系统尽早把防护措施搞出来,于是又写了封建议信。 加急的。 着急也没有用,目前寺庙最招人眼的也就是这些蔬菜,没有太大的利益损失。 还有个十分能打的慧通,虽然目前还没有亲眼见证过他的战斗力,但林昭十分放心。 平时早起能看见慧通锻炼,耍棍棒耍得虎虎生风呢,惹得两小孩都跟在后面学。 而且还有善通呢,虽然他平时整日在厨房,但看他模样和超高的体力值就知道,也是个能打的。 看两个小孩这么在意,不揪出罪魁祸首就不罢休的模样,林昭带着半好玩半锻炼的心思,委托他们调查偷菜案件。 于是清泉寺侦探二人组便正式成立了,他们的第一个案件是“偷菜贼到底是谁”。 林昭没想到这种玩闹性质的侦查,最后居然真被他们两抓到“凶手”了。 是林昭低估了他们两的认真,也是高估了那偷菜贼的警惕,没想到刚刚作案没几天,短短时间内还敢再来。 不二不累自那天之后,就在偷菜贼最可能出现的午休和夜晚时分,一直蹲守在厨房隔壁的小房间。 小房间原先是柴房,后来慢慢变成储物间。 林昭将完成每日任务获得的奖励——干草垛放在了里面。 不二不累拿了被褥,将干草垛拆散放倒,睡在上面,舒服程度不亚于在僧寮。 两人揣着善通给他们备的小点心和饮品,一边嘀嘀咕咕说话吃东西,一边等着偷菜贼的再次光临。 果然,三天后,被他们揪住了。 当时大家都在午休,不二不累见那偷菜贼要逃跑,高声喊了句“慧通师兄” ,慧通就赶过来,将逃窜到大门口的偷菜贼拿下。 偷菜贼居然是一个荆钗布裙的四十岁大婶。 她头上绑着蓝色布巾,灰衣布裙,被抓住的时候,手里揣着的篮子掉落了,几颗大白菜滚到脚边。 这个大婶见自己被抓住了,一开始还有些惊慌,后来干脆破罐子破摔了。 “你们有本事打死我吧。”她脸上一派宁死不屈的模样。 不知是笃定出家人不会太野蛮暴力,还是笃定报了官,县令也不会理睬偷菜这种小事。 用她的说的话就是: “偷个菜而已,至于吗?” 这种事最后都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想明白后,她越发放松坦然了。 其实偷来的菜她只留了一棵自家吃,其他都卖了,听说是清泉寺的大白菜,想要的人多着。她聪明,专门挑了大户人家上门卖,足足卖了有二十两银子。 那大白菜长得就和普通的不一样,都不用她怎么费力证明,他们就收了。 就两棵白菜,竟换了一套房子,连儿子娶媳妇的彩礼钱都有了。 卖完得了钱后,夜里她越想心跳得越快,一觉睡醒,就干脆又上山侯着,趁大家都休息了,才偷摸溜进来。 偷菜婶眼珠子咕溜溜一转,干脆就地坐下。 这一闹午休时间快结束了,让往来的居士和香客们看见了影响不好。 林昭没有报官,白菜不好定性,虽然它在一些人眼里价值很高,但说到底也只是棵白菜,为此和一名村妇对簿公堂,会让香客们心里留下清泉寺势大压人的印象,哪怕错的不在在他们这一边。 世情如此,林昭便干脆放了偷菜婶,把她和邱秀才一样列入永不往来黑名单。 日后他们一辈子平安无虞,顺顺当当最好,若有什么大病小灾的,再求上寺庙,林昭可不会心软。 夜里,他写了封密信。 以趣味滑稽的口吻叙述了邱秀才和偷菜婶的偷窃事件,又夸赞了不累的耐心,得以抓住偷菜的“凶手”,再写了几件不累来寺庙后做的事,便停笔,密封书信。 到院子里的那棵柏树下,林昭吹了声口哨,将一罐善通出品辣大白菜和密信放到地上,便进了屋。 他知道,皇上如今境遇虽不好,但还是会派出人手暗中保护自己的私生子的。 果然。林昭回屋躺了会,再打开窗子看,那棵柏树下的东西都不见了。 他写这封信,除了跟皇帝联络一下感情,也是提醒他,尽量多派点人手过来。 偷菜婶的事件虽小,但也提醒了林昭,还是会有利益熏心的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要是不累哪天被人绑架换大白菜,那就滑大稽了。 要是跟少林寺一样有个十八罗汉,那该多好啊。 林昭躺在床上,脑海里突然掠过这样的念头。 对呀!林昭激动地一拍床,把旁边熟睡的不二惊了一下。 为什么不呢?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啊! 多收留点小孩,让他们从小跟着善通练武习艺,何愁将来没有十八罗汉。 不仅要有武僧,他还要有专门看山门的门头,还要有巡照,夜间巡逻和打照板报时刻的僧人。 还有监收,饭头,贴案,监院,知客…… 梦中,林昭站在清泉寺最高处,望着底下人才济济的场面,乐出了声。 第19章 林昭怎么也也没想到,那颗供在天王殿的金花生会招来如此奇幻的景观。 不仅是他,全寺庙的香客居士都惊呆了。 后来这一奇妙景象被人人口口传颂,流传到了府城甚至让周边其他省份也隐隐有所耳闻。 让他后来也不禁庆幸,古代消息传递不发达,才没有闹得天下皆知。 话说那天,明明是万里无云,太阳悬空高挂的天气。 突然间电闪雷鸣,白日凭空劈下一道粗壮笔直的闪电! 灵雾山上方的天空迅速集聚起黑云,以压城之势席卷而来。 霎那间,方才还明亮的白日犹如被黑夜笼罩,昏暗沉沉。 黑云低沉,仿佛就在人们头顶,除了时不时劈下的闪电,甚至能听见浓云里酝酿的雷电噼啪作响的声音。 奇怪的是如此浓郁的黑云,却一直没落下一滴雨水。 因为这奇异的天象,人们心中不由地生出惶恐,躲在天王殿等待着瓢泼大雨的降落。 然而雨水就像他们悬挂的心,一直迟迟不落下。 就在此时,突然有人看见一条白色巨蟒凭空出现,缠绕在大殿的梁柱之上! 他的惊呼声引起众人注意,齐齐看见了那条白色巨蟒,人们惊恐地奔逃出大殿外。 距离的远了,有叶公好龙的人,回头好奇地探瞧。 远远地,只见那条白色巨蟒脑袋上好似长了什么突起物的,它从梁上蜿蜒而下,来到供桌前。 长长的蛇信子将那颗金花生卷起,吞服下肚。 人们惊奇,下一秒更玄幻的事情发生了。 那条白色巨蟒竟朝佛像拜了拜,又转过身,朝人群中的林昭点点头,似在表示感谢。 然后便又攀爬回梁上,消失不见了…… 没多久,又是好几道粗壮的闪电劈下! 所有人抬头看见,乌云中似乎有一长条巨物被闪电劈中,僵直落下。 就在大家以为长条巨物会掉落地上时,它又复生,反身倒转,飞移腾挪,直直迎上那劈落的第二条闪电。 紧接着是第三条、第四条…… 如此往复,不知过了多久。 黑云中的雨珠突然瓢泼落下,噼里啪啦,模糊了人们的视线,刚刚那天边的景象好像只是人们的错觉…… 低下头,人们才发现脖子皆僵硬麻木了,一动就酸疼不止。 经过一天一夜的风雨,大家都惊呆了。 寺院的树木花草,荷花池中的荷花没有出现萎靡落败,反而更生机勃勃了,好似刚沐浴完一场甘霖。 所有人都围着荷花池议论昨天的神奇景象,又突然有人指着荷花池惊呼出声。 人们纷纷投目望去,惊呼声频发。 只见之前香客赠送的,放到荷花池的锦鲤鱼苗,经过一天一夜,鱼身竟增长了一寸长! 不仅如此,身上的鳞片花纹竟好似镶了一条金边。 锦鲤游弋在荷叶之下,好似水面时不时闪过金色光芒。 回去之后,清泉寺白蛟化龙,天降甘霖的传闻愈演愈烈,为人们所津津乐道。 有人好奇这传闻中的金花生到底是什么?竟引得白蛟渡劫前,都要来吞食。 好在除了亲眼看见的人,其他人都是半信半疑。 不然这会林昭得头疼死,哪怕这会他已经够头疼的了。 原以为是白素贞找法海复仇故事,谁曾想,竟是白蛇点化飞升成龙的故事。 那颗金花生竟然还有如此奇妙的作用? 或者,他该感叹,这个世界真有精怪? 他原以为这就是个普通的古代世界,白蛇化蛟或者说白蛟化龙,反正他不知道那是蛟还是蛇。 总之,这样神奇生物不应该是杜撰的民间故事吗? 真要有,灵雾山这么钟灵毓秀的地方,成了精的妖怪神物应该更多啊。 可住了这么久,除了这条白蛇,也没再遇见过其他的。 回想起那条白色巨蟒朝自己点头致意的画面……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在摇摇欲坠。 虽然自己这间寺庙就有够不科学的了,但在他的观念里,这完全是两码事。 系统可以说是黑科技,白菜和书桌还可以说是黑科技的产物,白蛟化龙可是民间神话故事啊! 他需要好好睡一觉。 然而,有人却不让他好好睡一觉。 天边发生的事可以说成天气不好,所有人眼花了。 但金花生引来白色巨蟒,可是真切发生在眼前,是以人们对那颗金花生的热衷程度可谓是疯狂。 最近夜探寺庙的人,是来了一波又一波。 皇帝陛下是多派了人手,但暗卫清理了一波又一波,已经忙不过来了。 听见动静的慧通善通,一起出手帮忙,也还是制止不了这群孜孜不倦的人。 更何况白日来寺庙打探的香客也不少,林昭被各种明里暗里的逼问弄得烦了,干脆决定闭寺。 抱歉地将最后一批学子们送走,林昭和全寺所有人围坐在一起。 系统建议按钮这几天已经差点被他戳烂了,但还是不见什么反馈更新。 “住持,寺庙是不是要一直关门?”不二问。 “不会的,只是暂时关门,避一下风头。最近太乱了。”林昭叹了口气。 “来我们殿的那条白蛇,是不是钓叟老翁说的那条?”不累睁大了眼睛,亮晶晶的。 他那天因为偷吃,又被罚去钟楼当值了,没看见。 小孩子对这些神神怪怪的事往往又害怕又好奇,联想能力也一流。 不累怀疑上次去化缘路过凤眼蓝沼泽地时候,就是这条白蛇在吓唬人。 “树大招风,住持选择暂时关门是对的。”长毛胡子拉碴,脸上难得多了几分严肃。 “住持别担心,会好起来的!”不色加油打气。 “夜里我来守门,不放进一个宵小!”慧通拿起自己的双头棍仗,他的威风凛凛分外给人安全感。 “住持放心,寺庙米粮还有富余。”善通一贯地闷闷道。 林昭露出笑容,人多力量大,他一点都不怕。 “那这几天你多做点好吃的,吃得饱才有力气抵抗!” “好耶!”不二不累齐齐欢呼。 林昭打趣:“你们两听见吃的就开心。” 不累反嘴:“住持不是吗?” 林昭:“……” 还有没有点身为住持的威严了? 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几天被人侵扰睡眠,干扰正常生活的阴霾在此刻散去。 闭寺的日子比想象中有趣清闲许多。 特别是看不累因为下棋输给不二,两人闹冤家的情形,是百看不累。 和善通也鼓捣新吃食也不错。什么芝兰糕,果酒,甚至还做出了臭豆腐。 慧通每天带着他们比划手脚,林昭为了强身健体,也跟着比划了几下。 不色跟着长毛时而爬树,时而上屋顶,林昭都不知道这么高他们怎么上去的。 长毛师兄一把年纪也这么好动,自己还说什么居高处看的不一样,心境也不一样,总之得了很多感悟。 大家在寺庙中使出百般武艺,日子也一天天过去了。 终于在某个晚上,系统又有动静了。 【叮——M17星系文化管理集团,根据宿主的反馈建议,意识到复原文明古建筑中可能遇到的危机,重新研发制定了防护措施。 温馨提示,更新升级防护插件需要扣除香火值,以及收回一定的奖励抵扣。 如若不足,还会扣除将来的任务奖励。 是否确定更新升级?】 这还有其他选择吗?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是。】 【系统正在更新升级,请耐心等待……】 又是一天一夜过去。 系统终于更新升级完毕。 林昭香火值清零了,甚至仓库里所有的奖励都被收走了,还有那串没来得及看有什么功能作用的菩提手串。 但寺庙看上去却没有什么变化。 【系统,防护在哪里查看?】 【您好,恭喜您成功升级完毕。 请让我为您介绍一下新出炉的防护功能吧! 首先在您的右手边,可以看到有一个黑名单登记。 您可以在里面登记拒绝踏入访问寺庙的人员。】 林昭看过去,的确出现了一个黑名单按键,系统怕他看不到似的,还特意用粗箭头标示。 【要怎么登记?】 【请您点开黑名单,再点一下+,然后在脑海中回忆您拒绝访问的人员相貌。】 林昭试着在脑海里回忆邱秀才和偷菜婶的相貌。 两个人影在脑海里闪过,林昭自己都没来得及仔细回忆,系统却已经采集成功了。 再点开黑名单,的确看到了两个头像,是邱秀才和偷菜婶。 【被列入黑名单他们就进不来了吗?】 【是的呢,只要他们靠近就会被传送到附近密林,而且寺庙出品的任何东西都不对他们起作用呢。】 林昭微笑,这个功能太好了! 这意味着即使以后有其他人简接给他们送寺庙出品的,比如大白菜,他们都享受不到增益buff。 【还有呢?】 【为了保护寺庙和寺庙中员工的安全,系统特地在寺庙周围设立了迷踪阵,只要检测到有人对寺庙及寺庙员工有不好的心思,都会被迷踪阵传送到密林,直到他们打消念头,才能找到方向离开哦!】 【并且这些人的相貌都会被系统采集下来,您可以随时查看,把他们拉入黑名单呢。】 林昭满意了,这样一来,他可以随时查看那些心怀不轨的人到底是谁,是什么人派来的。 就是得重新攒香火值了,那些建设暂时都不能动,真是可惜,他还想给斋堂换个好点的桌椅,重新装修一下地面墙面来着。 只能等一等了。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开山门时,钟鼓齐鸣。 山下等候已久的人将消息传回各处,村落和县城,甚至府城一个也没落下。 闭寺已久的清泉寺重新打开大门了。 听闻了消息的香客们奔涌上山。 然而一些人却发现,自己明明走的对的方向,对的路,寺庙的飞角屋檐也就在眼前,却怎么也进不去。 一脚就踏入了一个密林,在里面转悠半天也找不到路,直到累的不行了,下山的路才出现。 这些本就心怀不轨的人顿时吓坏了,暗觉是不是这寺庙真有什么神灵察觉到自己的心思,给的惩罚? 自此之后,不敢再来。 林昭倒是忙坏了,不是忙着接待香客,是忙着拉黑名单。 他是没想到啊,奔着寺庙好处,生了坏心思的人有这么多,拉黑名单都拉不过来了。 善通和余天也忙坏了。 好些日子没过堂吃斋的香客们一波波来,桌椅不够,他们就在外面等,可见有多想念寺庙的醋熘白菜,酱黄瓜和土豆烙饼。 学子们一窝蜂似的,纷纷钻回自己的寮房,抱着久违的书桌,落下了幸福的泪水。 林昭重新拾回老本行,给人解签。虽然还是学艺不精,记不住签文意思,要对着手册念。 但,有什么关系呢。他解签解的开心,香客们也听得乐意,皆大欢喜嘛。 这一开山门,清零的香火值重新涨回来了,甚至还有持续猛烈上涨的趋势。 第一天是200,第二天是308,第三天是500,第四天是600…… 一直到第十天,香火值临近一千大关,才将将趋稳趋停。 就在此时,系统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叮——亲爱的玩家,经M17星系文化管理集团,复原文明古建筑分局研究来信: 经开会研讨商定,由于玩家林昭在第13小世界建设复原文明古建筑十分出色, 系统在该小世界发挥作用超乎想象,为了达到游戏平衡, 新增补充了若干规定如下: …… …… ……】 林昭细细品读了一下这封信。 前面说的出色,夸人的话都是场面话,可以忽略不看,后面的数条新增规定才是重点。 他总结了下,就是买东西要扣香火值,防护系统每天也要扣香火值。 在此基础上,香火值没达到条件不能买建设搞装修的规定依然不变。 举个例子, 比如他要解锁彩漆天王像,之前香火值达到200,再花150银就能购买替换。 现在同样解锁彩漆天王像,除了香火值要达到200,要花150银购买外,还要扣除50香火值。 也就意味着,只有在香火值达到250时,才能购买,这样香火值扣除后也能达到解锁条件。 就是变着法的扣除他的香火值,增加建设经营难度。 该死的狗策划!居然觉得他经营得十分顺畅,给他增加难度! 他们是哪里得来的结论和根据! 林昭差点暴走。 难道是之前因为他的建议信,他们在研究研发防护功能时,采集了寺庙最近发生和经营的情况,发现香火值在以后会引来一个井喷式增长,为了游戏平衡,才紧急打的补丁? 林昭越想越觉得是这样,凭借前世玩游戏时的经验,有时策划为了维护其他玩家的游戏体验,就会出各种各样的狗机制。 林昭的确猜对了。 在复原文明古建筑的经营游戏总排名中,他犹如一匹黑马以迅猛的速度挤到了前十名,在短短半年内。 这让其他玩家十分纳闷,他们花了十几年都做不到的事情有人在半年内完成了。 于是纷纷投诉,是不是开挂有作弊器。 之前分局并没有理睬这些投诉,直到林昭提交了建立防护措施的建议信,他们收集林昭经营信息和情况时,发现了该小世界的特殊性,于是增加了补丁,维护平衡。 “住持,你快来!”不累突然跑进禅房,拉着林昭出去。 距离上次白蛟历劫后,已经一月有余,荷花池莲子已经成熟了。 不累想摘莲蓬,便拽上林昭和不二一起。 几人站在荷花池边上,拿着竹竿去够。 长长的竹竿末端,绑了一个可以抓取的工具,是长毛师兄整出来的。 只要伸长竹竿,对准莲蓬抓取,再一拉一扯,莲蓬就轻轻松松到手了。 得益于那场甘霖,莲蓬生长了好多呢。 不二不累边开心地吃,边派发。 当值的慧通师兄,不色师兄一个, 厨下忙活的善通师兄也不能少, 长毛师兄自己做好工具后,就摘了好几个,现在不知躲哪猫着吃呢。 多余的,看哪个学子顺眼,放他窗户底下。 等学子放下书本休息,一抬头便看见那绿沉新鲜的当季产物,心情大好。 往来的某个香客怀里也被塞了一个,掰开莲蓬,取出莲子,剥下翠绿的莲衣,放进嘴里一嚼。 嗯~脆爽可口。 嘴里甘甜的汁液滑过喉咙,吞下肚,好似猪八戒吃人参果般痛快! 突然! 头顶的日光被什么遮住,阴影笼罩了他。 那名香客抬头望去,一只老鹰悠悠转转,自半空跌跌撞撞栽下来。 他急忙闪避到一边去。 大家都被这动静吸引了,慢慢围拢,林昭也瞧见这一幕也颇为好奇,过去看。 只见那老鹰坠地后,双翅扑地,眼皮半阖,一副快要命不久矣的模样。 “呦!这老鹰好端端地怎么掉下来了?” “怕不是中暑了吧!”有香客猜测道。 “这山上也不热啊,怎么还会中暑?” “嗨,估摸着是从闽南那边飞过来的吧,听说那边天气可热了。” “这可真稀奇,能热得老鹰都中暑坠地。” “住持快救救它吧。” “阿弥陀佛,救鹰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二,却打桶井水来。”林昭对凑在旁边的不二嘱咐道。 伸手去摸那老鹰,它身体的确热得很。 不二很快提了桶井水过来,林昭舀了一瓢水,倒进鹰嘴里。 老鹰先是浑身颤了一下,紧接着睁开眼皮,自己扑棱着翅膀猛烈喝起来。 喝完这一瓢还不满足,瞅见旁边的桶,扑棱着,整个鹰栽了进去。 围观的看客都笑了。 “哎呦!又飞起来了!” 重新恢复精神的老鹰飞上天空盘旋了几周,羽毛上的水都干了,又落到地上。 它似乎知道林昭是救命恩人,或者是尝到井水的甜头,直接扑倒林昭怀里求抚摸。 “哎呦!这老鹰怕不是成了精,知道感谢救命恩人了!”香客们打趣,又是爆开一阵笑声。 林昭却嫌弃地推开它,羽毛整得他十分不舒服,他还是更喜欢毛茸茸。 被推开的老鹰不解地用它的眼睛盯着林昭瞧,似乎在质问他。 #鹰鹰这么可爱为什么要推开我# 林昭没理会它但它是彻底赖在寺庙了。 每天出去狩猎回来,就找僧人要井水喝,喝完就蹲在那棵树上或者屋顶上闭目养神。 往来香客见了就会说,这就是住持救回来的老鹰都不舍得走了。 因为获得的奖励种子都被收走了,地里只有最后一茬青瓜了。 林昭这几天都十分认真地完成每日任务赚回来。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他算是理解那些香客对斋食的痴迷了,吃过系统出品的蔬菜,再尝其他的总缺了点滋味。 为了当和尚,他连荤食都戒了,也就这些蔬菜和善通的手艺能安慰缓解。 每日任务还挺多的,但系统没有强制要求完成。 第一个任务是指派种地三次。 第二个任务是化缘三次。 第三、四个任务是钟楼、鼓楼各当值一次。 第五个任务就是招揽香客300人次。 所有每日任务完成还能有一个奖励。 林昭除了3次化缘任务,都完成了。 获得了青瓜种子,白菜种子,和红薯种子各一包。 最后还达成了成就——累计来往香客人数达2000人次,获得了一包花生种子。 再次获得花生种子,林昭内心有几分小期待,准备再积攒一包花生种子,一块种看看能不能再种出金花生来。 他上次都没好好研究金花生作用,就被那条白蛇吞了。 这时,庞宇和一名面熟的学子过来找到他。 这名面熟的学子似乎是这期学子中的领军人物,他这次过来找林昭,是为了几天后的夏日集会。 据他所说,知州和上次的通判宿迁会过来。 这都是因为寺庙的名气传到了府城,府城许多人物都想来拜访寺庙。 林昭当然没有不欢迎的,不就是又要借善通帮忙准备席面,来的人物派头越大越好啊,香火钱给的多,正好修建大雄宝殿要耗费很多银钱。 大雄宝殿修建耗时长,寺庙一开门,就重新恢复动工了。 不仅林昭急,工人也急着动工,一是为了赚钱养家,二是为了寺庙的饭食饮水。 寺庙给的酬劳多,吃喝也舒服,比他们在别的地方劳碌的感受好多了。 被林昭寄予厚望,揣着香火钱的大人物们很快就前呼后拥地到来了。 因为这一次集会,学子们深深地被林昭折服,看他淡定从容地与知州谈笑,机锋来往,四两拨千斤救了他们和这次集会。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知州在前呼后拥中,大跨步大甩宽袖就坐上首席位。 他一坐下,抬手制止了学子们的热情恭迎,脸上的神色颇严肃。 他身后两侧的跟随脸上也并无笑意。 上次来的宿迁也只是落后一旁自己找了个位置坐,虽然举手投足还是那样洒脱随意,但完全没有上次来时的闲适之情。 学子们这才察觉到不对。 “听闻尔等在这修学已有两月余,学业可曾有进步啊?” 上次和庞宇一块的学子上前一步,露出得体的笑,不卑不亢,正要和知州说一说他们的学习进益,却又被抬手制止了。 学子凝眉不解。 知州似乎不大高兴,不太待见,又为何要答应来集会呢? 很快他就知道了答案。 “哼!不必说,我也知道。浮躁跳脱,贪图捷径,盲听盲信,枉读圣贤书!” “我这次来就是给你们敲个警钟!你们都是这辈最才学出众,我府下最有希望走上仕途的,却盲目迷信,本末倒置!” 他话毕,底下一片沉默死寂。 学子们都有些猝不及防,也察觉到了知州这次来并不是与学子同乐,参观名寺的,而是来敲醒他们,敲醒这些在他看来已经中毒颇深的病患! 他们一时竟不知从何辩解。 毕竟知州没有明说,而是扣了几顶帽子下来,让他们这些小辈,无官职的学子根本不好反驳这样的“教诲”! 谁敢不识好歹去顶嘴?知州可是下一届乡试的主考官。 “知州此言差矣。”这时谁也没想到,林昭站了出来。 “学子们每日随着晨钟暮鼓,温习功课精进自己的学识,夜间也挑灯夜读,秉烛夜游时也不忘交流彼此所学。” 知州眼神望向这个看上去颇为年轻的住持。 突然嗤笑了一声。 “住持佛缘深厚。我以往访问的寺庙大小也有数十间,他们的住持没有哪一位不是潜心苦修数十年,白发苍苍耄耋之相才敢执掌一寺,您倒是天生慧识,佛法通透自然。” 面对这明褒实贬,暗含机锋的话,林昭淡然一笑,刚要开口就又被对方打断了。 “毕竟是高门寺庙,与其哗众取宠,走些旁门左道,骗些香火钱,自断门路,不若专心研究佛法,自然香火源源不断。” 这人真是独断专行,一次又一次打断别人说话,就算你官大权大,也要学会尊重别人吧! 随随便便一顶又一顶帽子扣下来,他们家一定是开制帽厂的吧。 没关系,林昭深吸了一口气,淡然微笑。 “知州说的是,有些寺庙的确应引以为戒。”你说的是谁?反正不是我。 知州闻言冷哼了一声,林昭恍若无闻,继续道。 “贫僧近来正在参透禅机,有一句诗不解其意,不知知州可否能解?” 知州又冷哼了一声,表示愿闻其详。 “这句诗便是——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知州嘴角挑起一抹讽意,似在嘲笑林昭果然是个学艺不精的假僧。 又见周围这么多学子,正好借机让他们看清此人真面目,不再偏听偏信,找回初心!如此想着他屈尊降贵道: “其意便是顺其自然,行到有水处观水,有云处观云,何处都能寻得趣味,岂不快哉?” 语毕,林昭道:“施主恣意豁达,颇有名士风范。” 知州脸上浮现一抹得意之色。 林昭又从手里拿出一片绿叶挡在知州眼前道:“知州此时可还能闲适观云?” 知州立即回味过来,脸色一变。 “一叶障目,未观全貌怕是有碍寻得趣味。” 紧接着林昭又让人端来桌上的一碟杨桃。 “前些日子,我家小僧摘了杨桃,偶得闲趣以此作画,一人画出来是星星,一人画出来是杨桃本貌。大家都说画星星的错了,知州以为何?” 虽然明知道这里面有陷阱,但他是个思维固化的人,一时之间根本想不出杨桃怎么能画成星星,便道:“是那画星星的错了。” 底下坐在角落的宿迁闻言微不可闻的发出一声笑。 台上林昭也淡然一笑,“非也。知州请看。” 他将杨桃换了个角度摆到知州面前,知州看了又是脸色一变。 林昭又以这个角度给其他困惑的学子和下属随从看,大家齐齐恍然大悟。 这个现代小学课本教育的要从不同角度看待事物的小故事,拿来讲给这个朝代从未听过这种说法的人听,是十分耳目一新的。 深入浅出,以小见大,用生活中随处可见的事物说明道理。 大家顿时都觉得这个住持不简单。 知州这样喜欢讲大道理的人,当别人也以大道理为武器反击时,他就无话可说了。 林昭这样的做派,高明了不少,让知州被暗指一叶障目,怀有偏见都只能默默咽下。 之前扣给别人的帽子,又被对方一顶顶反扣回来了。 知州面色红了又白,十分僵硬,明知这时应该做出一笑泯恩仇的姿态,却怎么也拉不下脸。 众目睽睽之下,气氛越来越僵持。 林昭又是一笑,唇瓣欲动。 知州注意到了,有些担心他嘴里再说出些什么来。 哪想,对方却指着水涧道:“不知各位观此瀑布有何感想?” 那名学子领军人物察觉到什么,十分配合:“人如蝼蚁。在这样的大自然造物下,我们皆渺小如蝼蚁,应心存敬畏。” 林昭面上“嗯”了一声,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心里却赞叹这个学子有点意思,这么上道。 其实这个知州也没什么坏心,他就像前世那些生怕自家孩子走上歧路的父母,一听到消息,就急匆匆赶来挽救被“坏人”坑骗拐带的孩子。 他能拨冗前来,这正好证明了他的爱才之心。即使有些毛病,也无伤大雅了。 林昭只想让他吃些教训,也没想交恶结怨,便故意抛出问题,让知州表现一下挽回一点颜面。 没想到这名学子一下就看出他的意思,配合着来了一出“抛砖引玉”。 此人前途无量啊,有这机谋筹算,想必将来宦海沉浮也能跃然而上。 他转向知州:“大人怎么看?” 知州其实刚一听问题,心中就已有答案,自觉自己的回答会比底下那名学子要大气许多。 见没有陷阱,自己的回答怎么想怎么完美,便从容自信道:“生当壮阔。观此瀑布,只感人应如瀑布壮阔,自是应璀璨夺目些才不枉此生。” 林昭点点头道:“大人胸怀大志。” 知州闻言脸色恢复了从容自然。然而,林昭的下一句话又让他眼神陡然多了几分凌厉。 “只是莫要让野心变为负累,平庸时也应有平常心方无烦扰。” 这和尚是真看透什么,意有所指还是借机暗讽他。知州沉吟度思。 林昭见他如此,又道:“本寺求签颇为灵验,大人可以试一试。” 知州教训人不成,来的目地没达到,反倒被个和尚几次三番出言讥讽,也没有心情在集会多待了。 只想着赶紧走个过场就离开,便同意。 来到天王殿欲随意摇一摇签,哪知又被林昭拦住了。 “大人,心中默念所求之事,所得之签才会准确。” 知州制止别人的时候不觉有什么,自己被制止时内心却十分憋闷,但林昭做的又是住持本分之事,提醒了一句,他也找不到破绽攻讦点,便罢了。 摇晃手中的签筒时,不知怎的,所有杂念褪去,想起最近的确有一件烦扰自己的事来。 “啪嗒——”竹签掉落。 知州捡起一看,下下签。 他面色难看地递给林昭,林昭翻开手册对应。 “第七签——苏娘走难。奔波阻隔数重险,带水拖泥怎度山。更望他乡求用事,千乡万里未回还。”① “何解?” “施主解签需支付4两白银296文钱。” 知州闻言,面色又是一僵,随手解下腰间的荷袋,扔进功德箱。 其他随从而来的下属见了,也纷纷掏出荷包,扔进功德箱。 听着系统“+100银,+100银,+50银……”的提示音,林昭弯起嘴角。 “此乃拖泥带水之象,凡事守旧则带吉也。” “退身可得,进步为难,只求守旧,莫望高攀。若所求为事业,还是莫要强求。后退一步自然一切可得,想前进则困难重重。应该保持现况,切不可好高骛远。” 语罢,林昭别有深意地抬眸看了一眼知州。 知州心中一跳,只觉自己被看透了,他竟知道自己求的是什么! 胸中的怨怒之气此时一扫而空。 难不成这寺庙这有那么几分灵性? 他心中惊疑,已经信了七八分。最近朝堂暗波汹涌,两方势力对抗激烈,的确不宜冒进,还是先据守府城吧。 知州大人来时气势汹汹,走时同样负手在背的姿势,浑身气场却变得谦和内敛。 林昭则开心地数着小钱钱,记账本,预估修完大雄宝殿还剩多少钱。 所有随属官员都跟着走了,宿迁却留了下来。 他敲敲桌子,打断了林昭表面翻书实际数钱的行为。 “住持,在下曾听闻中原不少朝拜者赴西域一灵山取经,不知住持怎么看?” 林昭被他去而复返惊了一跳,面上保持微笑。 “佛在灵山莫远求,灵山只在汝心头。人人有座灵山塔,好在灵山塔下修。”② 宿迁闻言,脸上笑意更深,“住持好修养。” “天色渐晚,施主可要留宿?” “在下请了几日假,从烦扰公务中脱身,正是来求清静几日。” “那施主自便罢。寮房为施主空着。” 作者有话说: ①②网络搜索。 跟宝们说一下,还是决定听基友的意见,随榜更,这几天都没有日更了哦~ 第22章 【叮—— 恭喜您达成成就,寺庙累计收入达5000两,获得奖励[花生种子x1]。】 林昭听到最新系统提示,大喜过望。 他终于集齐两包花生种子了。 开始种花生。 祈祷种出金花生。 他嘿呦嘿呦兴奋地把一块农田全播上花生种子,然后坐在一旁大口喘气歇息。 善通体贴地端上一盘枣糕和一杯茗茶。 其实做完每日任务,林昭的住持生活还挺咸鱼的。 后厨善通一力掌管着,寺庙目前也就一重殿,钟楼鼓楼有不色和慧通当值,后院长毛在转悠。 大殿有不累不二帮着引导香客,农田不二也时常帮忙照看。 安全问题现在有防护系统,也不用他操心。 林昭除了偶尔巡视,注意一下斋堂寮房哪些设施需要更换,就没别的事了。 要是闲着无聊,就去天王殿给人解签,吃几口别人家里的瓜。 或者客串一会人类观察员,看往来香客的人生百态。 这不,一个妙龄女子携满面愁容的三十岁女子一同跨进大殿,林昭猜测着他们应该是求姻缘。 如果不累不二在这,一准能认出这妙龄女子就是庄园化缘遇到的那位七小姐。 七小姐所携是承恩侯夫人,她的继母。 她看见林昭,心中也如有擂鼓。 无他,前世听闻这位国师的神奇事迹太多了,她怕自己被看穿。 她这次带继母来是准备以诚打动国师,取得那样宝物,扶持继母和那头抗争,把势头夺回来。 前世她误以为继母才是害死母亲,害她被发配庄子的罪魁祸首,误把贼心当好心,仇人当亲人,是她被啄瞎了眼! 这一世,她要利用先机,夺回自己本该拥有的一切,将仇人送入万劫不复之地。 是以,虽然心中害怕,但她还是硬着头皮拉着继母请国师解签,刷个脸熟。 啊……原来是问怀孕生育的。尴尬。 林昭发现自己猜测失误,再一次感叹自己眼力不够。 “请多多布施行善,心诚则灵,菩萨会降福于你。” 干巴巴地照着册子念完,林昭用眼神请送两人。 哪知对方却好似得了什么神谕,一脸激动地福了福身,“多谢大师指点!” 林昭纳闷,自己指点什么了?应该没有吧…… 不明所以,但还是回以淡定微笑,“时间还早,施主若不急着下山,可过堂吃斋。” 七小姐回以微笑,扶着继母去了斋堂。 斋堂大厅里,此时不少妇人孩童,同时也见到几个穿长衫的学子。 七小姐吃着斋饭,不动声色地观察这几个学子的相貌,看看能不能和前世那些官员对上号。 她清楚地知道,后来朝堂上的官员多半都是寺庙学子出身,与住持有恩缘。 所以后来宣统帝要封国师的话一出,朝堂上呼声会这么高,国师是以众心所望的姿态登上高位的。 甚至听说太子也和这位国师有不浅的交情。 * 林昭没想到,自那天帮那位小姐和她母亲解签之后,对方好像真的得到了什么指点。 一个月来天天上山叩拜,不二打开寺庙大门见面就是她们两,每次捐香火钱出手也特别大方。 甚至和她们聊起后得知,她们真在城里日日布施行善,还建了妇幼堂,收留无处可去的妇女孩童。 整得林昭都有点压力了。 她们到底得到了什么指点啊? 终于又过了十几天后,那名年长些的妇人期期艾艾地问“菩萨何时降福?” 林昭头都大了,她们难道是信了心诚则灵所以才每天都第一个上山来叩拜?布施行善也照做? 她们求的是什么来着?怀孕生子?他不会啊。 就在这时,他种的花生也到收获的时候了。 林昭找了托辞,逃也似的去后院收花生,没留心后面七小姐眼睛里忽然迸发的亮光。 果不其然收完一片农田的花生,才收获一颗金花生。 “住持,又有一个金花生耶!”不二也仰着头看被林昭抓在手里的花生。 “要不要继续供起来啊?” “不。”林昭坚定道,“先把它收起来吧。” 他可不想再经历一回白蛇事件了。 “能把它给我们吗?”突然后面传来弱弱的请求。 林昭和不二齐齐看去,是刚刚天王殿的两名女子。 “这……” “还请住持割爱。”年轻一点那名女子眼神坚定。 林昭见她们坚定,眼神渴求,又想到这一月香火钱的诚心……给她们吧。 “谢谢住持!”女子大喜过望,朝他感激地福了福身。 林昭摆摆手,再种一次金花生就是了,就是不知道什么作用,白蛇历劫都要吞的东西,总之没坏处。 “无妨,有福报再来寺庙还愿吧。”他想知道到底有什么作用。 “是。”两人告别离开院子。 “住持,我认得刚刚那位小姐,是上次庄园化缘的,她对我们可和善了。”不二朝林昭道。 “是个诚心的。”没办法,她们给的香火钱太多了。 还天天早起爬山和布施,说着简单做起来难,也没坏心思,给便给了吧。 等她们再次上山还愿时,林昭竟听说那年长的女子有孕了! 他面色古怪,那大白蛇吃了的效果难道也是怀孕?不太可能吧。 “唉!”一声叹气。 林昭起初还以为是自己不自觉叹息出声,没太在意。 哪知后面接二连三地响起叹气声。 林昭循声源找去,在树后面找到了一个垂头丧气的书生。 “你怎么唉声叹气的?” 书生闻言转头,看见是林昭,忙起身作揖。 “是住持啊。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最近总无法安心读书,再这样下去,我要怎么考取功名?”书生又叹了一口气。 “人生在世,何必执着于考取功名呢?当官也没什么好。” “住持,家中寄予厚望,小生怎能辜负?光耀门楣出人头地,是我的志向!”书生脸上露出了住持你不懂的神情。 “……你随我来。” 林昭把他带到天王殿内。 “摇!” “啊?” “摇一签,看看你学业运势。缓解你心中不安。” “……行。” 摇摇摇——啪嗒。掉落了一个下签。 “……” 书生眼神恍惚飘向林昭,林昭默默回视。 “给你解签”。 想想又补充了句。 “免费的。” 他熟练地掏出手册:“签曰:苏秦得志。行人怨日气难吞,忽有灾事将近身,鸟破林巢无所宿,可寻深处稳安身。”① “此乃鸟鹊离林之象,凡事到底应心也。解曰:若与人结怨,何时可伸。不听忠告,故遭失败。② 若所求为学业,则众人相争,难过此关,建议静守,以待时光。” 林昭拍拍他肩膀:“这下安心了吧。” 书生:“……”其实他也不是很想求签来着。 林昭:佛门清净地,岂容你唉声叹气,既如此,求上一签解烦忧。 书生:……住持我错了。 又安抚了一个不安的心灵,林昭觉得今天的住持也当得十分成功呢。 带着三分得意的心情,他来到斋堂,一眼又被它的丑陋给弄坏了心情。 桌子太丑,板凳太丑,地板墙面也丑! 全换。 桌椅全换成红木的,雕了花纹看着就精美。 墙面粉刷一遍,地板换上木地板,工整的木地板工艺,看着久舒适。 再从灶台下手。 换成青石砖砌的,看起来没有那么糟糕了。 旁边还有余天自己搭的架子,上面放了一大一小两个罐子,底下挂着红辣椒。 碗架换成容量更大,方便更多人使用的多层碗架,上面还能放箩筐坛坛罐罐呢。 菜架也换成多层的,分层摆放,干净又整齐好看。 黄土豆归黄土豆,绿白菜是绿白菜,白萝卜堆白萝卜,各自一层一个位置,谁也不挨着谁,不混放。 还有米缸换成陶土圆肚大米缸,上面还贴了黑字红纸,可好看。 水缸是石制水缸,一整块大石头掏空做的,质地坚硬,不容易破损。 这么修葺一新,看上去就从大排档后厨荣升为大饭馆后厨了。 香客们再踏进来,纷纷称赞。 “住持可真勤快,这斋堂修缮得多漂亮啊。” “是挺漂亮的,快赶上府城大酒楼了。” “哎呦喂,我是不是进错地方了。才多少天没来,变化真大!” 【叮!恭喜您,达成成就——寺庙累计解锁装饰40个,获得奖励[小麦种子x1],[草扇x1]。】 林昭收起小麦种子,等这波作物收获了,下一波再种。 他取出草扇,看上去和前世外婆手中经常摇的大蒲扇没什么区别。 他试着扇了扇。 哇!好凉快,风好大! 林昭瞪大了眼睛,神奇地看着手中的宝贝,再扇一扇。 他竟然能清楚地看见风的轨迹,似乎还带着寒气,这是什么解暑神器。 说真的,在古代夏天没条件的人家就全靠心静自然凉,没有什么大动作还好,一有大动作那是满头大汗,扇风更热。 在灵雾山上算凉快,但也耐不住午后的温度。 喜欢到处乱窜的不累和胡子茂密的长毛就没有额头不冒汗的。 林昭穿着系统出品的僧衣,没觉得多热,旁边穿着棉布长袖僧衣的不累脸都红透了。 林昭给他扇了扇。 突然被一股凉风袭击的不累先是一惊,而后回过头看见是住持后,喜出望外地撒娇让他再多扇几下。 林昭爱护幼崽的心扇了几下后就扇没了,直接把蒲扇丢给不累让他自己扇。 不累来到寺庙一段时间,受尽师兄宠爱,到底知道要回馈,自己凉快一会后,便跑到其他师兄身边一起扇。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之前不色三人下山化缘还得了些多余的花卉种子。 林昭将它们播种在土罐花盆里,浇了井水,很快就已经长出苗了。 又过了十几天,经过他细心照料,经过每日任务完成获得的神兽粪便——化肥和井水的浇灌,已经长出一株矮小健硕,有点类似竹笋的主干部分了。 大约40~50厘米。 林昭再仔细瞧,貌似更像芭蕉树干。 再过差不多四五天后,又见顶尖已经冒出一个小苞苞,很快就要开花了。 有次林昭在给它浇水,周员外路过看见,十分惊讶。 林昭见他认识这花,便出言询问。 原来这花多生长在西南偏远地区,周员外也是长年奔走经商才认识的,名叫地涌金莲,又称不败金刚。 地涌金莲叶如芋艿,苞如莲瓣,百日开花花不败。 顾名思义花开金色,瓣间生蕊,朵朵重叠,逐次开放,从地下涌冒而出,神似莲花。 到真盛开那天,果真如一朵朵金色莲花般在地上盛放。 林昭将它们摆在天王殿外面的屋檐下。 往来香客见了这一排排金灿灿的莲花,都喜爱的不行,恨不得抱一盆回家。 但林昭还不舍得现在就送出去,他还想再多留些日子,等到合适的时候把它的名气打响,再推送出去。 听周员外说,这金莲全身都可以食用。特别是花,放点火腿跟着煮汤,十分香! 西南民间地区还利用其茎汁解酒、解毒,制作止血药物。 其实前世林昭是个能把多肉养死的鲜花杀手。 这会多亏了神兽粪便和井水,将花养的这么漂亮,这让他太有成就感了! 林昭养花养出兴趣来了,想再多买些花卉种子,但市面上总是找不到。 即使托人问了,找到的也都不是林昭喜欢的。 他想要种些不一样的,特别的,像开盲盒一样种出一种他不认识的花卉来。 他点开化缘地图,在林场,村落都查看了一下,最后发现花卉种子出自庄园。 林昭想起不二跟他说过,那天求金花生的女子就是庄园主人,便打算和对方采购一批花卉种子。 七小姐哪里会想到还有这种意外之喜呢? 花卉种子是她舅舅跑商为她从各处搜集来的,知道自家外甥女爱花草,怜惜她年纪轻轻没了母亲照顾,时常给她带好东西。 当她再次踏入清泉寺,被国师主动相迎,接去禅房商议时,简直受宠若惊。 听闻是要采购些花卉种子,她一口就答应了。 这种能和未来国师结交的机会怎么能错过呢?七小姐心想。 她预感自己就要乘一股东风,借势而起! * 借七小姐又收来一波花卉种子,林昭孜孜不倦地每日辛勤照料他的花草,连农田里的蔬菜都抛之脑后了。 幸好还有不二。 沉迷“娇花”的林昭,有些忽略了寺庙重建的任务,直到乡民们纷纷跑过来找他。 关心大雄宝殿重建的可不止他一个人,周围乡民都期待大雄宝殿能早日建成。 这不,一些乡绅都跑来声称要出一份力,零零总总捐了差不多有两千两银子。 大家这么看重和期待,林昭想把寺庙重建好的心就越坚定,如果能吸引更多的人来,也许能带动周边经济发展…… “住持,听说你们在重修寺庙。作为乡民,我们也应该出些㛄婲力,我们村自发组织了人手,砍了些木材,你看看用不用的上。” “如果还有其他需要,住持差人到村里说一声就行!” 又是一位村长跑来,他说因为那场甘霖,今年大家收成都很好,也有余力帮忙了。 林昭没有推却。 村长媳妇甚至还带了一瓦瓮炖肉,怕寺庙不好沾荤腥,让工人们到树下来吃,干活也更有力气。 她还给林昭塞了一篮子石榴,林昭当时刚好完成所有每日任务,手里拿了一把扫帚。 推却不过,又不好意思白拿,村长媳妇也根本不给他准备回礼的时间,不知怎地,那把扫帚就塞人怀里了。 村长媳妇也是到家才发现自己怀里多了一把分外漂亮的扫帚。 通体都黄灿灿的,扫帚柄,扫帚笤都是金黄色的竹子做的。她听人家说过都是富贵人家种的,好像是叫什么阳光竹,金佛肚竹之类的。 她顺手试着在院子里扫了扫,发现特别轻松好用,轻轻一扫,灰尘垃圾全跑到一边。 村长女儿秀秀最近十分心神不宁,她觉得自从上次和小伙伴们去那个怪坡之后,就好像被什么东西跟上了。 还跟回了家。 夜里睡觉常常惊醒,醒来后发现自己全身都不能动弹,床尾有一个身影正死死地注视着她…… 她吓得挣扎大喊,却发现自己怎么也喊不出声音,身体也也根本动弹不了…… 直到天光大亮,自己才慢慢恢复知觉,重新掌控身体。 甚至到后来,在院子里她都能感觉到那种被笼罩的阴冷。 她十分害怕,又怕爹娘担心责怪,这几天心中忧虑,迟疑着要不要说,面色十分苍白憔悴。 今天中午午睡补眠,那种感觉再次袭来! 她惶恐害怕,却无法挣脱。突然!感觉浑身一松,她能动弹了! 被折磨了十几天的秀秀十分讶异,以往往往要熬许久才能挣脱,今天那种感觉才刚袭来,就消失了。 秀秀耳朵里突然传进一阵有规律的扑簌簌声,她打开窗,发现竟是自家娘拿着一把黄灿灿的金扫帚在扫地! 她忙走出房门,欣喜地感觉到之前笼罩在院子里的阴冷消失了…… 太阳温暖的光重新裹住身体,变得轻盈通畅起来! 她忙跟娘亲打听金扫帚哪来的,听闻是清泉寺住持给的,她心中确定,那个跟自己回来的被扫出去了! 被大师送她娘的法器给扫出家门了! 确定这个事实后,秀秀雀跃地原地蹦跳起来。村长媳妇还奇怪自己女儿怎么突然就开心得发起癫来。 果然之后日子里,秀秀睡觉都十分香甜,没有任何惊扰一夜到天亮。 秀秀简直爱上黄金竹扫帚了,经常勤快地拿起扫帚扫地,还露出欣喜的笑容。 她爹娘都十分惊奇,自家女儿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爱扫地,还乐出牙花来。 林昭根本不知道自己随手迷迷糊糊送出去的扫帚帮了一个女孩子这么大忙。 他正忙着照顾新花苗种,以及腾出合适的位置安置皇上丢来的人。 没错,皇帝陛下又来密信了。 “朝中奸臣当道,朕要顶不住了,最近又保了个你的同僚,替朕好好收留!”密信如此道。 可以想见皇帝陛下处境之艰难了。 太惨了,当皇帝到这个地步上。身为臣子,林昭也只好答应,帮忙安置自己的同道中人。 嗯…等人来,就让他守山门好了。 哪知人还没来,皇帝陛下没几天又追加了一封密信。 “朕又保了个臣子,但他不想当和尚,就让他给寺里烧饭吧!” 这次居然还有附加要求,皇帝陛下给的题太难了,他不会做啊! 那么就让他给余天打下手,当个火头吧! 作者有话说: ①②选自网络搜索 第24章 林昭清晨起来,发现地面和叶子上有许多露珠。 古人说:“八月节……阴气渐重,露凝而白也。”① 夜晚水汽凝结在上面,故名白露。是二十四节气中的第十五个节气。 今天林昭准备举办花卉义卖活动。将义卖得来的钱,全部用于修路修桥。 花卉全部摆放在山门到天王殿中轴线两旁的空地上,香客一进门就被花香扑了个满面,再一看。 嚯! 好多花呀,千娇百媚姿态各异地向他们展示自己的美丽,花枝招展,引人怜爱。 首先注意到的是地涌金莲,文殊兰,黄姜花三样佛门“五树六花”里的品类。 地涌金莲之前被住持摆到天王殿檐下,大家都见识过,文殊兰和黄姜花倒是没有见识过。 文殊兰花开洁白,雄蕊淡红色,虽带兰字,却不是兰科植物。 黄姜花花花深黄色,形似蝴蝶,气味芬芳纯正,沁人心脾。 一旁的小僧还为香客们解说:“文殊兰叶、根都可以用药有行血散瘀,消肿止痛之效;可治疗跌打损伤,疯热头痛,热毒疮肿等症。黄姜花芳香健胃,根状茎可用于咳嗽。” “住持培育出来这么点花,我们哪舍得用来入药啊!”有人喊。 “那倒是,不过这要是大批量培育了,这花又能看又能来入药那可好!” 林昭听闻,眉梢一动,浮现一个念头。只是想想寺庙还在发展中,便暂时压在心底。 除了佛门五树六花之外,还有“忘忧”萱草,四季樱草,以及各类菊花。 许多人冲着萱草“忘忧”的名头,第一个将萱草一抢而光。 之前林昭培育出这萱草时,就发现它的确有非同一般的地方,有幸抱回去的香客们和它相处一段时间也发觉了其中妙处。 吉祥酒楼掌柜就是其中之一。 那天他将忘忧萱草抱回家中,送到了自家娘亲房中。 六十多岁的盘老太一生操劳,即使已经是花甲之年,儿孙也各有出息,她还是闲不下来。 这个“闲”不下来不止体现在她爱唠叨,还爱操心烦忧,已经到了影响健康的病态地步。 夏季雨水稍微多些,她就开始担心烦忧会不会发大水,屋顶会不会遢下来,担心到吃饭都吃不好,夜里睡觉也睡不安稳; 掌柜的处理酒楼的事情,当天晚回来一些就要发动全家人去找,生怕儿子在半道上突然就被人劫走卖到别处去了; 还有吃鱼时发现内脏没清理干净,生怕全家人中毒,非要让人请大夫来开解毒方子…… 诸多此类,就差怀疑天上下刀子。 盘掌柜当时抱回忘忧萱草也是图个吉利的寓意,虽然当时心底浮起过“希望真有点作用”的念头,但他转瞬就对自己不切实际的期待嗤之以鼻。 他完全没想到忘忧萱草真能治好自家老娘爱担忧的毛病。 自那盆花在正房放了几天后,老娘唠叨的频率减少了,脸上的愁容也渐渐消退,多了些笑容,甚至在他晚归时一点也焦虑,睡得特别安稳。 之后逐渐地,吃饭吃的香,睡也睡得好,终于能踏踏实实安享晚年了。 同样的事情,不止一例。 赵记染布坊主人赵娘子也因为忘忧萱草,生活变得大不同。 她一人撑起染布坊,时常担忧的事情十分多,有时候她自觉没必要焦虑,做好事情等待结果就是,但就是忍不住。 像是明明这一批布染好了,自己一直跟着进度,检查也没问题,理智上也知道应该要着手准备下一批布的材料了,但就是担忧自己哪一步没做好,导致结果出来不好,让客人失望。 在等待过程中,按耐不住的心烦意乱,各种想法乱窜。 她一直希望能出现什么良方治治自己这毛病。 当天想着去清泉寺拜拜佛安定一下心神,正巧让她碰上花卉义卖活动了! 她一眼就相中忘忧萱草,总共只有五盆呢,被她手快抢回来一盆! 自这忘忧萱草被她摆在窗下,还真神奇,每当心烦意乱时,那花看着看着,静静出神半晌,就发现一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全都不翼而飞啦! 她也终于能好好专心研究新的染料颜色了…… * 花卉义卖活动除了最佳主角忘忧萱草,其余花卉同样十分惹眼。 有“豪华气派”“大吉大利” 的天竺牡丹,有“贤内助”“相夫教子”之意的扶郎花,“清廉”“长寿”“的寿客,“永久不变”的蜡菊……等。 大家皆惊,住持竟能培育如此多种类的花,有些反季节其他地区的花种竟也能养活! 不色和众位香客讲明义卖目的,便宣布开始购买。 香客们纷纷迫不及待地掏出银子,伸长手去抱自己看中的花,有些阔气的自己双手搂不过来,又回去叫人直接抱了好几盆回去。 他们中有些是为了做善事,有些是冲着花本身的美丽,还有些是觉着花卉受寺庙里佛光普照养大,有驱邪转运作用。 花卉盆栽林昭也没培育很多,几十盆很快就卖光了,有些没买到的还颇为懊恼,捶胸顿足的。 这次义卖过后,大家对寺庙的讨论度又上升了一个热点,住持将义卖得来的钱请了附近村落乡民修桥修路,让乡民又多了一个赚钱的活计。 落水村好些人都靠着清泉寺最近的活动和发展,茅房换瓦房了。 县令听闻后,也点头夸赞林昭以工代赈的善行,乡民们生活改善,也是他这个父母官的功绩,心里对林昭又多了几分尊敬和感恩。 义卖活动第二天七小姐就来请见林昭,要和他合作花卉生意。 她一提起,林昭先前那个被压下去的念头又浮了起来。 他想在本地发展花卉和一些药材的产业基地。 “住持,我相信从您手里养出来的花一定广受受欢迎,在各地都能畅销。”七小姐目光灼灼。 “我外祖家是做生意的,在京都也有店铺,可以销往京都以及其他各府地区。” 林昭沉吟,也不是不能和她合作,修建寺庙需要的钱很多,那些有钱人再阔也不可能天天往功德箱投银子,何况本县有钱人就那么几个。 他也想借此机会试试水,看看那个花药产业基地能不能落地生根发芽,若是好,也能带动当地经济发展。 只是……有些事情还是得提前打个预防针 “贫僧精力有限,且路途遥远,花卉盆栽数量少,就怕亏本害了施主。” 他倒是可以直接把神兽粪便给她,或者花木分株,让她再找些人手扩大种植规模。 不过现在他对这位七小姐的信任度还不足以让他这么做。 “住持说笑了,您不理俗世,可能不知在京都那些达官贵人有多么奢靡,一株能在秋季盛开的天竺牡丹就足以让他们疯狂,一掷千金。” “相信在中秋佳节一推出,就会传盛整个京都。”七小姐语气笃定。 “那……便试试。” 两人约定,林昭中秋节前培育出十盆天竺牡丹,七小姐带着它们在京都打响名气。 至此,两人的花卉事业开端由此起步,奠定了七小姐成为清泉寺周边唯一指定经销商的基础。 * 等林昭终于有空踏出寺庙大门时,发现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支起了个摊子。 还是卖伞的。 这让他莫名想起前世那句老套的歇后语——和尚打伞无法无天。 当然肯定不是卖给他们的,是卖给往来香客的。 夏天无论晴天雨天都需要打伞,这人还真有几分做生意的头脑。 看样子,他的寺庙是真的兴旺起来,都有人上门做生意了。 那卖伞老板也看见林昭了,见他没赶人,忙露出一个热情的笑容,林昭点点头回应。 “大和尚!山脚下好多马车牛车呢!” 突然一个稚嫩的声音从台阶下传来,慢慢走上来一个头上抓着两个小花苞的小萝莉。是咚咚的小伙伴呛呛。 “哦!小姑娘那是等着拉客的呢!”卖伞老板接话茬,“现在来往寺庙的人可多了,拉一天比以前赚的多了!” 呛呛一口气费力爬上来,直接抱住林昭大腿,气还没喘匀,就开口质问: “大和尚,咚咚是不是偷家里的菜给你了!出家人不可以收偷来的东西哦!” 林昭诧异,揉揉她的小花苞:“咚咚偷家里的菜了?!该打。今天还没见过咚咚呢,待会你帮我带点小礼物给他哈!” “大和尚你看起来年纪也不算很大,我以为住持都是白胡子老头呢,你却和别人不太一样,大家都说你不一般呢。” 林昭噗嗤一声:“小马屁精,礼物也有给你的。善通和尚又做了好吃的呢,快随我进去。” 呛呛高兴地蹦蹦跳跳跟着进了后院,再出来时拎着一篮子东西被慧通背着送回家。 呛呛前脚离开,咚咚后脚就登登地跑了进来。 你们两个是组队溜慧通来的吧? “大和尚!大和尚!大雄宝殿啥时候修好呀?” 林昭一把揪住他衣领,问:“咚咚,呛呛说你偷了家里的菜是真的吗?” 咚咚挣扎:“没有没有!我没有偷,拿去喂家里兔子了!呛呛什么也不知道,她乱说!” 他气得脸颊鼓鼓,林昭放开他衣领,歉疚地摸了摸他的小脸蛋。 “对不起呀,误会你了。给你糖松子赔罪好不好呀?” “哼!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哦!你说大雄宝殿呀,还要好些日子呢。” “那你要加油啊,寺庙越来越大玩捉迷藏才更有趣。” 林昭捏捏他小脸:“知道了,咚咚小师父。” 咚咚忍不住咧开嘴笑,掰开林昭的手,一本正色道:“对了,这是我捡到的,不知道该给谁,就给你吧!” 他递给林昭一本书,林昭接过来一看,是本黄色封皮的经书。 上面写着《金刚经》三个大字。 作者有话说: ①选择网络搜索 呜呜呜!我居然收到雷了!生平第一个雷。之后会继续日更哒!!!谢谢【若欢】! 第25章 “咚——”金阳照顶时,清泉寺钟声叩响,连敲三阵,每阵三十六响。 洪钟三巡后,鼓楼鼓声也连起三阵,昭告着大雄宝殿的落成。 耗时许久建成的大雄宝殿,坐落在清泉寺中轴线第二重,比天王殿要宏伟得多。 两重飞檐,屋脊金梁,殿前置一口大青铜鼎,两边石狮威风凛凛。 林昭站在众僧面前,手握半米高的柱香,插入青铜鼎内,上了大雄宝殿的第一柱香。 同一时刻金光照金梁,绽放出万丈光芒,如佛光降临一般扫射四宇。 一缕风刮来,燃烧的柱香烟雾熏得林昭眯了眯双眼,刮得眼睛生疼,泛出泪水。 他眨了眨眼睛,带领众僧踏入殿内。 殿内正中是释迦摩尼,阿弥陀佛,药师佛三像坐于高台,三像间立阿难伽耶两像,皆是石雕材质。 左右正中放三张佛龛供桌,间隔彩漆大佛瓶,佛像侧后放了九枝莲花烛台。 左右两边又各放有明灯照亮,角落有盆栽红土文竹,淡菜芍药点缀。 实木地板,镶铁壁饰的墙壁,开了两扇圆形窗户,和天王殿无太大差别,只空间宽阔不少。 左中右各三个蒲团,前边还放了一鼓一钵一木鱼。 鼓较大靠墙放着,钵生铁铸造十分大,放置在一软垫小凳上,又称为手磬,是佛门法器。 圆形木鱼十分巨大,前边放置了一个蒲团,僧人诵经时跪坐在前,边敲打木鱼边诵经。 一番流程过完,林昭终于忍不住了,赶紧回到寮房,用水打湿了帕子敷眼睛。 他闭着眼睛躺在榻上,耳边听着香客们若有若无的交谈声,慢慢沉浸梦乡。 梦中,他轻飘飘的,好像一缕风不知飘到了何处。 只见周围“青松之下优婆讲,翠柏之间罗汉行”,又有各类神兽青鸾玉象金狮,以及各类仙植紫英瑶草琪花。 一阵白烟迷雾过眼,散去后又来到一座殿内,周围高座递次排列,全是坎肩单披着袈裟僧袍的和尚。 他们唇瓣微动,林昭耳边充斥了梵音经声,让他蒙蒙乎不知所云,却又冥冥中通了什么窍。 渐渐又是一片黑暗。 再次醒来,已经记不大清梦的内容了,感觉自己好像有什么地方变得不一样,但究竟哪里变得不一样又说不上来。 他没当回事,照常来到天王殿门口替人解签。 这一次解签,他感觉到和以往不太一样了。 一名中年男子跪在蒲团上摇签筒。 “佛祖保佑,帮我看看这次出门的运势!”摇了数十下,掉落一支下下签。 他来到桌前,林昭接过签时抬眸看了一眼男子的面容,仿佛突然之间透过面容穿越时空看到了什么。 林昭心中有所感悟,这次他没再翻手册,径直脱口而出道: “近日不适宜出远门,静待半月为佳。”说完他自己也怔愣了。 半月后,那男子又来了,一脸激动地往功德箱里面扔了银子,又握住林昭高喊“多谢大师啊!” 原来他上次预备出远门的路径上多了山匪作乱,商队都损失惨重,若是他上次也跟着一起去,可能就回不来了。 闻言林昭心中生出早知如此的念头,他自己都有些意外。 为何自己一点都不惊奇,反而觉得一切理所应该? 又过了一个半月,这中年男子又来了。问的是祖坟搬迁,结果还是不吉利。 得了结果,中年男子急匆匆就要走,和之前两次来,他神情多了几分焦躁,林昭想叫住他让他少来几次都没叫住。 哎,他难道不知道短时间求签太多次会不灵验吗? “请大师救救我们一家啊!”没多久,中年男子又来了,这次还差点给林昭跪下。 “究竟发生了何事?”中年男子以袖拭泪,吞下啜泣,将事情经过娓娓道来。 原来那日他求签回去,想想还是决定把祖坟迁了。 哪知没几日,家里生意就出了大问题,妻子儿子夜里不能安眠,染了风邪之症,他自己去查看库房时竟也被一个板凳绊倒把腿给摔折了。 “搬迁祖坟第二天,本来预备进京卖葛布,南北两地刚通,葛布在京都正热,本来若是早些进京能趁着这后面一点尾风赚一笔钱……” “哪知路上不是车马坏了不能走,就是遇上封路,一路走走停停耽搁了不少时间,错过了时机。这倒也罢了,打算着贱卖多少也能回点本,哪知客栈仓库突然就着火了!!” “赔个精光不说,这一路车马住宿费也倒贴,回到家中,妻儿面色也青白难看,没几日就躺在床上起不来了……” 真是太倒霉了,林昭听闻后,观察了一下这中年男子,发现他斑驳的气中的确夹着几缕黑雾。 ??? 林昭眨了眨眼睛,怀疑自己眼睛花了,怎么突然能看见别人脸上的气运了? 哎?等等,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些气代表一个人的气运? 他再转去看其他香客,发现也能看到他们身上的气。大人身上的气斑驳,小孩身上的气最为纯粹。 难道是之前梦中去灵山学了什么神通?如此想着,林昭便想借此事试试自己到底学到了什么本事?学了多少? 再看看男子面相,颇有几分阴郁寡薄之气萦绕,看上去让人感觉有几分心思不正。 冥冥之中,林昭感觉自己似乎看到了什么,感知到了什么,但这感觉如一尾游鱼从指缝中一下溜走了。 “贫僧随你到家中看看。” “好好好!请大师随我来。” 李宅是个三进院落,李志平带着林昭沿着宅门看了倒座房,庭院东西厢房,正房后罩房抄手游廊转了一圈,林昭发现如此大的一座宅院所居住的人并不多。 倒座房住着五六个下人,东厢房住着李志平独子,如今卧病在床,正房住着李志平夫妻两,如今一个腿折了一个也卧病在床。 如果是李志平自己买的宅院,就这么些人口实在没有必要浪费。 “这宅院如此大,却只住了你们一家?” “哦,这宅子原先是祖辈购置的,树大分支,自父母去世后,我大哥便搬了出去。” “大师,可是这宅子有什么不妥?” “宅子并没有问题,再去你搬迁的祖坟新位置看看。” 一行人来到小苍山背阴坡。 “哎!怪我不该听信了那道人的话,说什么此处风水甚佳,可助家宅安宁,生意兴隆。如今别说转运发财了,能平安求稳已是最大的心愿。” 李志平再到这地方,颇多感慨叹气。 “上次到寺中求签我就该听从签文示意啊,都怪当时被那道人三言两语迷了心智!” “大师,你看是不是这处不妥,让家中祖辈不高兴了?” 林昭沉吟半晌,和尚不管看风水,只讲因果。他本以为李志平这么倒霉,或许是有什么作怪,便随他来看看,消除灾厄。 但到了两处,都没有什么问题。 李志平此人急功近利,上次求签已经得到结果,还是为了追求财运,搬祖坟改风水,各人有各人的因缘际会。 他也只能劝对方多多行善积德,祈求尽快转运。 “贫僧并未看出什么不妥。” “啊?这……我家夫人儿子这几晚却是常常噩梦连连啊,就连我自己也……”李志平脸上露出几分害怕畏惧,迟疑良久,他终于下定决心。 “其实……老坟那边并未全部迁过来……大师可否到那边,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不安宁?” 林昭看他吞吞吐吐,就知这人有所隐瞒,没有完全说实话,但直接道:“施主若还不肯道清缘由,支支吾吾,恕贫僧也无法帮忙解决了!” 说罢做怒而欲离状。 李志平连忙挽留他,带着一行人沿着山道七拐八拐来到一处芳草萋萋的坟地。 林昭一来到地方,就看见一处坟碑上冒着黑雾,与李志平身上的如出一辙,如今因为距离过近,直接与李志平身上的黑雾相连一处了。 “此处是何人的墓?”林昭一问这话,李志平就知道他一定是看出什么,眼睛一亮,仿佛找到了救星。 “这是我父亲和先娶那位合葬的墓,这不是搬迁祖坟么,想着都是搬迁,在下存了些私心,想把我父亲和母亲合葬一处,便留这位在这了……” 林昭无言以对。 在古代合葬是大事,时人看的很重,李志平却不打招呼就把人拆了,还独留一个在孤塚,这干的什么事? 正欲开口说什么,山道上突然出现几个男子,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 第26章 “你们莫要打扰我阿母安宁!李志平, 你到底想做什么!” 为首的男子径直冲了过来,拉扯住李志平的衣领就要落下拳头。 李志平身后跟着一同来的人忙上前制止,拉开了那男子。 “这是?”林昭出声询问。 “哦, 这是我那位异母大哥。”李志平整理了下衣服, 脸色有几分不自在。 “李志平你擅自将祖坟和父亲棺木迁走,让父亲与你那小娘合葬,如今还来我母亲墓前想做什么!”李志平大哥李志华用力甩开掣肘,指着李志平鼻子骂道。 林昭了然,这是做大哥的知道消息来找麻烦了, 李志平不干人事也无怪对方要动手。 李志华身后的几名男子见他被李志平的随从拉开,怕他落下风, 纷纷围了上来, 成对峙之势。 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突然平底卷起一道狂风,风沙迷了众人眼睛, 天开始暗沉下来。 一道虚无的影子从墓碑上冒出, 逐渐凝实, 她面目狰狞地逼近李志平, 吓得对方跌坐在地。 众人齐齐瞠目结舌, 心中惊骇地看着这一幕, 李志华嘴唇颤抖地喊:“娘!” “李志平!你个小鳖崽子, 擅自迁坟, 是当你嫡母死了就拿你没办法吗!不烧檄文未经先祖同意, 擅作主张, 真当李家你做主!” “正好, 今儿我就跟你算算使计夺占嫡母长兄家产的账!” 鬼影伸出利爪死死掐住他脖子, 李志平霎时面色紫红, 双眼突起,眼珠子转向林昭那边,向他求救。 人命关天,虽然李志平是过错方,但也无须以命赔,林昭也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人死在面前。 心念一动,下意识地念了几句《金刚经》咒语。 鬼影仿若飞蛾碰到火光般立即缩回墓碑上,忌惮地盯着林昭看。 “和尚,你还管我们李家的家事?” 林昭没说话。鬼影见他不回答,开始为自己陈明缘由。 “此子乃是小妾所生,那个宠妻灭妾的,竟在我死后扶小妾做正妻,苛待我儿,甚至把本该属于我儿的家产给了这小娘养的!” “我儿嫡出长子,却被赶出家中祖宅,只继承了五亩田地,一间茅草屋。如今竖子还恬不知耻,借着迁祖坟将那小娘与他死鬼父亲合葬!” “事到如今,我也不求入不入祖坟,那死鬼的脸我看了都生厌!但属于我儿的家产你必须还回来!” 说最后一句时鬼影面目狰狞地朝李志平咆哮。 李志平吓得求助看向林昭,林昭道,“因果轮回,散财消灾吧。” 见此,吓破胆的李志平只好连连点头,“容我几天筹备银子,会把兄长那份家产转成等价的银子给他的!” “三日!三日之内,若你未做到,我便找你索命!便是这和尚也救不了你!”鬼影怒号完,回到墓碑里了。 李志平踉跄着扑向林昭,“大师救救我!” 林昭袖手:“此事贫僧也管不了,你还是回去筹备银子吧!” 李志平闻言失力跪坐在地。李志华自母亲鬼影出现就满眼泪花,他忙于生计,都没注意到李志平干了这样的事! 也没成想母亲被扰了安宁,却一心想着他这个儿子,替他谋划,他泪眼婆娑地替母亲清理坟墓周围杂草。 林昭原以为这件事情就这样解决了,没成想三日后李志华却急匆匆地跑来找他。 没错,是李志华。 林昭也十分不明所以,他原以为李志华会把自己当成和他弟弟一伙的,如今却来寻他帮忙? 他拉着林昭衣袖大跨步往外去,“还请大师救救我母亲!” “李志平那竖子不知从何找来了游方道士要镇压消除我母亲亡魂!” 原来李志华朋友路上遇到李志华带着一个道士急匆匆往坟墓去,怀疑他想捣什么鬼,悄悄跟了上去,然后就听见李志华跟那道士说有厉鬼作祟,请他消灭厉鬼保家宅安宁。 林昭跟着他疾步赶往,路上听他所言,十分诧异。 这李志平是财迷心窍,要钱不要命了吧?短短时间他从哪找的游方道士,别是个骗人的神棍! 李志平当然不会拿自己的命去赌,说来他自己也没想到,能这么巧就又碰见一个有本事的高人。 那天虽然受了不小的惊吓,但回去后心绪平复他怎么想都不甘心,就这么白白让出一半家产!这些可都是他做生意的本钱和底气,他那大哥会做什么?只会种地!钱到了他手里也是发霉! 他爹就是见他哥没出息,才立遗嘱把嗒大半家产留给了自己,这几年他风雨来去做生意虽然有亏本搭进去的,可不也很快时来运转赚回来了吗? 这次时运不济,本想迁坟改善一下运势,哪知出了这样的事,嫡母亡灵回来作乱了! 经过上次那不靠谱的道士后,他借着自己的人脉四处打听,打定主意一定要找个靠谱的,将那厉鬼除了! 三天日夜不睡奔波打听也没有高人下落,最后一个晚上他本想认命,哪知就这么巧让他碰见张道长起死回生了! 那天晚上他匆匆赶路,途径一庄子,不知何处的狗吠叫的厉害,夜色幽幽森然,他胸中为财利鼓起的气顿时瘪了下去,心中惴惴不安,眼珠左右不停打量四周,提防哪处突然窜出个鬼来! 然后他就瞧见前面树林里有个道士在和两鬼打斗! 一人斗两恶鬼那道士也不见慌乱,两鬼一左一右飞窜袭击,道士一手执桃木剑一手掐诀念咒,两鬼一下就被消灭了。 缩在树后偷看的李志平见此,双眼放光,抓了抓头发衣服,作出一副凄凄惨惨的模样跌跌撞撞地朝道士扑了过去。 林昭和李志华赶到时,就见到那道士手指掐诀,桃木剑直指李志华母亲墓碑。 李志平站在一边,他身后的随从死死压制着李志华的朋友。 “道长且慢!”林昭远远喝止,那道长回过头来,阔脸方鼻,相貌堂堂,眼神清正明亮。 此时,李志华请的族长族老们也恰好赶到。 族长族老们对李志平不打招呼擅自迁祖坟一事很是愤怒,知道其中恩怨纠葛,只想安抚了李志华母亲亡灵,好把事情解决。 之前李父分家,有些人就对他的分配十分看不过去,觉得苛待长子了,奈何族长和李父交好,无人敢置喙。 这次来的是前两年刚上任的新族长,李志华母亲生前处处尽心尽力,大家都不愿意动辄用消散灵魂这样的狠决的方式。 把道长歉意请到一边,之后就是他们自己人商议重新分配家产。 摆在明面上的有李家三进祖宅,三十亩良田,至于李父生前到底有多少积蓄大家也不知,估计也不少,李志平这几年做生意的本钱只有从这来。 如今也不好算计,便把李家祖宅划给李志华,李志华对祖宅回忆不怎么美好不想要,便让李志平给五十两银子,算是半买下来。 三十亩良田再分十五亩给李志华。 李志平心里不甘心,但没奈何旁边族长族老逼视着,还有一个幽魂虎视眈眈盯着,随时都有可能暴起,两位高人也袖手旁观不予理会的样子,只好在分配协议上画押按手指印。 等李志华母亲心愿满足离去投胎后,林昭主动相邀道长,两人来到一处亭中就坐交谈。 互通法号后,各自诉说介绍的经历,林昭得知看上去只有三十多岁的张衍九道长竟已一百岁时,顿时惊呆了。 “哈哈哈,山中无岁月,贫道闭关修行出来,人间已是沧海桑田,换了一番天地。此次出来也是为了求真问道,验证自己多年修行,游历四方。” 林昭惊叹佩服,这才是真正修为高深得道的高人。 他想起最近的梦境,便想着问一问。 “哈哈哈,住持好造化啊!这是受香火熏陶修成愿力,得以魂游灵山与神明沟通啊!有多少修行之人羡慕渴望着,能神交仙人得到点拨!” “住持所说看到什么,贫道也曾有所闻,怕是佛门的‘慧眼神通’,听说修成后可观测未来过去,看穿世间万物命相。” “说起来,这慧眼神通还与我派观气占卜命学有些共通之处。若住持不介意,可否让贫道一观气象?” 林昭当然不介意,张衍九便开天眼通观气术,这一看让他颇为惊讶! 好浓郁纯粹的愿力,外边还为了一圈金灿灿的功德金光! 他哈哈一笑,对林昭道:“住持不必担忧,之后若能继续梦中点拨,或许还能学到其他神通本事啊!” “我此前从未入梦,还是在大雄宝殿之后,这是为何呢?” “依贫道大胆推测,应是住持命运与寺庙兴衰绑定了,是以香火越旺盛愿力越强,大雄宝殿建成后方有梦游灵山得点化之造化。” “多谢!听道长一席话,贫僧胸中豁然开朗。” 张衍九笑着摆摆手,一副不在意的模样,顺手摘下别在腰间的葫芦,葫芦口对着亭中桌面,念决轻呵一声! 桌面上顿时多了好几盘仙气飘飘的瓜果,冒着雾气的香茗,以及各色干果点心。 哇!还带随身空间的吗!林昭惊叹,被这一手袖里乾坤,葫芦藏物的本事弄得艳羡不已。 两人相谈甚欢,不知不觉夜色将临,桌席便散。 张衍九道长又是一声轻呵,葫芦便将桌面上的东西全都吸了回去,林昭看着那葫芦满是喜爱不舍地道别离开。 随身空间啊,年少刚看修仙小说,最喜欢看主角带着随身空间金手指各处游历,后来长大工作搬家上下奔波时也偶尔会冒出“要是有个随身空间就好了”的念头。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师兄, 你看。”不累拽着不二的衣角,指向街边扛着稻草扎的,上面是红彤彤的糖葫芦。 一串一串地挨满在一起, 山楂的, 海棠果的,竟然还有草莓裹的!不累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不二也不着痕迹地咽了咽口水,还是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他。 不累不甘心地嘟了下嘴,眼睛滴溜一转,看见住持正围人群外边看戏法呢, 便拍拍不二肩膀,示意他看过去。 不二望去, 只见一个头戴破巾, 身穿烂絮袍的落魄男人正向卖梨人讨梨吃,被发火的卖梨人臭骂了一顿。 落魄男人说:“你一车有好几百个梨,我不过跟你讨一个, 有什么好发火的呢?” 旁边围观的人也劝卖梨的给他一个打发无赖走了算了, 卖梨的执意不肯, 和落魄男人七嘴八舌地吵嚷了起来。 在山中哪见过这种人世间为了一个梨起口角争执的热闹?不二看得正起劲, 没注意到此时一双小手已经摸向了他的布袋。 等他再回过神, 就见不累一脸笑嘻嘻地拿着串糖葫芦, 迈着六亲不认的得意步伐从对面街头向他走来。 不二这才恍然反应过来, 忙打开布袋查看, 果不其然!里面的铜板少了两个。 “不累!”他满脸不赞成, 鼓鼓的脸颊染上红色。 不累却浑不在意, 无视师兄的怒瞪, 满脸享受地吃着糖葫芦, 吃到最后签上只剩下两颗时, 手一伸递到不二面前。 “喏”,不二看着不累半晌…… 最终“哼”了一声接过,然后满脸期待的,小心翼翼地,伸出舌头去舔糖葫芦外边那层糖壳。 他吸溜了一下,甜滋滋的,真美味呀!舌头一卷,刚要将糖葫芦吃进嘴里,身后突然被一股大力撞了下。 他整个人往前一扑!差点就扑街摔个大马哈,被旁边的不累眼疾手快拉住了。 红色的糖葫芦骨碌碌在地上滚了滚,沾上了泥巴。 不二眼中漏出可惜之色,愤怒的不累对着撞到师兄的人怒目而视。 那是一个十分俊俏的后生,戴着苏绣的百帽,身上穿一件鱼肚白的湖纱袍,此时脸上满是愧疚歉意。 “对不住,对不住!小师父没事吧?我再买两串糖葫芦赔你!” 那人手忙脚快地买了两串糖葫芦,又到隔壁摊上买了两个菜炊饼给不二不累。 看他也不是故意的,又那么诚心道歉,两人便放他走了。 突然不远处传来热闹的哗哄声,不二不累你拽我我拉你的奔过去瞧。 “缩在这干嘛,走,瞧热闹去!”旁边也有女子拽了闺蜜胳膊快步跑过去。 只见层层围住的人群中央,居然站着刚刚那个讨梨的落魄男人。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盯他前面那个土坑上。 只见那有一株细细的嫩芽正破土而出,渐渐长大,只一会儿的功夫就长成了一株梨树! 十分枝繁叶茂。转眼间,梨树开花了,结果了,又大又香,密密麻麻挂满枝头。 “我不像某些人那么吝啬,这香甜可口又多汁的梨子人人有份,大家一起吃!”落魄男人说着便从树下摘梨子,分给围观的人,没一会树上的梨子就被摘光了。 然后落魄男人就用铁铲砍断梨树,噔噔地砍了好长时间才断。他连枝带叶把梨树扛在肩上,不慌不忙慢慢离去。 起初落魄男人说要作法时,卖梨人也混杂在人群中,伸长脖子全神贯注地看,把卖梨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等落魄男人走了,他才想起看车里的梨,已经一个也没有了。这时他才醒悟过来,刚才落魄男人所分送给大家的,全都是自己的梨子! 卖梨人气愤地直拍大腿,急忙去追,却不见人影,满市的人都忍不住笑起来了。 大家纷纷议论那落魄男人是什么奇人,只是往土里丢了个梨核,掩土埋上,浇了些热水竟然就长出梨树来了。 那果子虽然是卖梨人的,但梨树怎么长出来的却是大家千真万确看到的! 这是什么神奇的戏法? 不二不累也看呆了,直到林昭拍拍他们肩膀才回过神,七嘴八舌地跟他说起刚刚的见闻。 “我全看见了。”和电影《妖猫传》西瓜幻术差不多嘛,他也算是开眼界了,高手在民间呀。 “你们不饿吗?咱们下馆子吃阳春面。” “哦耶!”不二不累齐齐欢呼。他们早饿了。 来到扬州府城,就要吃这的美食特产,林昭他们是吃不了盐水鹅,灌汤包,三丁包子,千层油糕了。但还不能吃阳春面,黄桥烧饼,烫干丝,牛皮糖吗? 一行人来到较安静的一个街边馆子就坐,旁边就是住户民楼,正等着上菜呢,忽而被外边的争吵吸引了注意力。 只见一个俊俏后生正和一个卖珠钗首饰的婆子因为还价钱吵起来了。 “是他!”不二低呼。 “是撞了你的那个人!”不累也喊。 头戴着苏绣百帽,身穿一件鱼肚白的湖纱袍。可不就是那人吗? 他们的争吵声惊动了许多人,那年轻后生将珠钗首饰在阳光下翻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嘴里还时不时说真说假。 婆子一把夺过来,让他不买就莫要耽误自己做生意,有跟他这还价钱的功夫,不知道卖出去多少。 俊俏后生不依,只一直让她给点添头。 这时林昭望见对面阁楼有一妇人推窗探看,因生的十分貌美标志,在这一片灰蒙蒙的街景中很是亮眼。 没多久,一个侍女从对面前楼走了出来,和那卖首饰珠钗的婆子说了几句,那婆子就一把推开俊俏后生,径自跟着侍女到对门楼去了。 热闹散去,林昭几人的阳春面也上来了。 几人吃完直接在面馆旁边的客栈住了下来,小二带林昭住的房间,正好打开窗就能瞧见刚才那名美妇人所在的门楼。 林昭一行人此次出来是因为和张衍九的一个赌约。 赌谁七日之内能先一步在扬州府城找到法器。 做到桌前,林昭拿出笔墨,在一张黄褐色信笺上写道:“张兄,我已到达扬州城,听闻你还在船上,恐怕弟要领先一步咯!” 落笔写下名姓后,待笔墨字迹干了,林昭将信笺折成纸鹤。 纸鹤静静立在红木圆桌上,只见林昭嘴对着吹送一口气后,纸鹤竟挥舞着翅膀飞了起来!很快就飞出窗子,飞入黑色的天幕遥遥而去。 这是张衍九教他的纸鹤化灵之术,这些日子他们都通过这种方式进行书信交流。 除了分享平日见闻所得,偶尔调侃一下彼此外,张衍九还时常将自己所知的玄门知识和神怪见闻悉数告诉林昭。 林昭偶尔遇到什么不解的鬼蜮之事,哪怕是突发奇想的古怪念头,张衍九都会认真回复他。 林昭便认张衍九为自己的义兄,其实也算是他玄学道路上的半个师父和领路人,但身份不同,想想还是义兄更合适。 在客栈住了两日,白天就带着不二不累和慧通到处转悠,散心增长见闻的同时,顺便看看哪处有无法器。 然而一无所获。 这天晚上,林昭坐在窗前看一本经文咒语,忽瞧见那日卖珠钗首饰的婆子从街尾出现,一路进了美妇人的门楼。 月光下,可以瞧见那婆子边走边四下打量的神情,多了几分做贼心虚。 她来到门前轻敲了几下,紧接着吱呀一声,里面的人打开了门,黑洞洞的,看不清是谁。 婆子朝半开的门内福了福身,说了些什么,便闪身进去了。 林昭看见此景,心中总觉得有些异常。但那婆子进去后,对面门楼静悄悄的,好似与黑夜一同沉睡了般,他也不太确定到底什么情况。 第二天午后,照旧见那婆子从门楼里出来,脸色如常,白日里见她似乎比黑夜时正常许多。 又过了几日,林昭因为白天去爬了一趟湖中岛上的山,又爬了几十层的宝塔楼,回来一沾床榻就睡死过去了。 突然寂静的黑夜里响起一阵惊叫。 林昭被惊醒,又听楼下传来两道重物落地的声音,起身到窗前查看。 只见街道上歪倒着两个人,是那婆子,还有那天和婆子买珠钗还价钱的俊俏后生。 林昭一脸疑问,看向对面楼。 此时平常紧闭的窗被打开,那名美貌妇人在窗前查看地上的两人,脸上满是担忧。 林昭眼神一转,又看见美貌妇人旁边还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只在窗前露出半截,看不清面容。 美妇人抬起头,注意到这边林昭的视线,眼神慌乱,立马“嘭”地一下掩上了窗。 林昭眼睛却微眯了起来,脸上多了几分凝重,他赶紧下楼去。 他慧眼神通已经比之前精进不少,刚刚虽只是一眼,那高大身影也只露出半边胳膊,林昭却看到那冲天的黑色鬼气。 张衍九曾说,寻常游魂鬼气了了,不足以为计,只有厉鬼煞鬼才会有冲天的鬼气。 他跑下楼,见地上的两人只是晕死过去,还有呼吸,便放下心,刚起身就听见楼里传来美妇人的惊呼声以及一片噼里啪啦的声响。 他一下撞开门,冲了进去。 第28章 蹬蹬蹬疾步上了楼之后, 只见一个高大的鬼影掐住那美妇人的脖子,将她高高举起。 美妇人两眼翻白,脸色紫涨, 眼看着下一秒就要丧命! 林昭双手合十, 发动愿力,嘴里念起经咒,只见随着他的念咒,身上冒出的白色光晕变成一个个紧密排列的梵文,飞到鬼影身前将它一圈圈围绕起来。 那鬼影痛苦嘶吼, 放下美妇人,抱头在经文密咒里挣扎, 身上的黑色鬼气一点点消散, 鬼影变得虚无起来。 摔倒在地的美妇人缓过气来,睁开眼看见这一幕,以为鬼影就要被消散, 爬着扑到林昭面前, 拽住衣摆请求他停手。 林昭没有停下, 不为所动地继续念咒。 很快, 黑色的鬼影便消散一空, 美妇人怔愣地看着虚无的半空, 双眼渐渐归为死寂。 下一刻, 双眼又一下燃亮一簇火光。 只见刚刚虚无的半空, 凝实了一道身影, 露出鬼影本来的面容。 林昭刚刚念的不是什么镇煞除魔的死咒, 而是净化的经文咒语。 鬼影生得眉清目秀, 齿白唇红, 五官齐整好看, 自称蒋玉涵,乃是美妇人的相公。 蒋玉涵世代做生意买卖,自小和王家最小的女儿定了亲,十七岁那年父亲一病身亡,过了孝期后才迎娶王家最小的女儿巧儿。 两人成亲后一年,蒋玉涵想起父亲之前行走做生意,还有些客账没有收回来,已经耽搁很久了,便和王巧儿商议去走一趟。 “常言说坐吃山,虽然有些家业,但总不能整日待在家里悠闲度日,抛了这行衣食饭碗不管。” 于是他便趁着天气不寒不暖的时节上路。 途中到了闽南地界,水土不服得了个疟疾,一整个夏天都没有好全,到了秋天又转成水痢。 找了许多大夫看,怎么也医治不好,甚至巫医神婆都请了,后来一天比一天严重,腹痛便血,撑了十几日昏迷不醒,没多久就命归黄泉。 死了之后,他放心不下家中的妻子,一介客死他乡的游魂夜间赶路,赶了十几日终于赶回来。 一回来却见一婆子猛灌妻子酒水,诱哄妻子去了床榻,支走那些婢女侍从,摇手让偷摸着跟进来躲在楼梯处的男儿上来…… 蒋玉涵哪里能忍,凶性大发,执念让他魂灵不散成了客鬼,目睹妻子被欺辱当即戾气缠身化身成厉鬼,将那两个不怀好意的人扔下楼去。 之后又被戾气反噬,失了神智,只觉得妻子背叛了自己。 满心都是“明明嘱咐过尽量在后面楼院待着,为什么要到前面楼门招风揽火惹那些闲汉”“是不是有意要和那俊俏后生私奔”这样的念头…… 然后便是林昭及时赶到,净化了他,让他没有酿成大错,错杀心爱的妻子。 蒋玉涵拍醒酒后熟睡的下人,让他们将楼下那两人押进来。 没多久后,下人上来,却只带了那俊俏后生一人,卖珠钗的婆子不见了踪影。 昏迷的俊俏后生被拍醒,看见蒋玉涵吓了一大跳,差点又要昏过去,被下人掐住人中无法闭眼。 蒋玉涵逼问他,俊俏后生只得从头到尾叙述清楚。 原来那日王巧儿被侍女撺掇着到前楼看街边景象时,看见有一背影特别像自家相公,正是着俊俏后生。 后生感觉到有人注视自己,便抬头望来,正好看见王巧儿,就被她的惊天美貌和那迷人的眼神光儿痴住了。 王家有三女,各个貌比西施,美如水观音,都说去王家女赛过做驸马,三女中这王巧儿尤为漂亮,也不怪这后生会惊若天人。 这后生姓陈,是家中长子,家里也是行脚客商为生,途径扬州遇见这样美丽的女子登时就走不动道了。 色迷心窍,为了和美人一会,竟找了街尾卖珠钗的婆子,以重金托付相求,请她帮忙实现心愿。 那婆子见了那金灿灿的金子和银灿灿的元宝,原先心里还有的几分犹豫登时就化作翅膀飞走了。 两人合谋在美妇人眼皮下做一场戏,让婆子和美妇人认识,再哄得美妇人的信任,如此这般,待到时机成熟,婆子迷魂汤灌够,哄得美妇人真心后便可…… “妄想!”蒋玉涵一脚揣在陈大郎胸口,当即就要下人拿送官府。 美妇人泪眼盈盈地拉住他,道若是拿送官府,此事传出去,自己怕是不能活了。 蒋玉涵念及街坊邻居,叹了口气。他如今已是一缕幽魂,妻子却还得在人间苟活,那些闲言碎语足以淹没她一介孤苦女子。 下人有意将功补过,见主人为难,上前建言,“何不说是这后生和那婆子合谋偷了主人财宝呢?” 蒋玉涵闻言豁然开朗,赞赏地看了那下人一眼,“此事就由你办。” 下人便押着陈大郎退了下去,准备明日一早就送到官府,并让县令发海捕文书悬赏缉拿那婆子。 事情解决,蒋玉涵携着王巧儿就要跪地道恩,被林昭制止了。 他总觉得哪里有些说不通的地方。 那日卖珠钗婆子和陈大郎做戏时,他和不二不累都看见了,不过短短几日,那婆子是如何哄得王巧儿卸下心防,又避过下人侍女耳目,让陈大郎成功进来的? 他看了一眼王巧儿,王巧儿正好也看着他呢,一碰上他的眼神,好像老鼠碰见猫般低下头去。 她在怕什么?或者她在心虚什么? 林昭又看了一眼蒋玉涵,到底是别人家家事,如今事情已了,有些事情就不要再追究下去吧,于人于己都没有好处。 他还要回去睡觉呢,困得很。 背过身打了个哈欠,林昭向他们摆摆手,下楼回去补觉了。 然而又过一日,在林昭预备和不二他们出门去西大街时,蒋宅下人跑过来,满脸焦急地请林昭过去。 “主人娘子突然腹痛难忍,请了好几个大夫都说看不出什么问题?主人怕不是因为病患,而是有其他什么妨碍,便让小人来请大师过去一看。” 下人带着林昭过了前楼,绕过抄手游廊,又过了一个庭院,来到后面一处楼阁,蹬蹬蹬地上了二楼。 林昭一进门,蒋玉涵就从榻边起身迎了过来,几乎是飘的,碍于下人还在才忍耐住了。 因为是白日,鬼魂怕见光,窗户都掩上了拉下布帘,房间里有些暗沉。 林昭被蒋玉涵迎到榻边。 只见王巧儿嘴唇发白干裂,脸色几乎和素白宣纸一个色,额头满是豆粒大的汗珠。手捂着腹部,身子蜷缩着,整个人几乎虚脱了,无一丝气力。 林昭发动愿力,用慧眼神通查看,从头颅开始扫视,一直往下,在腹部发现了怪异之处。 只见那好似卧着一个圆头圆脑的甲壳虫,时不时振翅发出极快的频率…… 真是奇怪……遇事不决,找张衍九道长。 林昭要来了纸笔,将事情前因后果来龙去脉都详述清楚,便收笔吹干墨迹,送了纸鹤出去。 这会张衍九道长应该也到扬州府城了,纸鹤很快就会带消息回来的。 果不其然,没多久,纸鹤就带着张衍九的回复回来了。 “听弟所言,这应该是某种蛊,曾听闻在闽南一处山地,有一邪婆擅长下蛊迷惑人心,中蛊者会对下蛊者不合常理地信任有加,言听计从,明明只认识不过一两天却比亲人还要感情深厚。” 看来,王巧儿怕是被那婆子下了蛊。 “蛊毒由口而入,一定时间要投喂养料,不然中蛊者就会腹痛难忍,过了三天就会肠穿肚烂而死。” 因为张衍九传来的纸鹤是口述的,所以他的话也传入了虚弱的王巧儿耳中。 原来……原来如此,不是她对蒋哥有了异心,是自己被下了蛊。 难怪,难怪不过是和那婆子说了一回话,喝了一回酒,就觉得对方亲近有加,被她三言两语就说得心中畅快,还屡次三番要请对方和自己同吃同住才快活,甚至还被她说动诱哄,让她……让她自觉愧对蒋哥,还差点酿下大错! 王巧儿只觉短短几日自己竟好似历了几世劫难般心力憔悴。 “这蛊倒没有那么复杂难解。也是怨煞养成,弟只要愿力念咒消解便可,一般来说需要高人念经七七十九日,不过若是弟你的话,哈哈哈!” 纸鹤复读机般放到这,就戛然而止,无火自燃变成灰烬散去。 听闻自己/妻子有救,王巧儿和蒋玉涵都喜出望外地看着林昭,等待着他的行动。 林昭坐在旁边的桌子上,开始念起不动明王降魔咒,张衍九曾言不动明王降魔咒对拔除降头蛊毒下符最为奇效。 他一介道士,涉猎倒广,佛门各类咒语也了解得很。 咒语自他口中飘出,白色梵文飘荡了整个屋子,帷幔无风自动,跟着游舞。 不消半个时辰,王巧儿便觉腹中不再疼痛,心底对那婆子奇异的不舍之情也悄然消失了。额头不再冒汗,脸色渐渐恢复血色。 再喝几口蒋玉涵送到嘴边的水,便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喝再多水也觉干渴难忍,唇瓣也恢复了光泽。 “多谢大师大恩大德!”蒋玉涵这次没给林昭阻止的机会,径直跪下磕了几个头。 又从后边拿来一口檀木箱子,打开。 里面红底软锦上躺着一个巴掌大的青铜磬钟。 以林昭如今的慧眼神通,自然能看出这磬钟的不凡,虽然凡人肉眼看上去锈迹斑斑,但那只是宝物自秽,在他眼里这口磬钟可是通体散发着紫金光芒啊。 “这是家传已久的宝贝,听闻是某个高僧为感谢家祖仗义疏财就百姓所赠的法器。”蒋玉涵带着怀念抚摸了一下磬钟。 “小时候我生病,祖父还曾抱着我拉着我的手摸这磬钟,口中念叨‘摸一摸,病全消’。得益于祖父的爱护,我的病好了。这口磬钟自祖父去世后就再也没拿出来过,一直在箱子里蒙尘,不若将它赠给大师您,也好发挥它的本事。” “请大师一定要收下!”蒋玉涵弯腰双手奉着箱子递到林昭面前。 看蒋玉涵一脸不收下就不起身的倔强表情,再看王巧儿坐在床边微笑颔首,林昭便收下了他们这番心意。 作为回礼,离开前,林昭留下了之前建成大雄宝殿时系统给的奖励,一块能蕴养魂灵的乌木。 第29章 “弟先兄一步寻得法器, 是兄输了,愿赌服输。两日后,兄请弟在泰阳楼吃全素盛宴!” 当天去到泰阳楼, 果然有一桌好菜在等着他们。 张衍九笑呵呵地跟林昭要青铜磬钟一观, 拿到手里后惊叹,果然是好法器。 林昭也不理会他言语里的艳羡之意,看着窗外远处的湖水风光,夸张衍九位置挑的好,居高临下风景一览无余, 临风临水舒适自在。 张衍九听他言语里的向往,便道:“不若待会我们也去泛舟湖上一回?” 林昭自然没有不同意的。 几人吃完, 便前往湖边, 找一船家登舟泛湖。 湖水岸边,除了游船还有不少渔船,有一渔船刚好满载而归, 和来往行人贩卖鱼鲜。 林昭路过, 见一鳖在网中挣扎, 绿豆大的小眼精准地瞅中他的视线, 好像在求救。 林昭哑然失笑, 为自己的想法感到不可思议, 许是受香火熏陶久了, 也多了些慈悲悯人的心? 他最终还是掏钱买下了这只鳖, 此时张衍九刚好和船家商谈好, 林昭便登上船, 顺手将鳖放回了水里。 “去吧, 下次小心点, 别再被网住了。” 被放回水里的鳖刚沉下水底, 闻言又冒出头向他吐了个泡泡,好似在回应他的话,然后又沉回水底不见了。 不二不累瞧见,惊呼:“好通人性的王八。” 船舱里空间还挺大,张衍九又使出他的袖里乾坤之术,从葫芦里吐出各类瓜果点心茶水。 不二不累就一边剥花生吃一边凑头嘀咕什么。 慧通迎风站在船头,如一尊保护神,十分威风凛凛。 “张兄,我听闻修行得道的仙人都会御风而行,不知可有这样的术法?” “哈哈哈,弟这是也想试试乘风而去的自在?术法有这样的术法,为兄也向往得很,只是可望而不可得。” 两人一路交谈,讲些彼此的游历见闻,想到哪说到哪,慢慢泛舟至湖中心。 这里一眼望不到岸,广阔湖水似与海水连在一起般,天光湖水上下一色,一片茫茫。 忽听传来一阵扑棱拍水的声音,还夹杂着求救惊呼,似乎是有人溺水了! 林昭和张衍九循声到船尾查看,真有一个人在不远处拍水挣扎。 他忙喊慧通去救人,同时也奇怪,这人怎么悄无声息地到了湖中心溺水挣扎? 慧通将人捞上来后,帮着按出腹中灌的水,人就醒过来了。 这人穿了一声绯红官袍,胸前绣了锦鸡图案,自称是户部侍郎,让所有人齐齐惊讶。 户部侍郎不在京都,怎么突然出现在扬州府城的湖中心? 孙文恕知道自己是在扬州,大惊失色,自己只是睡了个觉,睁开眼醒来发现自己到一片湖水已经十分惊愕惶恐了,如今还告诉他自己在距离京都几千里之遥的扬州? 他怎么会从京都的自己的府邸到扬州湖中心来? 但他此时除了困惑惊奇外还有别的事要焦急担忧,明天上朝还有重要的事要上奏,这下要是耽误了时机可怎么对得起陛下的托付? 扬州到京都水路陆路兼备赶过去也要半个月啊! 这……这绝非人力所能及! 想到这,孙文恕绝望地捶胸顿足半晌,颓唐地塌下肩去。 筹谋计划了这么久,终是要在他这折戟沉沙,功亏一篑吗?!他如何对得起陛下的信任! 一时之间,孙文恕之觉得恨不能一头触地而死,再看看这湖水,想一头栽进去,怕是也会被这一船的人救回来,白白劳费人家的力气。 想死不能,想回也不能,孙文恕胸中满腔郁结愤懑。 “呼——哗——” 湖中突然出现巨大的波纹,开始快速旋转,逐渐形成一个漩涡。 眼看着小舟就要被吸进去,突然。 一只巨大的玄龟从漩涡中现身,掀起层层巨浪,而后落下拍打在湖面溅起水花落在众人身上。 这水花浇得大家一个激灵,齐齐惊愕得看着这巨龟。 巨龟却看着林昭口吐人言道:“谢恩人解救族中幼儿,玄龟一族欠恩人一个恩情,恩人可有什么心愿?” 林昭怔怔然,看着这惊天巨龟,脑袋上还长角呢? 随手买的鳖居然是玄龟族的幼儿,他这是什么运气? 心愿?他最近生活也挺圆满的啊…… “不然……”林昭看看满脸呆滞的户部侍郎,“你就送他回家吧。” 他几乎是带着玩笑般随意将这个心愿送了出去,无他,对林昭来说这种报恩满足心愿的桥段他只在睡前童话故事里听到过啊,真有些不真实。 户部侍郎闻言万分感激地看着林昭,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玄龟点点头,张开嘴,口中迸发出一团白光将户部侍郎孙文恕吸入进去,然后便沉入湖底不见了。 后来皇帝飞来的密信中讲了此事。言语中万分感激那巨龟和僧人。 林昭这才知道,原来孙文恕和皇帝陛下联手收集了左相阵营户部尚书的一些贪污国库的证据,准备将他拉下马,让户部侍郎上位,培植壮大己方势力。 误打误撞,原来是帮了自己人啊。 【恭喜您,达成成就解锁寺庙6个建筑物,解锁AI僧人长眉大师,获得肥皂配方x1,经书x1。 长眉大师不日将抵达,敬请查收!】 长眉大师是一副长者形象,人如其名,长长的白眉毛白胡子身披袈裟看着就十分佛法深厚。 然而他的介绍却是: 【人物:长眉大师(虽然看着精通佛法,但似乎更擅长工造一行?) 体力:10 悟性:40 魅力:20 天赋:平平无奇】 林昭打开肥皂配方,看了一眼,将它交给长眉大师,请他试着做出来。 “要什么材料尽管开口。” 没过几日,长眉大师就把肥皂造出来了,还有各种形状的,各种花香的。 林昭挑了一块梅花形状的和肥皂配方一起塞进锦盒,让暗卫送给皇帝陛下,并写了一封关于肥皂用途和清洁效果的密信。 皇帝陛下不是老哭穷,培养不起人才吗?有这肥皂足够他支棱一段时间和那奸相斗了。 这之后长眉还往肥皂里面加了地涌金莲,使得肥皂多了些金箔一样的花纹,十分能代表清泉寺的特色。 “住持,我听闻其他寺庙都有开光器物让香客请回家,咱们寺庙有没有啊?最近好几个香客跟我问呢。” 一日,不累跑到林昭跟前询问。 开光业务?好像也不是不能开办。林昭琢磨着怎么办起来。 之前建大雄宝殿时,为了追求好的木材,主梁他甚至用了“千年不腐万年不朽”的金丝楠木,所以银子一下花去了不少。 如今堪堪够支持寺庙一月米粮。 但林昭有一种迷之自信的直觉,他很快就能再把钱赚回来,是以他一点也不后悔自己在大雄宝殿修建上耗费那么多金钱。 于是当再有香客问起,不累就回答,“住持说,要请施主携带家中之物开光,这样开光法器与施主的联系更紧密。” 其实是林昭懒得下山进货了。 一位头戴缠枝莲纹抹额的老夫人闻言,立马让人下山取了家中一个玉狮镇纸摆件回来。 这玉狮摆件平日放在书案上,不算大,大约成年男子拳头大小。 它此时乖乖巧巧地蹲坐在地上,眼睛半阖,正对着木鱼前的林昭。 林昭一手敲着木鱼,一手竖掌在胸前,唇齿上下阖动,肉眼凡胎难以看见的白色愿力织就的经文化作纯白灵力,慢慢涌进白玉狮子体内。 因为这阵子香火旺盛,他的愿力比之前浓郁许多。 平常的开光仪式需要僧人众多,且步骤繁琐,但林昭却只用了一刻钟便开光完成,且效果十分好。 此时白玉狮子里面流动着白色带金的光彩,林昭愿力汇聚指尖,覆在它的双眼一抹一点,原先眼睛半阖的玉狮子睁开圆目,眸中似有亮光。 老夫人捧着双目圆瞪炯炯有神,威风凛凛的玉狮子别提多高兴了,乐呵呵的闭不上嘴,大手一挥,投了三百两银子进功德箱。 她一路笑呵呵的,宝贝似地捧着玉狮子,还用宽大的袖袍遮掩着,生怕被人看见玉狮子的模样抢了去。 回到家中,她的孙儿周幼林刚好走进大堂,瞧见她那宝贝样,笑嘻嘻地上前去掀开袖袍。 周幼林向来受宠,行为举止多不受拘束,随性而为。 他看见那玉狮子镇纸,一脸失望。 “嗨,我的亲亲祖母,还以为是什么宝贝玩意,原来不过是我房中的玉狮子镇纸啊?你喜欢就拿回房中去呗,孙儿又不会和您计较这些。” 老夫人狠狠拍了一下周幼林随意撩拨玉狮子尾巴的手,把他吓一跳。 他祖母怎么突然对他这么凶,还是为了个普通的玉狮子镇纸。 “去去去!还不是为了你这个成天上蹿下跳的,这么大了还要祖母为你操心,生怕你哪天跟着那些混账玩意惹到什么,这可是我特地去清泉寺请了大师念经开过光的!” “把它放在你书房,好好放着,别当成普通镇纸随意对待。” 周幼林闻言嗨了声,原来如此,不过是开过光,至于这么郑重其事严阵以待么? 那什么清泉寺他也听闻过,什么神奇事迹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他还不知道这些群众啊,从一个人嘴里说出的“狗”传遍一条街后都能变成“人”。 像他如此明智清醒的人怎么可能如这些庸人一般受骗上当? “随您高兴吧!我还要去看看柳兄呢,他最近突然病得厉害!”周幼林潇洒地转身就要走。 “哎哎!你给我回来!这玉狮子你必须亲自请回书房,以示尊重知道吗!” 周幼林叹了口气,想拒绝,但老夫人的眼神瞧着实在可怕。 罢了罢了,不过是回一趟书房。 他一脸拿您没办法的无奈表情,也双手宝贝似地接过玉狮子,捧着它回书房。 老夫人不放心,一定要亲眼看着周幼林放,便一路跟随。 “那柳家大郎真病这么重啊?” 老夫人纳罕,前两日东街头柳家郎君前两日突然病重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 这柳家郎君向来身体健壮,这么些年,其他人家孩子都或多或少地生过病,就他十几年来都活蹦乱跳的,通宵达旦一整天第二日还能跑马游水的。 这怎么突然就病得那么重呢?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周幼林也不解呢, 他跟柳拓说不上什么至交好友,只这片地方圈子就那么大,大家都能说上几句话, 柳拓爱玩会玩, 跟着他出去玩了几次后,也相熟起来了。 这不好友说要去看看他,周幼林也不好落下,便打算今天携厚礼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就一病不起? 见玉狮子被稳妥地放在书桌上, 老夫人这才放心的离开。 周幼林有些不忿,拿起玉狮子镇纸便要重重放下再一次, 最好磕出响声, 表达一下自己不信鬼神的坚定态度。 然而一对上玉狮子那双眼睛,手势竟鬼使神差地就放轻了。 玉狮子再次轻轻落在檀木桌面上,周幼林才回过神, 他看看自己的手, 再看看玉狮子那咆哮咧开的嘴, 仿佛在无声嘲讽。 周幼林轻咳一声, 哪怕此时书房中只有他一人, 也觉得十分尴尬, 忙摆袖负手踱步出了书房。 出门来到柳府, 跟着好友随管家进了柳拓房间, 看见床上躺着的人, 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柳拓身体瘦削, 如同只剩下一把枯骨, 脸颊凹陷, 眼底是惨白青黑。 他宛如在深冬一般, 枯骨瘦削的身子被厚厚的绵褥被子包裹。 这哪还是那个高大健硕,在马上翻飞自如的好汉柳拓啊? 简直宛若两人。 众人都因为柳拓这副与平日相去甚远的模样惊吓住了,有人悄悄问身边的管家“是不是被什么脏东西缠上了?”管家摇摇头,低声言明也请了好几个高人来看,都不见好。 柳拓还有些意识,听见众多好友来看他,颤颤巍巍地睁开眼皮,嘴唇阖动似在说什么。 身旁贴身侍候的下人忙凑上前,耳朵对着他的唇瓣,静静听,然后转述给众人听。 柳拓说怕自己这眼睛一闭就再也见不到天光了,想趁着还有力气把自己预备好给众位好友的生辰礼送给大家,自己今年怕是不能参加众位好友的生辰宴了。 众人听了,心中酸楚,都眼泛热泪。 好好一个人怎么突然就这样了呢? 下人鱼贯而入,捧来大小不一的锦盒,众人为了满足柳拓的心愿,都收下了。 紧接着大家依次上前和林昭说话,都是些祝福祈祷,希望他快些好起来。 从柳府回到家中,周幼林心情沉重,昔日一起踏郊游玩的好儿郎一夜之间如同枯槁,让他十分不是滋味。 他坐在桌前,看着长长的锦盒出了好一会神,才将它打开。 里面是一副卷轴。 周幼林将它挂在墙上,徐徐展开。 画上是一美人图,仙女踏云而来,臻首娥眉,顾盼生姿,栩栩如生,好似就要从画上一跃而下,来到身畔对你轻声细语,脉脉细述天宫的深幽广寒。 周幼林眨眨眼,怀疑自己眼花了,他刚刚好像看见仙女的嘴角弯了弯,在朝他笑一般。 可能是自己太困了吧,这么想着,他吹灭烛火,掩上书房的门,回房间睡觉了。 月光透过窗子,洒在画上,上面的云彩好似流动起来了般。 第二日,因为父亲突击检查功课,周幼林表现得一塌糊涂,被赶来书房罚抄三百遍,抄到夜色深沉方完成一半。 周幼林叹了口气,替自己深深哀怜起来,他真是个小可怜,整日被三座大山逼压,能怪他爱往外跑吗?是这个家没有爱了! 他幽幽地长叹了口气。 “公子不必自怜,奴家最钦佩公子这般洒脱不羁的人物~” 突然耳畔响起一个轻柔纤细的声音,吐气如兰般幽冷的气息喷洒在颈侧,激得他浑身一激灵。 周幼林整个人跟蚂蚱一样瞬间弹跳起来,蹦开一尺远。 那……那画中的仙人竟,竟跑出来了!!! “公子何必惊慌,奴家乃广寒宫嫦娥侍女,得画圣作画,才能付灵于此,得以和公子一会。怎么公子好似见了鬼一般?叫人伤心。” 那女子说罢,似是颇为无趣一般倚靠在桌前,抛向周幼林的眼神带着些挑逗。 一般男子见了她这洛神神女降临的天资早就痴迷了三分,即使心中惊疑害怕,经她这般作态也痴迷了七八分了,女子十分笃定周幼林跑不出她的手掌心。 果不其然,周幼林听罢便慢慢走近,倾身向她压来…… “公子真是性急~”女子娇羞一歪,展现一侧白皙的长颈,周幼林的脑袋果然顺势凑了上来。 “啊!”突然女子急速向后闪避退去,忌惮地看着周幼林。 事实上是周幼林手里的玉狮子镇纸。 原来刚刚周幼林靠近她,只是为了拿她身后桌上的玉狮子镇纸。 周幼林只觉得这女子着实可恶! 居然完全颠覆了他不信鬼神的信念,知道这让他幼小的心灵遭受了多么大的伤害吗?! 女子不知,她娇笑一声,抬起脸,已经换上了一副幽怨的表情,还向周幼林轻轻抛了个有些嗔怪的眼神。 “公子何必这样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怕奴家吃了你么?”她语气里吐出“吃”字时带了些暧昧。 周幼林完全不为所动,依然摆着那副,一手托着玉狮子底部,一手托着玉狮子背部,抵在胸前,准备随时迎击这个不知是鬼是妖的女子。 他又不是没有脑子的蠢货!周幼林心中怒骂。 他自然看出来那女子对玉狮子的忌惮,心下安定不少。 刚刚惊呼呼喊,外面都没有一丝动静,他怀疑这书房已经被这女子不知用什么古怪妖法和外界隔绝了。 他脑子灵活,此时已经将这女子联想到柳拓身上的怪病了。 说不定柳兄就是被这女子害得重病缠身,这……这女子一定是祖母说的会吸人精气生力的女鬼妖精! 女子碍于玉狮子不敢靠近周幼林,周幼林也不知这玉狮子对女子威力有多大,根本不敢上前。 场面一时僵持住了。 最终破冰的是那女子,她“呵”一声轻笑,飞身回了那画上。 周幼林松了一口气,紧握着玉狮子就要走出书房。 突然!他回身举着那玉狮子朝女子压了过来。 背后偷袭的女子没成想他会回身,急急缩回画上,却被那玉狮子镇压住,困在画中脱身不得。 周幼林也没想到自己刚刚灵机一动,想试试用玉狮子把女子压在画里面出不来,竟真让他成功了!还机缘巧合地反击了女子的偷袭。 他将挂在墙上的画拿下来,放到桌上,过程中玉狮子一刻也没离开画,女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周幼林将画放在桌面,让玉狮子直接蹲坐在她胸口,更好地镇压。 画中美人脸色变了几变,压下不甘愤怒,她两眼盈盈,十分哀怨。 “公子,奴与你又没有宿世仇怨,只是见公子容貌俊秀气度不凡,心生倾慕,便来到人间与公子一会,何必如此大动干戈?” 周幼林骄傲地轻哼一声,然后喝叱道:“闭嘴妖孽!本公子知道自己帅得人神共愤,风流倜傥,但人妖鬼殊途,你我之间是不可能的知道吗!” 那画中女子尽管初心就是想利用男子自恋自大的秉性助自己脱身,闻言还是免不了气得个仰倒。 “你……你!我……我!” “什么你你我我,你只是一个画中人,而本公子是天神转世下凡,我奉劝你不要再心生妄想,肖想我的姿色了!” “你把柳兄害成那样,还想来迷惑我?不可能!” 女子大怒,口不择言起来:“那柳拓是心甘情愿,自己乐意!夸耀自己身体好,自己不知道节制……!” 很快她又忽而想到什么似的,冷静下来,对着周幼林轻蔑冷笑一声,讥讽道:“你以为你那柳兄多好心赠你临终礼物?不过是祸水东引罢了!” 周幼林闻言心中一惊,脸上露出不敢置信的惊疑之色。 女子更加得意,“你知道为何偏偏是你得了画吗?就是因为他请人算过,你家福运最为雄厚,他请人镇压不了我,便推给你了哈哈哈!” 看着周幼林越来越难看的表情,女子越发笑得猖狂得意,显然十分畅快。 周幼林下一秒却将玉狮子一挪,屁股直接怼到她脸上,盖住她嘴巴,让她再也说不出任何迷惑人心的话。 第二天一早,周幼林就带着画轴去找老夫人说的那间清泉寺。 抓住不色,周幼林请他引见住持,见到林昭就要跪下。 林昭觉得自己阻止别人下跪频次太多,都快要心生厌烦了,脱口而出道:“莫要动不动就下跪,男儿膝下有黄金。” 周幼林恍若看见住持那张年轻好看的脸变成了自家爹那张老脸。 他摇了摇头,把荒谬的错觉扔到一边,直接说明来由。 “住持,这画轴里有一女子昨夜从画上走出来,不知是鬼是妖,迷惑人心害人性命,多亏您开过光的玉狮子,我才有命活着来见您啊!” 林昭哦?了一声,接过那画轴,徐徐展开。 画上的女子美目顾盼,踏于云彩之上,娴静而立,一动也不动,假装自己是非常正常的画中人,不会活过来,是周幼林失心疯或者梦魇产生了幻觉。 周幼林不合时宜地与那女子心有灵犀起来,若是这画中人不动,自己不就成了笑话? 他着急地去点画中女子下巴,见她没反应,直接喊起来了,“快动啊!你倒是给爷动动!” 手指又去挠女子痒痒,甚至还抓她脚底板,但画中人就是一动不动。 眼见周幼林急得快要做出更过分的事情,林昭及时制止了。 “咳咳,施主,不必再证明了。” 第31章 他慧眼神通, 能看见画轴真形。 周幼林却以为他不信,急得脸都红了。 “施主莫要急躁。” 林昭说这话时,脑海中莫名浮现电视剧西游记孙悟空急得抓耳挠腮时, 唐僧对他说的话。 他清了下嗓子, 正色道:“贫僧已经了解了。” 说罢拿着画轴,在大家都没想到的情况下,轻轻一抛——将画轴抛入炉火之中。 红色的火舌舔舐着画轴,一下燃得炽烈,画中女子发出惊叫, 滚滚火焰中,林昭念动经文, 很快那女子就安静了。 火焰很快将画轴燃烧殆尽吞没。 “贫僧已将女鬼寄身之物烧毁, 女鬼也被超度送去投胎了,她为鬼时造下的罪过自有阎王判官定夺,莫要担心。” 周幼林闻言松出一口气, 塌下肩膀。 “住持, 寺中还有我好友在这温习功课, 这几日我就与他住一块, 让寺中香火驱驱身上晦气。” 林昭自然无不可的点头答应。 寺庙第一笔开光业务办成之后, 很快其他香客也连连找上门, 香火钱跟着飞速上涨。 清泉寺声望也迅速飞涨, 甚至京都隐约有所耳闻。 往来府城的商船客船, 商人旅客都要来这个闻名遐迩的府城第一大灵寺拜一拜, 烧一烧香。 开光业务赚了这么一大笔钱, 林昭开始着手修建祖师堂。 祖师堂位于大雄宝殿的左手边, 里面供奉达摩祖师, 六祖慧能, 百丈怀海。 后面其他区域也开始着手修复,圆通殿,伽蓝殿,别院,禅堂和藏经阁。 中轴线上依次分布山门,天王殿,大雄宝殿,圆通殿,藏经阁,最后一进则是别院和禅堂。 中轴线两侧对称排列着钟鼓楼,祖师堂,伽蓝殿。 这刚到手的钱又全都投进去了,后期还必须持续地投,简直是在烧钱。 还有藏经阁的经书他也要着手搜集抄录。 寺庙也要多招揽些人手培养,不过不急,一步一步慢慢来。 等皇帝那边肥皂产业发展起来,怎么也能分到点分红,还有七小姐那边的花卉分成。 除了这两个收入来源,最主要的还是香火钱以及林昭时不时出去“打野”赚得的钱。 所谓“打野”就是帮人转运消厄,以及超度鬼怪。 偶尔还承接点“开光”一类的业务。 因为寺庙求签挺灵,那些香客多多少少会投些银子感谢。 因为寺庙越办越好,都有京都那边的香客求上门。 来的是京都的郡主,诉求是帮忙消解桃花煞。 桃花煞又称桃花劫,犯桃花煞的人会因为情感发生纠纷从而导致灾祸降临。 * 安宜郡主赴好友之约前往京都郊外游玩。 马车到达澄海边时,安宜郡主同往常一样掀开车帘,手搭在一旁侍从伸过来的腕上,准备下马车。 “安宜郡主,许久未见甚是想念。” 这耳熟的声音响起,安宜郡主只觉得手上搭着的地方变成了海船送来的八爪怪鱼般湿腻恶心。 她飞快缩回手,眼睛一瞪左右两边的侍从,这烦人的玩意来了也不知道出声提醒一下。 左右侍从十分无辜,他们也不知道这骆小侯爷什么时候悄无声息挤过来的。 “郡主我扶你下车。”骆小侯爷含情脉脉地对着她笑。 安宜郡主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她没有搭腔,转而道:“骆小侯爷也来了。你方才说什么许久不见,怎么是昏了头了么,上次见你也不过三日前。” 她边说边把手搭在贴身侍女肩上,跳下了马车。 “哈哈,郡主果然跟我一样铭记每次见面的日子么?我真的是太高兴了,对我来说一日不见郡主就如隔三秋啊。” 安宜郡主又浑身冒起一层鸡皮疙瘩。 跟这人说话得折寿半年,她快步走向人群,挽住小姐妹的手就不放。 澄海说是海,其实是个内陆湖,只因面积过于宽广,所以被称为澄海。 天气正好,凉爽有风,贵族官宦家庭出身的年轻男女们,三三两两在湖边游玩,或吟诗唱和,或登舟划水,或互诉心事。 安宜郡主好丹青描摹,见湖光山水好景色,支起画架,备了颜料工具,准备将眼前的景致画下来。 “啊呀啊呀,郡主在作画呢,其实我觉得眼前湖上的孤舟很不错呢……” 讨人厌的安小侯爷又过来,站到旁边指手画脚,说了一大通,才看向安宜郡主面前的画作。 “哈哈哈,果然没错吧,郡主你按我说的画就出来就是完美,都是我的想法呢。” 安宜郡主捏着笔杆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什么叫按他说的画,自己在这画大半天了,他一来说成是按他的想法画的了? 那船难道是因为他才出现的? 好大的脸。安宜郡主怒火在酝酿。 “这里再加个人会更好看,我当你的模型,你把我画上去!这里……还有这里加点……那里加个老虎吧……听我的准没错。” 安宜郡主握笔的手已经攥成拳头,一触即发。 “嘿安大愣,你今天怎么穿得跟七星瓢虫似的?还挺别致神气!”这时一个看上去四肢发达的年轻男子过来了。 安小侯爷闻言看了一下自己衣服上分布排列的锦绣团纹图案,还真有几分像七星瓢虫。 他今天出门前还在镜子面前自得了一会,这身可是专门请了苏州绣娘量身定做的。 “齐大傻个,你懂什么?这可是……” 来人是齐武侯家的小儿子齐凇,齐凇那一句似乎只是跟他打了个招呼,没再理会他接下来的话,转而来到安宜郡主面前。 “郡主,别画了,我带你去登舟游湖吧!那边山壁天然长了佛像纹路,可好看了!” 安宜郡主对他的提议挺心动,被安水仙花一打岔,她在这待着也没了画画的兴致。但一想到是跟齐凇一起登舟游湖,她就觉得还是继续留在岸上好。 “齐世子,你怎么还敢邀请郡主跟你一块走啊?你都带累郡主多少回了,这次可别害得郡主跟你一起落湖。” 虽然安水仙挺讨人厌,但他这句话的确没说错。 事实上之前的确差点栽湖里过,那时是游她手帕交府里的荷花池,当时齐凇就跟她一条船上,也不知他怎么蹦跶的,好好一条船差点翻了,幸好旁边有一条船靠得近,她及时被拉过去,才没有和齐凇共沉沦。 事实上,她总觉得齐凇脑子缺根筋,不仅不会看场合看颜色,总是自顾自说一些自以为有趣的话,完全不理睬别人感受,还总是突发奇想做一些奇怪的事,导致灾难频发。 比如宴席上看见她高兴地快步赶过来,却把酒水全泼洒在她最喜爱的裙子上。 再比如出去跑马,他直接一鞭子拍在自己骑的马屁股后面,吓得她只能紧紧抱住马脖子随之狂奔,他还嘻嘻哈哈地跑马在身侧,一副不用多感激他的样子。 还有狩猎时把大狗熊大豹子往她这边赶,倚栏眺望时在后面突然拍肩膀吓她…… ……等等等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说真的,她真的是被他爱慕,而不是被他仇恨吗? 每次跟齐凇在一块,她总得担心自己的小命一不小心就被玩完了,是以平日都是躲着他,有什么群体聚会听说齐凇在都不去,可不知为何这齐凇好像一直盯着她似的,每每都能精准找到面前。 比如这次,不是说他被他爹罚禁足半个月吗?! “你说什么呢你。”齐凇推了下安小侯爷的肩膀,后者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齐凇长手一挎勒着安小侯爷的脖子,两人摔跤似得相互较劲。 安宜郡主摇摇头,让自己的侍女收拾东西,尽快远离这片是非之地。 “扑通!”两个重物落水的声音响起。 安宜郡主闻声回头吃了一惊,赶紧让侍从下去把他们拉回来。 原来两人斗牛较劲到了湖边,安小侯爷脚下一歪,危机时刻拉着齐凇一起栽倒了。 两人爬上岸,浑身湿漉漉的,好在他们这些人出行都会备衣服,侍从们及时赶到用绵软吸水的布帛围着主子上马车换衣服。 安宜郡主已经没有心情再欣赏这里的湖水风光了,小姐妹闻讯赶来一看,又是这两倒霉蛋,次次触霉头,破坏安宜郡主出现心情。 她两眼一翻,轻哼了声表示不屑。拽着安宜郡主去登高望远,趁他们没有反应过来,赶紧离这两祸害远点。 看着高松入云海的景色,身边没有那两人的声音,清净安宁,令安宜郡主觉得心情十分舒畅。 和小姐妹手执手相谈甚欢,吃点瓜果喝点小酒,再来一盘手谈,一下午的时间就过去了。 直至待到日落西斜,才恋恋不舍地启程下山。 哪知在半山脚台阶上,又遇见了那两不省心的。 “郡主!” 两人齐声喊道,又不甘示弱地互瞪了对方一眼,安小侯爷忍不住,推搡了齐凇一把,湖边被他推个踉跄的事,自己还记着呢,可算是还了。 安宜郡主深吸一口气,绕过两人,径自下台阶。 小姐妹被两人拦在后面,生气地“喂”了声,让他们两赶紧让开。 “你让一让啊!”齐凇道。 “你先放手!”安小侯爷道。 “你把手拿开!”齐凇又道。 “要拿你先拿开你的脏爪子!”安小侯爷又道。 齐凇直接一个甩手。 小姐妹忍无可忍正要大喊,却见变故陡生,声音全吞回肚子,发出惊慌害怕的尖叫。 只见齐凇被安小侯爷骂了一声脏爪子后,正想甩开手让道,哪知没预估好自己的力气,也没预估好安小侯爷小身板的承受能力,对方被他这一甩手的劲带偏了身子,直接向后倒去…… 安宜郡主正往下走呢,突然背后一股大力袭来,将她整个人撞下台阶,骨碌碌翻转了好几圈,掉在平台上才将将停住,乌黑的头发下慢慢渗出鲜红的血。 “啊!”小姐妹惊声尖叫,直接一把撞开怔愣在原地的齐凇,越过及时拽住松枝的安小侯爷,和侍女们围在安宜郡主身前。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安宜郡主脸上的血色慢慢退去, 呼吸也变得困难,呼气多吸气少。 众人面色青白,想动却又不敢触碰, 生怕自己的力气一不小心就加剧摧毁安宜郡主此时脆弱到岌岌可危的生命。 * 将养了大半年, 安宜郡主身体才堪堪恢复健康,齐凇和安小侯爷也跪了大半年,家中长辈顶着长公主和驸马的怒火又是赔礼又是道歉,勒令他们从此不要在安宜郡主面前出现,才没有害得全家跟着一起搭进去。 然而, 齐凇和安小侯爷的事故似乎只是个开始,之后发生的事更是震惊轰动了整个京都。 * 窝在宅府里修养了许久, 安宜郡主一接到小姐妹的邀约就来了。 帝师欧阳太傅之女举办的重阳节赏菊诗会, 因本朝风气开放,诗会上男女穿梭,并无分男女两席, 而是汇聚一处。 大家见到久未露面的安宜郡主, 纷纷来跟她叙旧打招呼, 安宜郡主憋了许久, 见热闹也开心。 因为是诗会, 期间大家都提笔赋诗, 选出前三名。 安宜郡主不擅长诗, 便以画来弥补, 她画的菊花形意俱全, 大家都纷纷称赞。 小姐妹在一旁打趣, 安宜郡主跟她调笑几句, 忽觉有一道视线黏在自己身上, 她转头去巡视, 却没找到视线主人。 暗自摇头,觉得自己太久没出门,神经都变得敏感起来。 然而待到众人移步去湖亭时,她又感觉那道视线黏在身上。 这种芒刺在背的感觉一直久久不去,去找又找不到,心情不适,安宜郡主便提前离开了。 夜间入睡时,半梦半醒间她察觉到好像有什么靠近,窗户被轻敲而后打开…… 第二天醒来果然发现窗台上有一束花和一张对折合上的纸,安宜郡主打开——上面的画正是她昨天在宴席上作画时的场景。 她紧抿双唇,看来昨天并不是错觉,而是真有人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窥视着她。 长公主之女的闺房被不知底细的人靠近,这是一件大事。 安宜郡主召来侍女审问,又将此事告知父母,长公主和驸马立即加紧了府内的防卫。 然而没有用处,又是一个早晨,安宜郡主又收到一束花和一副描摹了她制作胭脂模样的画。 好似安宜郡主每日做了什么对方都了如指掌,这种时时被人窥视的感觉犹如附骨之疽让人实在难受。 然而更过分的事情开始发生了,似乎拿捏住他们无计可施,对方开始得寸进尺了。 安宜郡主一些贴身物件慢慢丢失。 房中,长公主对着驸马叹气:“安宜今年怎的如此不顺,才刚养好伤又发生这种事,到底是惹了哪路神仙!” “唉,”驸马也叹了一口气,“多事之秋,不如请个高人来看看?” 长公主沉吟半晌点头同意,“我去问问看。” 然后又叮嘱安宜郡主近日不要出府,为保平安,就在家中作画消遣一些时间。 安宜郡主只好每日在府中和侍女弹琴做些游戏打发时间,这日她上了府中最高的一座阁楼,想把临街街景画下来。 侍卫们就在楼下守卫,侍女也贴身紧跟。 然而还是出事了。 安宜郡主突然昏迷了过去,人事不知。一开始侍女们只以为郡主是困了便歪在美人榻上睡,直到大侍女怕阁楼风太大公主着凉上前去叫,却怎么也叫不醒郡主。 长公主得知消息立马赶来,并让人进宫请了御医,却诊不出什么问题,安宜郡主只是睡着了,她安静的睡颜好像在告诉大家她没事,但哪有人一睡睡上四五天还不醒呢? 长公主和驸马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到处找各种高人神婆巫师。 另一边,安宜郡主醒来。 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在一个小草人里,她吃惊地动动小手小脚,怀疑自己是在梦中。 再四顾张望一圈,这里好像是一个工具房。 靠墙的几个架子摆放着各种工具杂物,正中间是一张茶几和几个蒲团,上面也随手摆着些工具,似乎不久之前有人在那伏案工作过。 而她脚下这块地方也是个架子,周围两边还有几个类似的草人和彩漆陶俑。 她疑心这是个梦的念头开始动摇了,这个梦简直太真实,连投进窗子光线里飞舞的尘埃都这么生动仔细。 她怎么会到这个地方,在这个小草人里面?是离魂了吗?难道是那个每天窥视她的人搞的鬼? 安宜郡主如此推测,竟也推出了事实真相。 她观察了一下自身的处境,房中没有那个人在。 也不知道被什么事情拖住了,正是个好机会。 趁他还没有过来,得赶紧逃出去。 动动脚,小草人也动动脚,安宜郡主爬起身,小草人就在架子上爬起来。 在小草人的躯壳里面,安宜郡主扶着旁边的木板,望向地面,犹如站在万丈高的悬崖俯瞰深渊。 安宜郡主倒吸了口凉气,这样高的地方,自己要怎么下去。 整个屋子在如今巴掌大的她面前宛如巨大的狩猎场,需要万分小心,才能不摔个粉身碎骨。 话说回来,现在她这副身体摔了还会有问题吗? 时间一点点在流逝,不能再这么犹豫下去,必须得争分夺秒。 那个人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回来。 想到那个人可能就在靠近这间屋子的路上,咬咬牙,安宜郡主下定决心,攀住置物架夹角的支柱,双手双脚挂住,慢慢往下蹭。 好在稻草人的身体比较粗糙,能更好地抱住,只要不往下看那令人眩晕的高度,一点一点往下挪就一定能到达地面。 对,就这样。 一边给自己打气一边克服恐惧,安宜郡主终于有惊无险落到地面。 她长舒一口气,朝着紧闭的门口跑去,来到高高的门槛前被拦住了,仰头目测高度,安宜郡主巡视着整间屋子,眼睛落在茶几下面。 蒲团旁边放着一个火柴盒,是主人点燃蜡烛后,随手搁置在那的。 费了点力气,将火柴盒推过来,安宜郡主踩在上面踮起脚,终于攀住门槛,就要爬出去时,外面传来了渐行渐近的脚步声。 她倒吸一口气,这个时候爬出去恐怕会直接撞上,走廊上又没有什么可以遮挡的,简直一览无余,她这个小小草人介时哪还跑得过,轻轻松松就被人捏在手心。 危机时刻,安宜郡主灵机一动。 —— 来人一开始还从容的步伐,踏进院落,临近房间时越急促匆忙。 他一把推开房门,长腿一迈跨过门槛,径直来到置物架前,眼睛在几个小草人身上来回搜寻。 奇怪? 明明镜面闪烁着红光,提示已经将安宜郡主的魂魄牵来了,为什么这几个草人没有反应。 不对。 来人细细数了一下草人,嘴角挑起一抹显得有些诡谲癫狂的弧度。 少了一个。 在屋内巡视一圈,视线落到门槛边上的火柴盒,男子眼睛微微眯起。 他嘴角上扬的弧度更大了,与上半张脸如古井般幽深死寂的双眸宛如两部分,一个人脸上出现了两副截然不同的面孔,一个压抑一个张狂,癫狂之色愈加明显。 跑不远的。 她跑不远的。 从他发现红光闪烁到赶过来的时间,她一定还在这个院子里。 小可爱,小可爱,让我来看看你躲在哪儿?要藏好哦。 猎人慢悠悠地在庭院踱步,寻找那不知躲在何处的猎物,因为确信全在自己的掌控之下,他很享受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 然而一刻钟后。 “在哪儿?她在哪儿!不可能逃出去的。不可能!”来人癫狂的神色染上了怒意。 他气急败坏地回到房间,袖手跪坐在蒲团上,掏出袖子里的小镜子。 那是一个比巴掌还小的铜镜,来人默念口诀,黄铜色的镜面慢慢显现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身影。 男子阴郁如水的神色立马如烟消云散,重新恢复一开始那有些癫狂的神色。 他慢慢踱步,脚步声好似故意一般,一步一步踏在隐藏暗处之人鼓点般的心跳上。 “找到你了。” 他一把揪住门板后面的小草人,不顾她的挣扎,掐住脖颈,拿了一枚针将小草人穿过它的胸膛钉在茶几上。 那枚针穿透的是草人的胸膛,安宜郡主却也感觉胸口针扎般疼痛起来,冰凉的尖刃噗嗤穿透心脏。 “真不乖。” 似乎能透过小草人看见她痛苦的神情,男子脸上满是癫狂的快意。 “我要惩罚你,然后把你放进那里面,怎么样?”他指了指架子上一个玛瑙制的不倒翁。 “没有脚,你就跑不了了。”不倒翁被戳了一下,左右摇摆起来。 男子嗤嗤地笑。 笑完他又挂上阴郁的神色,就要动手兑现他说的话,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大少爷,夫人请你过去。”门口的小厮弯腰垂首道。 男子听到“夫人”两字,脸色更阴沉了,背对着光线的脸上黑影笼罩,转过身时却又换上一副温文内敛的面孔。 “知道了。” 他语气听上去安分得过于木讷老实,起身跟着小厮走,小厮低垂的脸上满是不屑和鄙夷。 小草人被他攥在手里,掩藏在宽大的袖袍下,安宜郡主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 在这样令人窒息的情况下,她开始思考为什么自己会暴露,明明一开始那火柴盒的确迷惑了这个人,让他以为自己跑出去了,是什么让他一下子精准抓到躲藏在门板后的自己? 天知道刚长舒一口气,以为逃过一劫,又被人突然厄住喉咙的感受。 这人到底使得什么鬼蜮之术,把自己囚在草人里又能随时找到自己的行踪? 思索着,很快就到了夫人那边。 趁男子拱手敬礼的时候,安宜郡主偷偷瞄了一眼上首,想看看这位夫人是不是曾经在宴席上见过。 一路过来看见庭院花木构造,她就知道自己是在京都某个官员的府宅里,如果能认出这位当家主母夫人,那她就能知道囚禁自己的男子的身份了。 男子敬礼后,垂手在一旁静立,那名夫人根本没理他,继续和女儿说着家常闲话。 安宜郡主躺在袖子里,将刚刚看到的面孔和脑海里的一一对应,半晌,她终于想起这位夫人是谁了。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忠勇伯夫人。上次百花节的时候在国公府上见过。 这里是忠勇伯府。忠勇伯姓许, 庶长子叫许焕文,嫡次子叫许焕生。 刚刚那小厮喊男子大少爷,那他就是忠勇伯那个默默无闻的庶长子? 听闻这庶长子的生母是忠勇伯自小陪在身边长大的婢女, 忠勇伯夫人嫁进来前被送到庄子上, 没几年就病逝了。 晾了许焕文许久,忠勇伯夫人才终于把视线放在他身上。 “你把那盆紫丁香抱过来。哦,还有那一箱笼书都是焕生帮你搜集的国子监学里的,你好好看看。” 许焕文依言将紫丁香抱到忠勇伯夫人旁边的案几上,欲待放下, 又被制止。“哎,不是这, 先别放这, 放那……” “不对……是左边一点,不是那边……” …… 使唤着许焕文像蚂蚁一样各个角落转了一圈,才抬起手让那盆花落下。屋子里的侍女们都手帕捂嘴嗤嗤笑起来, 许焕生妹妹更是大笑出声。 许焕文去抱书箱, 低垂的眼睑里盛满了晦暗不明的阴影。 听闻忠勇伯夫人对待庶长子十分宽容照顾, 吃穿用度都是比照着亲儿子来, 且请的开蒙先生也是两人一起教。 只是没奈何, 庶长子怎么培养都培养不起来, 只有弟弟一个人进了国子监。 生母到底只是个侍寝婢女, 人人都如此叹息道。 庶长子许焕文原来一直是这样的待遇吗…… 这个嫡母恐怕一直以来都是佛口蛇心, 表面一派公正, 背地里不知道怎么磋磨这个碍眼的占了长子位置的庶子。 安宜郡主虽如此感叹, 但却并不和这个掳掠自己的罪魁祸首共情, 可怜他还不如想想怎么摆脱目前的处境, 自己可是身家性命都被他捏在手里, 任人鱼肉宰割。 “一个大男人别整日待在小房间里,多去和人交际,好歹是伯爷的儿子,焕生今天在前边宴请客人,你也去露露面。” 说罢,赶人似地摆摆手,许焕文便拱手退下。 出了院子,跨过月洞门,许焕文攥紧衣袖里的草人,安宜郡主只觉得脖子快要喘不过气。 前院正热闹得很,许焕生正宴请国子监同生,此刻众人兴起正在行酒令。 许焕文择了一靠后的席位坐下,衣袖放置膝头,安宜郡主借机露出一个草人脑袋巡视着周围,看有没有熟悉的面孔也许能借此逃脱。 可惜席上全是国子监生,根本没有认识的可以说得上话的人。这时酒令不知怎么就行到了许焕文这里,他看着诗题沉吟半晌,显然根本不擅行诗作赋。 场面一时静了下来,众人的目光齐齐落在他身上,看他嗫嚅着嘴唇,吐不出半个词。 “这是许焕生那位庶兄?” “许焕生才学兼备,怎么他哥哥胸无点墨……草包……” 场上不知哪里有窃窃私语响起。 在这样尴尬的时刻,一名穿鸦青色纱袍的年轻男子站了起来,“许兄,刚刚酒令都已经巡过三回了,大家都腻了,换个题目吧。” 这人显然在众国子监生中威望不低,他一开口,大家齐齐附和。 于是酒令便换了一轮,许焕文也因此逃过一劫。 这人一说话,安宜郡主就认出来了。是齐淞的弟弟。和他那不着调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哥哥不同,齐浚听闻学识过人,被众多大学士夸赞表扬过,次次岁贡考核排头名。 显然是个聪明的好队友。如果能靠近他,和他说上话,也许自己就能获救了。 突然,冒头的草人被一只大手按回衣袖死死攥住。许焕文警告性地掐住了草人脖子,厄住安宜郡主咽喉。 “安分点!别给我东张西望,耍心眼妄想逃出去,知道吗?”他宽大的衣袖遮住草人,压低声音语气阴沉。 于是安宜郡主一直到整个宴席散去都没找到什么机会靠近齐浚。 宴席散去后,回到工具房,许焕文将架子上的草人在桌面一次排开。 看着他口中念着什么咒语,拿出银针在上面扎,草人同胞身上开始冒黑气。安宜郡主怀疑他是在报复白日里刁难奚落过他的人,只是不知那几个人会怎么倒霉。 扎完小人念咒报复那些瞧不起自己的人,许焕文眼睛落到红色捕醉仙上。 捕醉仙又叫不倒翁,一开始是宴席上友人们饮酒作乐的道具,旋转捕醉仙,停下时手指指着谁谁就饮酒。后来民间艺人将它做成玩具,成了不倒翁。 捕醉仙有的是头戴官帽,身穿红袍的胡子大官,有的是弹奏乐器的女偶。许焕文眼前的是双丫髻的小女童。 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安宜郡主心中警铃大作,这要是进到这个圆滚滚的不倒翁里面自己就再也没有逃跑的机会了。 然而,如今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等待。 随着咒术生效,安宜郡主的魂魄自草人身上飘出,眼见着就要进入不倒翁女童里了,魂魄却在半空中慢慢变得透明…… 不对! 许焕文发觉异常,正要停下施术,安宜郡主的魂魄却已经消散不见了。 他怔愣失神,“怎么回事?”难道是自己咒术失灵?还是有人做法从中作梗。 这边安宜郡主醒来就对上爹娘担忧紧盯着她的眼睛,床边坐了一个头佩羽毛,脸上涂了彩色染料的神婆。 自己这是回来了? “郡主已魂归原位,只是这桃花煞若是不解,恐怕之后会有更多灾难纠纷。” “那大师可有什么方法化解?” “老身并不擅此道,长公主还需另请高明。我这里有一护身玉佩,可暂时抵挡小人再召魂魄纠缠郡主。”神婆抬眸看向安宜郡主,“只是治标不治本,桃花煞入劫已深,要尽快消解才行。” 听闻是命犯桃花煞,长公主和驸马面色凝重。安宜郡主闻言也十分惊愕,原来自己这段日子的灾难竟是因为桃花煞吗? 突然想起什么她大喊,“爹娘,快带人去忠勇伯府看看!” 回来之前,看那许焕文施法,恐怕今天在忠勇伯府给过他难堪的人都将遭遇不测,自己都能被牵走魂魄,恐怕那许焕文咒术已经大成,必须尽快制止! 长公主和驸马虽然不知道具体什么事,但看女儿这样严峻的表情,便猜到她离魂很大可能和忠勇伯府相关。 没多久,安宜郡主就收到消息,忠勇伯夫人和她女儿以及当日在屋中的侍女皆暴毙而死,当日在宴席的国子监生也有几个人出了问题,不过都不牵连性命。 听说齐浚下马车时竟把腿给折了。 看来许焕文的咒术还没有厉害到不可控制的地步,齐浚当日可是帮他解围,他竟也施咒。 安宜郡主心下稍定,摇摇头,此人已经因不公的待遇变得疯魔了。 听闻长公主带人马闯进忠勇伯府将许焕文拿下时,他已经满头白发,二十岁的青年男子竟变得和五十多岁的老人一般满面枯槁。 这是运用咒术透支过多生机,又妄图谋害福运深厚之人遭到反噬了。 之后的审查过程中,才发现在安宜郡主之前,许焕文就已经在多名下人婆子上试验过,那些下人婆子因为神魂遭到折磨,已经半疯半傻了。 忠勇伯府庶长子因常年遭受精神虐待用咒术害人的事件一爆发,轰动了整个京都。 忠勇伯府门匾挂上了白色的幡步,当家主母和长女的丧事要办,还要上门和遭遇无妄之灾的国子监生们赔礼道歉,一夜之间,忠勇伯老了十岁,意气风发的许焕生更是变得消沉抑郁。 咒术害人的许焕文被押往刑场斩首示众。 他的鲜血喷洒了一地,眼睛却还能转动,头颅在地上滚落时,人们清晰地看见他的嘴唇无声地动了几下,不知最后他留下了什么遗言。 看见他临死模样的人回去后都做噩梦,京都中人更是开始自查周围身边是否也存在这样的咒术。 不知他死之前,可还后悔自己做的事?安宜郡主又一次摇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他估计并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而是为能报复,发泄心中的怨愤而感到畅快吧。 恐怕他入咒术一行时,心中早有预料不得好下场,但他还是宁愿拼个玉石瓦碎。 说来,忠勇伯夫人也参与了一定的因果,但凡她对待庶长子不那么刻薄,何至于到今天这个地步?让人一线,也是留给自己一线生机。 忠勇伯也有一定责任,正妻未嫁进来就先有了庶长子,这便也罢了,偏偏又放任正妻虐待庶长子,还让庶长子生母“人为”病逝,闹到今天这个门前冷落,人人远离的地步,也是他咎由自取。恐怕他儿子的爵位都保不住了。 此事后,长公主府便开始各处搜寻可化解桃花煞的高人,但不是碰到神棍就是碰到半吊子的,后来从多年未得子的侯夫人那听到清泉寺的各种事迹,便来想着来灵雾山试一试。 她们的车马到达时,林昭和一干僧人正忙着筹备庙会。 因为小商小贩们看到寺庙香火旺盛,来往香客众多,尤其是在初一十五两日,便在清泉寺外及山脚下摆起各式小摊赚钱,慢慢地已经变成一种固定的庙会了。 清泉寺僧人们也会在这种日子筹备更好的瓜果点心,摆出寺庙的周边产品——花卉和肥皂,将它们在空地上整齐码好,还会演上一场皮影戏。 “还请住持救救我女儿!” 林昭在大雄宝殿内甫一诵完经,就见一满头珠钗衣着华贵的三十岁妇人站在面前,旁边还有一个面色苍白的少女。 作者有话说: X﹏X呜呜,蠢作者不小心把评论区关了,不能看到宝子们留评好难过 第34章 “张兄, 这桃花煞何解?” “取一葫芦饰物,在葫芦口涂朱砂,葫芦内置粗盐, 佩戴一年便可消解。如果将粗盐换成愿力, 效果会更快一些,佩戴三月便可消解。” 收到张衍九道长的回复,林昭直接让不色去山脚下买个葫芦饰物回来,他记得山脚下有一卖各种葫芦珠串的摊贩。 长公主和郡主是看着他让不色下山脚买“消解桃花煞”道具的,心里不免多了几分迟疑。 不累在一旁看出他们的迟疑, 忙拍着小胸脯保证,“我们住持开光是很厉害的哟, 别担心。” 见这小和尚粉嫩可爱, 言行举止又逗趣天真,长公主和郡主心里不知怎地生出一种亲切感来。 长相精致的小孩子在贵族世家里比比皆是,平日里也没对别人家的孩子有多上心, 可一见到这小和尚心里就不自觉生出爱护之心。 是以即使心里十分怀疑这从山脚现买现开光的小葫芦, 但也还是露出笑容来, 不让小和尚失望。 不累见她们笑, 也嘻嘻笑着, 将自己宝贝珍藏, 刚从善通师兄那里讨来的风吹糖饼从怀里掏出来, 展开帕子递到两人面前。 林昭看见挑了下眉, 这小吝啬鬼还愿意主动分享自己的吃食了?这难道就是血缘亲情的力量? 长公主和郡主不忍心推却, 便都捻了一小块。 风吹糖饼薄薄一块, 轻轻一掰, 放进嘴里薄脆可口。原以为这种乡间寺庙自制的小食再怎么好吃也好吃不到哪里去, 一入口才发现其中不同。 看见她们飞扬的神采, 不累得意一笑,善通师兄做的吃食就是能好吃到让人眉毛都飞扬起来。 如今林昭使用愿力已经很熟练了,这一会的功夫,已经将小葫芦开好光。长公主接过手里一看,才发现葫芦外面好似被人多年摩挲一般透着一层透亮的油光。 刚刚那个小沙弥将葫芦给住持时她看了一眼,绝对没有这层油光。发觉到这一点,长公主神情便得郑重起来,将小葫芦挂在女儿腰间,打了个死结。 “刚刚大师的话记住了吗?三个月不要摘下来。”长公主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又将葫芦摘下来,挂在女儿脖子上。 好在葫芦十分小巧,挂在胸口也不显得突兀怪异。 安宜郡主放在掌心端详,觉得心里安定了许多,好似真有什么神奇力量在冥冥中守护着自己。 林昭看向她的头顶,虚空中普通人肉眼难以看见的气相显示,方才还血红欲滴的桃花,被白色的雾气一洗刷,一扫浓艳到荼蘼之相,变回和他人一样正常的小小粉色桃花。 “这便可以了。” 再次谢过大师,长公主一行人在寺庙中住了些时日方才离去。 转眼来到了庙会这一日,庙会非常热闹,吃喝玩乐样样尽有。 乡民们看皮影戏之前,都会到咕嘟嘟冒热气的摊子前抓一把盐水花生,或是到隔壁摊那两根粟米棒。 年长的老汉还会再去买杯酒水饮子,边看孙悟空三打白骨精边咂摸一口,犒劳这一月的幸苦劳作,那叫一个舒畅。 要是皮影还没开场,那就带自家闹腾的孩子去套个圈或者玩一把斗蛐蛐,摇彩一类的赌彩小活动。 小赌怡情,一把过后,不管输赢都直接离场,旁边还有耍猴戏,变戏法的热闹等着他们呢。 最引人瞩目的便是彩带环绕高架上的那一枚大铜钱,大铜钱方孔正中挂着一口小钟,谁要是能用手中的铜钱砸中小钟,便能心想事成。这就是“钟响兆福”。 小孩子最喜欢的当然逃不开玩具,各种怪异有趣的动物泥偶,兜肚猴,猴头燕,双头虎等等。 待自家娘亲将它们供祭人祖后便拿回自己房间小心放在床头。除此之外,还有假面,戏剧木人,小车,空竹,扑扑灯,走马灯塑糖人等等。 趁着热闹卖自家二次加工农产品的乡民们赶庙会时,为了省钱,一般自带干粮,他们往往会将干粮掰成小块,到卖炊饼或茶水摊面前请他们帮忙加热。 摊贩们往往是本村里的族亲或熟面孔,即使不是,大多也不会拒绝帮忙。和气生财,与人为善,大家心照不宣地维护着这难得的热闹,没有人会为了一点计较不长眼地闹事。 也有在庙会上许定亲事的年轻男女,他们并肩穿梭其中,时不时低声笑语几句。 现代看海外动漫时,林昭总会对里面的夏日祭生出无限向往,动漫男女主烟火下羞红的脸,捞小金鱼时那若有若无的暧昧氛围,同吃章鱼烧时扑通扑通的心跳……总忘了自己国家也有许多这样浪漫的集会。 珍宝阁千金傅芸秀带着婢女侍从正在一面具摊前,因为过于拥挤,她的婢女被人擦碰了一下,又连锁反应地撞到她身上。 抬头去看,才发现是许久未见的刘瀚文。 当初因为半羞愧半不知以什么面目应对的心态,便避而不见。如今经过时间沉淀,她也已能独当一面,倒能平静面对了。 刘瀚文也看见她了,似乎发现她没有像往日那样躲避,主动上前搭话。 灯火影绰照亮年轻男女的容颜,五光十色中因为这样的氛围不再躲避,不再掩饰自己的想念和情谊。目光交汇,只剩下彼此,周围所有的热闹喧嚣都变成一片暖融融的模糊。 经年后再想起这个庙会,其余的事物都不会变得不甚清晰,唯有彼此的模样和这时的感受一分一毫地刻进了脑海里。 站在不远处的林昭看见这一幕,忍不住“嘶”了一声,这年轻男女的恋爱可真是酸得倒牙。 他踱步回寺庙,来到后院厨房,灶台上正放着一碗白瓷碗盖着的葱油拌面,是善通特地给他留的。 碗底下还有一张字条,上面留言:“住持我知道你就是一时贪新鲜,外面的再好吃,你最终还是会回来吃我做的面。” “……” 憨厚的AI善通怎么可能说这样的话,肯定是不累那个滑头不知道又从哪学来的对付渣男的语录来寒碜他。 且不管那调皮捣蛋的,一口温热的葱油拌面入嘴,香味浓郁,鲜香顺滑,再夹上一筷子脆嫩的豉油小青菜,嗯!真是心满意足。 其实他也不是多馋外面的吃食,只是想体验一把和鲁迅先生所写的《社戏》差不多的热闹罢了。 他想念,想念文中那些少年为了不叫大人发现,每个人偷一点自己家田地种的罗汉豆在船上烧了分吃的景象描写,想念他们被六一公公发现后大方回复“是的,我们请客”的坦荡,想念自己青春时在课堂上读到这篇文章时的模样,想念被里面描写的充满无限生机和浪漫情趣的乡下生活所吸引的心情。 吃完宵夜,林昭踱步到庭院,正好遇见从外面回来的不色。 “肥皂卖完了?” “库存全卖空了!”不色笑呵呵的回答。 对这个回答,林昭毫不意外。虽说本朝清洁物品已经比前朝发展好上许多,但比起肥皂来那还是个渣渣。 前朝刚建立那会贵族用的多是淘米水,平民百姓连米都吃不起,淘米水还是贵族专属呢。直到过了两百多年,到了前朝末年,有一个姓孙的贵族子弟,在家中闲来无事,无意间鼓捣出了澡豆。 澡豆制作方法并不复杂,只要将洗净污血的猪胰子撕去脂肪,再研磨成糊状,之后往里面加入豆粉、香料等,搅拌均匀,经过自然干燥便可以使用了。 如今贵族世家们都用澡豆,猪胰子含有消化酶,具有清洁去污能力,豆粉所含豆卵磷脂具有润肤养肤的效果,香粉则是为了掩盖猪胰子异味。 虽然林昭这个现代人嫌弃它清洁效果差,用完还油腻。但在此时,猪胰子难得,豆粉香粉又十分珍贵,却是非富即贵之人才能用的。 所以由此可知,当他的肥皂一横空出世,会引发多少人疯狂争抢。 面向不同的阶层,他给肥皂定了不同的价,加了花瓣和金箔的肥皂更高价卖给贵族世家,而那些看上去简易的肥皂会以更低价卖给平民百姓。但事实上两者清洁效果并没有太大差别。 如今京都人人都有一块属于自己的肥皂,林昭这边也将周围地区包圆了,几乎家家户户都有。皇帝陛下更是加派人手销往各地,尤其是江南富庶一带,几乎是席卷全国。为本朝卫生清洁方面取得了巨大进步。 为此,皇帝还特别发密件感谢林昭,说什么“得爱卿夫复何求”,短短几句仿佛让林昭看见一个皇帝小人哭唧唧抹泪握住他的手不停感谢的画面。 他甩甩头把联想的场景甩出去,皇帝再怎么落魄,也是封建朝代的主人,自己可不能太过随意,若是以后在皇帝陛下面前表露一二出来,那可就不美了。 远在京都这头的皇帝陛下写下感谢密件时却没想太多,反而对林昭颇多愧疚。 堂堂天子想要赏赐给大功劳的臣子却不能光明正大地赏赐,等将来一定要赐他最好最大最显眼的珍品。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皇帝虽贵为天子, 但因为处境尴尬,小金库也是十分拮据。如今肥皂一物让他获利巨大,小金库迅速飞涨饱满, 培养人才和势力也就方便许多。 虽是与民争利, 说出去不太好听,但为了朝堂安稳,也就先舍下这个脸面了,这不也提高了百姓生活水平和卫生健康嘛。 总之,崇文馆建起来, 兵营里的武备也都要筹备起来。 皇帝喜滋滋地数着小钱钱,林昭简直就是他的貔貅瑞兽。被那贼子垄断把控的人才输送通道总算是打开了一道口子。 他总算有余力私下补贴犒赏那些还在朝堂与贼子斗争的忠臣, 不至于腹背受敌, 替他尽忠的同时还要顾虑家里头。 想当初多少刚入朝的臣子就是看出奸相势力更大,能得到更多名利,才毫不犹豫地倒戈。 经历了前朝战乱, 忠君到愿意献出生命的人已经几乎绝迹了, 在他们看来寒窗苦读数十年, 可不就是为了金裘加身肥马□□, 提高自己和全族人的生活水平吗? 皇帝非常清楚, 所以他才要把寒门子弟提拔上来, 将那些占据朝堂大半江山, 不听他命令的奸相一党慢慢替换出去。 如今奸相一党把持着国家财政, 以沿袭继承前朝为由, 一直不肯提高官员俸禄水准。 前朝因战乱一刀砍了官员俸禄, 几乎只够衣食, 让那些不愿摧眉折腰事权贵的忠臣如何能在物价一天天飞涨的京都生存下去, 还不是被逼得只能卷铺盖回老家。 贼子一党朝堂之上势力盘桓, 触角更是延伸到各地,即使不靠官员俸禄也能通过搜刮民脂民膏,窃取国家赋税活得滋滋润润,而那些尽忠他的人才们拮据得连在京都安置的一席之地都没有。 那些打着各种各样名目抽取赋税的事,他心里一清二楚。 当初前朝战乱,为了攘内安外,才让那些世家和奸相把持了朝堂,处处受掣肘,每每要实施改革却总是落实不下去,要惩处贪官污吏,却因势力虬结被底下人通风报信,将证据统统抹除。简直视他这个皇帝如无物! 迟早有一天,朕要将那些人的脑袋全砍了! 还是多亏了林爱琴啊,上次户部侍郎差点出了岔子,也是林爱卿与玄龟结缘,将之送回京都,顺利将奸相一党的户部尚书拉下马。 还帮自己的外甥女消除桃花煞,若是失去爱女,他那妹妹妹夫可就要精神崩溃,若真是那样,自己可就真变成“孤家寡人”。 对于皇帝陛下的处境,他这个在外“打野”的队友十分清楚,如今要破局就得发展自己的武装力量,枪杆子里出政权嘛。发展武装力量肯定缺不了资金支持呀,再有就是民心,得民心者得天下。 * 又是一个清晨,天边的云层渐渐被霞光穿透,给灵雾山的一切染上了红晕,清泉寺的钟鼓声又一次先后响起。 “住持!”不二急匆匆奔向正在伸懒腰的林昭,“您快看看,山门外面躺了一个小孩。” 正说着呢,守山门的门头,因刚正不阿,在朝堂上怒奏奸相一党而差点被谋害,最后被皇帝陛下送到这来的原御史中丞穿着蓝色僧袍,脚步稳健地跟着走了进来,怀里正抱着一个五六岁大的孩子。 林昭上前查看,这孩子唇红齿白的,看样子被养得十分好。谁家大清早把孩子扔寺庙门口了,看这样子也不是养不起丢的?难不成还是这孩子自己跑过来的不成? 这时正好不累也醒了,看见他,林昭心底生出一个念头,不会又是皇帝陛下送来的私生子吧。他抬起眸子,正好对上原御史中丞的眼神,两人在瞬间就对上了彼此同样的念头,原来不是我一个人这么想啊。 不累挠挠头,怎么住持和这门头看他眼神怪怪的。 “不管怎么样,先把他叫醒问问吧。” “试过了,这孩子叫不醒,老夫……懂一点岐黄之术,这孩子身体没问题,就是不知为何一直叫不醒。” 无法,只好先把这孩子放到寮房,等他醒来再问问是什么个情况。 然而过了一上午,那孩子还是没有醒来。林昭有些担心,不会是有什么古代诊不出来的隐疾吧。来到床榻边,林昭使用慧眼神通扫描了下这孩子,却看到了让他异常吃惊的景象。 这孩子、头顶气相竟是一朵金色圣莲!不仅如此,他还看到这孩子与自己,与清泉寺的气运丝丝牵连,佛缘极其深厚。 莫不是佛子转世,特地来接自己班的? 林昭不由得开始头脑发散,这孩子要是培养个十年,自己的确可以隐退了。到时候就可以将寺庙甩手给他,让他当住持,自己去云游四方,看遍大好河山…… “我、这是在哪儿?”林昭正畅想着呢,就见这佛根深种,冰肌玉骨散发着佛光的孩子揉着眼睛醒来了,一脸茫然的样子。 “这是灵雾山上的寺庙,小孩你早上怎么一个人躺在山门外面?” “啊?我又梦游了么?实在抱歉……给您添麻烦了。”小孩说话蛮乖巧懂礼的,嫩嫩的嗓音听起来显然对自己睡着醒来发现换个地方这件事接受得十分淡定。“请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现在啊,中午了,该吃午饭了。”林昭说着就要起身带小孩一块去吃饭。 “竟然只睡了一上午,我还以为又要睡上一整天呢。”小孩闻言长舒了口气,低声嘟囔着,稚嫩的脸蛋满是远超成人的淡定,一派超然度外的样子十分可爱。 他小步追上走在前面的林昭,很自然地把自己的小手塞进他的掌心里。 “你要牵好我,别让我丢了。” 昨天就是仆人偷懒,才会又让他一个人梦游到山上的寺庙。 林昭听了,简直心都要被萌化了,这小孩怎么这么可爱。 来到饭桌上,不二不累都凑过来和小弟弟说话,无非就是问他怎么会一个人大早上躺在山门口,家是哪里的,爹娘是什么人,今年几岁之类的。 小孩都一板一眼地回答了,一向有梦游的恶习,睡梦中感觉冥冥之中被召唤,家中仆人偷懒打瞌睡没看好,放任自己跑出来了。家住扬州城,近日随爹娘回来看望族亲,爹娘是做蚕丝生意的,今年六岁了。 “你竟然已经六岁了么,怎么看着还比我小两岁?”不累看着脑袋到他肩膀的小孩,还以为他是弟弟呢。 不知怎地,小孩似乎特别依赖亲近林昭,明明才只见了一面。吃完饭,林昭来到大雄宝殿诵经,他发现诵经过程中可以更好地运化愿力入体内,便坚持每日早中晚各诵经半个时辰。 看他跪坐在蒲团上,一下一下随着规律地敲打木鱼,喃喃念经,小孩居然也不觉得枯燥无聊,坐不住。反而眼睛更亮了,原先总是半耷拉的眼皮全睁开,炯炯有神地听着林昭念经,好似戏迷午睡醒来听见梅兰芳唱曲一下坐直了身子。 这孩子也是古怪,小小年纪离家那么久也不哭不闹,反而在寺庙里十分如鱼得水。甚至到晚上睡觉孩童最想念家的时刻,他也一点都不焦虑害怕,也不吵着要爹娘。反而挤在不二旁边,紧紧挨着林昭,好似林昭才是他的亲人。 又过了一日,小孩似乎已经适应了寺庙的生活,跟着他们一起做早课,下地种田,站在后排和大家一起跟着慧通比划拳法招式。最喜欢的还是听林昭诵经,每次都听得双眼放光。 “慧林啊,我的儿啊!娘可算找到你了。”一名妇人扑过来将小孩抱住,后面还跟着个一脸急切的四十岁中年男子。 可算是找来了。林昭叹了口气,之前听小孩说起族亲姓名,居住地方的周围景象,他就让不色长毛慧通三个到有可能的几个村子打听。 最终长毛找到符合的人家。 又听隔壁邻居说主人家往府城寻他儿子了,正好两厢错开,长毛便托付邻居等他们回来转告一声孩子在灵雾山清泉寺。 夫妻二人感恩戴德地谢过林昭,牵起儿子的手就要带走,小孩却开口了。 “爹、娘,我能在这多待一会吗?我们下午再回去好吗?” 夫妻二人错愕,孩子已经很久没有主动开口要求什么事了,平日总觉得自己的昏睡症害爹娘整日担心,便从来都是不愿意多添麻烦,即使想要什么也从来不多说一句。 再一看,孩子仅仅在寺庙待了两日,怎么看上去精气神比往日强了许多呢?脸颊也红扑扑的,终于和同龄孩童一样有朝气了。 夫妻二人对幼子诸多愧疚,觉得是自己没照料好,才让儿子害上了昏睡症。 此时听他开口,心都软了,自然没有不同意的。一家三口一直待到日落西斜方才离开寺庙。 原以为已经适应孩子时不时的昏睡了,然而等回到家中你他们发现孩子晚饭还没吃又开始昏睡,一点也没有在寺庙待着的精气神时,顿时慌了。 第36章 见过孩子那样有朝气的模样, 夫妻二人再见他这样心中痛惜比以往更甚。过去几年,孩子因为昏睡症,吃得比别的同龄孩子少, 活动得也少, 发育迟缓,看上去生生比同龄孩子小了好几岁。 “他爹,是不是这孩子注定不能养在咱们家。”周氏看着孩子昏睡的睡颜忍不住掉眼泪。 “胡说什么,找到懂治的大夫就会好,别胡思乱想!”相伴多年, 陈老爷一下就明白她心底的潜台词,已经猜到她接下里会说什么。 “可这些年都找过看过多少大夫医士, 还是不见好!白日在寺庙里你也看见了慧林的状态, 多朝气蓬勃啊,从没见他这样过。”周氏吸吸鼻子,犹豫半晌艰难道, “我听说有些孩子就该到佛祖跟前长伴青灯才能身体健康平平安安没有灾难。说……说是佛祖的孩子, 当家的, 要不然!” 陈老爷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他又何尝不明白呢?只是到底是自己的亲生骨肉, 又养了这么些年, 那里能说舍去就舍去的。 只是虽不舍, 也清楚这孩子这样整日昏睡, 恐怕难以养到成年。 从这孩子会下地走路后几年, 除了整日昏睡, 还偶尔会发梦游症跑出去, 甚至好几次都到了成年人不会去的地方。 什么悬崖上的老鹰巢穴, 独自夜间在河上木筏漂流, 被水牛驮在背上走了十几里的远路…… 小小年纪已经在睡梦中游历了许多险境, 担心他出什么意外,这才让仆人日夜轮流看守。 考虑了两三日,夫妻二人虽艰难不舍,还是决定将幼子送入寺庙寄养。 周氏和侍女连夜缝制了两套里衣和僧袍,又趁着儿子清醒的半个时辰一边给他喂蛋羹,一边反复嘱托他们每个月都会去看望他,年节节日也会接他回家小住,让他在寺庙好好吃饭,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爹娘云云。 得知被送入寺庙寄养,小小孩童陈慧林对此没有一点难过,也不觉得自己是被爹娘抛弃了,一脚踏入山门时,还笑着回头和爹娘挥手。 多少显得有些没心没肺,过于淡漠冷血了。 但事实上,小孩自己也十分不舍爹娘,但他看得很通透。从没人教他,也从没人跟他说过这方面的话,但他就是知道孩子最终都会告别父母,从小小一个长成独立的大人,每一次分离都是在慢慢脱离父母的怀抱,独自走向广袤的世界。 再者,父母会来看他的,他想父母了也会下山去找他们,他永远记得回家的路。 对于被托付收养小孩这件事,林昭并无多少意外,从他看见小孩身上的气相和气运时,内心就隐约有了预感。 看他这样淡定,一脸如常地跪坐在自己旁边,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自己,再想想他那下山离去时父母的背影,多少有点拐带别人孩子的愧疚感。明明自己什么也没做啊喂! 林昭并没有给小孩正式剃度,只是穿了一身僧袍在寺庙里生活,大家都叫他小林子。 小林子很快就适应了寺庙的生活,也终于像同龄的孩子一般恢复旺盛的精力了,每天早上天刚亮就跟着醒,早课念经一个也不落下。中午午睡时也和其他孩子一样瞪着大眼睛大半天都不睡,林昭吓唬他小孩子觉睡太少会长不高才慢慢闭上眼睛。 他可真是个两极分明的小奇葩,要么一睡不醒,要么就干脆不睡。 当他小小年纪就开始自己卷自己,跟着林昭念经,直到林昭结束还意犹未尽不愿动身时,不二不累会及时把他拉起来体验童年的快乐生活。 拒绝内卷,给孩子一个快乐的童年。这句话就是不二不累当时的内心写照。 * 以往大家都是轮流照顾寺庙后院那几块农田,今天林昭一声令下,所有僧人们齐齐来到山脚下。 他指着一块长满野草的荒地对身后站着的两个后厨伙夫,一个门头,贴案善通,武僧总教头慧通,长毛长眉,四个阶梯排列的小孩不色不二不累不醒(慧林),挥斥方遒道: “看,这就是我为寺庙买的田地!”他霸气激昂宣布完,例行来到领导人给员工打鸡血的环节, “别看只仅仅只是五亩地,但,这是我们拥有寺田的第一步,终有一天,我们会成为最富有的寺庙。只要我们好好努力,一定会有收获。” 原先后院那块地方他不知道具体是多少平,刚开始总觉得还挺大,可以媲美现代的室内球场,农田范围几乎差不多跟教室差不多大。 但这些日子吧,发现它只能种点蔬菜,满足寺庙每日的蔬菜供应。至于小麦米粮一类是万万不够的,总是采买米粮不划算。 但凡富庶的寺庙都会有属于自己的寺田供养僧人吃用,正好他发现山脚下这片荒地是无主的,花了点银子和官府买下,便打算今天来开垦。 全寺上下十个人热火朝天地除草翻地干了一上午,很快就将五亩地开垦出来了。年纪最长的长眉和年纪最小的不醒负责给大家准备茶水。 将浸湿的帕子拧干,不醒帮坐在树下闭目养神的林昭擦额头的汗。冰冰凉凉的触感顿时覆盖了火辣辣的肌肤,析出的白色盐渍被细心擦去。 “真是奇怪,这几天怎么一丝风也无,秋天了太阳还大得跟个火球似的。”林昭被这闷热的天气整得十分难受,上半月还时不时有凉爽的秋风,怎么这几天突然就回到了暑夏一样。 “这天气古怪,怕是要闹旱灾。”白胡子长眉毛的长眉大师也抬头看了看天上那轮耀眼的太阳,“此地雨水丰泽,多湖泊河水还能撑一撑,若是北地大旱再加上蝗灾可就不好过了。” 旱灾和蝗灾是一同出现的两双胞胎兄弟,逢旱必起蝗,干旱的自然环境和低洼河床使得蝗虫迅速繁衍。 他这话一语成谶,事实上年头活久了靠天吃饭的老农们都立马从这异常的天气中窥探到不对劲。 果不其然,没多久,北地河床干裂,秋收粮食全被蝗虫席卷吞没的消息就传到了府城。听说北地已有流民窜出,皇上拨了五万两赈灾银子任命钦差大臣前往北地救灾。 一开始只是不断有北地的消息在周围各县飞窜,偶尔从来上香的香客们那听一耳朵关于北地的情况,说是已有流民的影子到府城,到后来林昭则是直接在寺庙山门外见到了流民。 衣衫褴褛,头发干枯,面色土黄,脸颊瘦削。这是十多个十一二岁的孩子,身上几乎是皮包骨了,双眼麻木憔悴。 不二不累见了都面露不忍,林昭直接招手让他们跟着自己进来,又叫不二去跟善通说一声,多煮点稀饭面条。 流民孩子们叩响山门的时候其实并不抱希望,这一路他们经历太多惨绝人寰的事,他们一伙都是因为亲人死绝的孤儿,为了不独自落单被吃掉,一路上他们都是抱团在一块才保住性命走到这。 等真被带到斋堂,看到桌前满满几大盆的紫菜蛋花面片汤,馒头包子,酸辣土豆丝和手撕包菜,他们都忍不住热泪盈眶。 最小的流民孤儿被带着排队洗手领碗筷时,看见带他们进来的俊美和尚时驻足了。 刚刚其他和尚都叫他住持?那他应该是能做主的吧。 “大、大师……”小七觉得自己这样好像有些得寸进尺,羞愧得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但一想到老大他们还在外头饿着肚子,想要转身离开的步子就又停住了。 虽然老大他们之前千叮咛万嘱咐,先管自己肚子吃饱,莫要做多余的事,可……可这住持看上去是个和善的,桌上吃的分量也足够多,也许、也许说出来也没事的。 “有什么想说的直接告诉我。”林昭用鼓励的眼神望着他。 “我……可、可以让我其他哥哥们也一起进来吃么!”小七憋足一口气将心中的念想说了出来,整个人一下放松了。 “外面还有比我们大几岁的哥哥们,一路上都是他们照顾我们,才安全到这的。住持您能让他们也进来吃口饭么?” 望着小七巴巴的眼神,林昭心中一酸 “当然可以。快去把你的哥哥们也带进来吧,饭管够。” 小七喜极而泣,快步跑出去。没多久,拉着一队脚步迟疑的十五六岁少年们进来。 少年们本来不太相信小七说的,但当真的发现和尚们让他们放开肚皮吃后,再也没有一点迟疑埋头苦干起来。 等到桌上的盆碗全空后,所有的流民孩子都在回味着。这是他们几个月来吃得最饱的一顿饭。 感受到周围环境的善意和安全感,几个小的忍不住放松下来,多日的奔波辛劳全涌了上来,眼皮子不受使唤得往下耷拉。 林昭怕他们的肠胃因长久的饥饿变得虚弱,而不能克化食物,让善通熬煮了当地助消化的枳术汤。 正帮着一起站在锅前看火呢,一名少年走到面前。 第37章 “有什么需要干的活都交给我们吧!”他的话在嘴里含了一会, 然后掷地有声吐出。他们可不会白吃白喝,这句潜台词压在他敞亮清晰的嗓音底下。 林昭看向这个只有十六岁的少年,他的肩膀瘦削, 个子高高的, 整个人像根竹竿一样,褴褛的衣服在外面晃荡。明明这样瘦弱,眼睛却又那样明亮有神,坚定得黑白分明。 被少年干劲感染的林昭露出一个笑,“行啊, 先把这些碗刷了,傍晚再帮我把后院还有山脚下的农田浇水。” “好!”少年重重点头, 回身拍了几个差不多大的同年肩膀, 让他们跟自己一起收拾了空碗筷,装在一个大盆里端到井边洗。 林昭则带着慧通他们来到了第二间僧寮,里面也是两条大通铺, 门窗构造和第一间一样, 两个书柜和一个大衣柜。他准备将这里收拾出来给那二十二个孩子住。 各人拿了扫把, 水盆抹布等工具, 将落下的灰尘, 角落的蜘蛛网通通打扫干净。再放上系统出品的厚实棉被褥, 棕色木制和蓝白布料相得益彰。从门口的位置望去, 十分清新明亮, 已经没有刚刚打开门时呛得人喉咙发痒的陈旧。 再回到斋堂时, 那几个干活的少年已经完工, 坐到餐桌上趴着休息了。再一看, 碗架上一排闪闪发亮的白瓷碗碟, 地面明显擦洗过, 甚至灶台上的锅灰都被清理干净了。明明之前斋堂也不显得脏乱,怎么这一收拾好像亮了一个度? 待到午休起来,发现这群孩子三三两两分散在各处打扫卫生,明显有人带领他们,给他们分配任务。林昭看向背对着他收拾落叶的那个少年,林昭听见其余孩子们叫他老大,也有几个同龄的喊他油桐。看来这个少年就是这个集体的核心人物,孩子们都很信服他,听从他的话。 后下午这群孩子又浩浩荡荡地如约去给山脚下那五亩农田浇水去了,不二在前头带路。 到了夜色傍晚,才又浩浩荡荡地回来,然后林昭就发现不二主动坐到那少年油桐旁边了。他不着痕迹地挑了下眉毛,紧接着又见油桐亲切地主动招呼给他们端饭菜的善通,其他僧人也没落下。 林昭再次挑了下眉毛,看样子这半下午的功夫已经足够让他从不二嘴里将寺庙上下人等的情况打听清楚了啊。他继续观察,发现这油桐的确很不一般,仅仅是三言两语的寒暄招呼就足够他把这寺庙僧人的性格脾气摸清楚,然后对症下药地转变语气话题。 看似随意,其实一抬眉一举手都是试探,他圆滑又不显得世故,短短一日的功夫,僧人伙夫们已经对他十分热络。 这是一个很懂得社交心理学和运用自己人格魅力的聪明家伙。十分适合当他的知客僧呢。 吃完饭,林昭招手示意油桐过来。 “住的地方已经给你们收拾好了,”见他要开口感谢,林昭做了个制止的手势,“先别急着感谢,我还有其他事要和你商量。” “你们从北地过来,一时也找不到安身之地。我建议不如先吃住在寺庙,”他看见少年满腹想表达的话却又碍于不好打断自己的着急神情,故意道, “别高兴得太早,不是让你们白吃白住的。每天呢,都要早早起来将各个殿打扫干净,包括钟鼓楼,天王殿大雄宝殿,祖世堂。目前伽蓝殿和其他地方还在修葺暂时不用你们打扫。各殿内佛像也要定期掸尘,别落灰。及时清理香炉积累的香灰,各个院落以及主干道的落叶泥土也要扫除,斋堂的碗筷都交给你们洗刷。没问题吧?” “当然没问题!”油桐黑白分明的眼睛亮起星子,“谢谢住持!感谢你收留我们!” 这个在逃荒路上学会见人说鬼话的少年,到真正想表达自己情感的时候却哽咽了,脑海里除了谢谢再也想不到别的词,满腔感激和欣喜全堵在喉咙里。住持是知道他们要强,不肯白吃白住,才特地安排活…… 【叮——恭喜您达成成就,初步拥有寺田五亩。 获得奖励草纸配方x1,□□设计图x1。】 系统提示音从脑海里响起,林昭便知道,这是那五亩田的过户手续已经办好。之前是跟里长买的荒地,里长给了一张契书,并包揽了官府的过户手续,让他不必多走一趟。 看来只有官方记录档案上山脚下那五亩地正式挂名在清泉寺下,寺庙才算拥有寺田。所以奖励延迟到现在发放。 不过这奖励真是让林昭心花怒放,高兴得直接抱起旁边的不醒来个举高高。不醒完全不懂他突然的兴起,看着高高的地面转了一圈,感觉有点眼晕。 林昭将他放回安全的地面,喜滋滋地看着两张图纸,一个生产一个武力,真戳人心窝。 突然感受到系统爸爸满满的关爱。 晚上他在禅房将□□设计图临摹一份,让暗卫送去给皇帝陛下。自己又打开草纸配方细细看。 第二天,他找到正在伽蓝殿施工的工人,这里面有在林场干过活的,最了解木材。林昭便找他们询问本地是否产构树。 “有啊,就林场后山那块坡地,全是构树呢!住持,你要的话,我们给你送来。”工人黝黑的脸绽开一排白牙。 “行,麻烦你们先给我送一截构树来。”制作草纸的主要材料就是构树,他想先弄一截试试手。 他这么一说,构树当天下午就送来了。 制作草纸第一步是先将构树皮取下,再拿锤子反复捶打,捶打至扁扁一片像张面皮一样时,撕碎再反复捶打,直到打出纸浆拉丝。 然后将纸浆撕碎放入清水中,搅拌均匀,加入造纸胶搅拌沉淀,再抄纸于过滤纱布上,反复浇浆水。然后将之放置在通风处,晾干后即可揭纸。 造纸胶是提前用富含胶质纤维的植物蒸煮碾压,然后用力挤压制取的。当地有一种富含胶质汁液的草,林昭试验过比其他植物都要好用。古代制作胶水除了植物胶,还有鱼鳔胶,猪皮胶。 鱼鳔胶要将鱼泡焯水,剪成小碎块,然后反复捶打,这个过程要耗费很大的力气,直至鱼鳔成糊状,由纱布包裹起来放水里烧开,烧出胶质,然后再把水蒸干,得到鱼鳔胶。耗费一整天的功夫才能得到掌心那么一点鱼鳔胶。 这样一套流程做出来的草纸十分薄透,林昭将之多层覆盖,便制成一张厚度适宜的草纸。 试验成功,林昭便在寺庙找了个废弃的区域,用棚子搭起工坊,专门做草纸。正好有二十几个孩子帮忙。 人多力量大,短短几天,他们就做出几大箱草纸。 经过商量,大家都说这草纸可以送到县城寄卖,林昭也觉得可行,便留下自家寺庙要用的用量,其余的带着慧通和不色挑去县城。 来到县城,不色多次下山化缘,知晓哪里寄卖比较合适,由他带路来到一个叫广元斋的杂货铺。 广元斋里面除了卖瓷器陶盆,还兼卖笔墨纸砚,以及针线头脑一类的。 走到柜台前,一个百无聊赖耷拉着眼皮的中年男子正撑着下巴拨算盘算一上午的收支。他叹了口气,抬眼看向林昭三人。 这会正从箱子里取出一叠草纸,林昭拿到那掌柜面前,问他可识这物。 掌柜的被他这一问,立马直起斜靠的身子,接过他手里的草纸,认真摩挲端详。 “这纸……较书写纸张柔软,且看上去容易吸水……”说到这,他一时也说不上来会用在什么地方。 “掌柜好眼力,”林昭适当接过他后半段沉吟,“这纸适合擦拭脏污,用途广泛,最适宜出恭之后使用。” 掌柜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掌柜认为这纸要卖作价几何?”林昭笑吟吟问他。 “我看嘛……” “我看这腌臜之物倒贴都没人要!”后面门口处传来一个恶声恶气的声音截断了掌柜的话。 所有人齐齐转身看向这位不速之客。 他头戴一顶瓜皮帽,身穿锦缎长衫,手里提着一个鸟笼子,里面是一只红毛鹦鹉。 “臭和尚!臭和尚,你好!”红毛鹦鹉突然发出尖锐粗哑的嗓音,还眨巴着无辜的黑豆眼看他们。 这提着红毛鹦鹉的人叫毛黥,平生最厌恶和尚,对和尚从来没有好印象。刚刚在门口就听这几个和尚嘴里说些不干不净的话,此刻再进来一瞧,还是在行贩卖牟利之举。 果然不愧是臭和尚,坑蒙拐骗,为了钱没有他们干不出来的。嘴上说着最清心寡欲的话,背地里吃喝嫖赌样样不落,比谁都腌臜。 林昭直接背过身。 在外面遇上莫名其妙的疯狗最好不要理会,这人明显对和尚有偏见,说不好还有什么宿世的仇怨,才会路过看到和尚都要走到面前挑衅几句。 瞧他那只鹦鹉,可见平日里没少骂和尚。 既然这样,自己干吗还要送上门让人家出恶气,哪个和尚惹他找哪个和尚去,和他有什么关系? 然而,他不理睬别人,别人却还要以为他心虚好欺负,更要得寸进尺,上前一步好为天下公义鸣个不平。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瓜皮帽毛黥大手“啪”一下盖在柜台上, 震得台面抖了三抖。 “掌柜的我可跟你说,你这纸要收了只能砸手里,放仓库发霉发烂!打死我也不用!” 掌柜被他一双突大的眼球瞪得瑟缩了下脑袋。 本来对新商品是有几分见猎心喜的, 但见这横人恶声恶气的, 心里有些犯怂。 又暗自度量,若草纸真要那么好卖自己后面再进货也不晚。 瞬息间这心思就转了好几转,掌柜朝林昭他们耸耸肩,露出无奈的笑,做出请的手势。 林昭冷眼旁观, 早就看透他眉宇间的心思。也不多加辩论,直接让慧通和不色将两箱草纸挑走。 瓜皮帽见状, 鼻腔得意地哼了一声, 能找和尚不痛快就是他最舒心的事。 得意地将手伸进笼子去挠红毛鹦鹉的尖喙,忘记了自家这个扁毛畜生有时候脾气并不好这一回事,粗大尖利的鸟嘴直接在他粗糙指腹上啄出一个血洞。 “哎呦!你这个该死的畜生!”毛黥气得打开笼子门, 誓要将这倔鹦鹉抓手里好好教训一通。 鹦鹉也学着反嘴骂他“畜生!畜生!”。 还猛烈地扑闪着翅膀, 躲过袭来的手, 爪子更是乱中狠狠抓几下毛黥的手背, 没几下就将他的手抓出道道血痕。 林昭几人跨出门, 就见红毛鹦鹉飞过头顶。 毛黥气急败坏地追上街坠在后头, “回来!你给我回来!” “哒哒哒——”一辆马车与他擦肩而过, 在街边停下来。 紧接着从上面跳下一个林昭熟悉的面孔。是七小姐。 七小姐一转身就看见店门口站着的, 与简陋街景格格不入的三人。白得发光的僧衣在中间, 左右是一笑一凶两张面孔。 “住持, 好久不见您了!”她笑吟吟得走过来, 行动间落落大方, 生意场上的顺风顺水让她眉宇间的阴戾消失了。 “你是越来越有大东家的风范了。”林昭打趣。 七小姐脸颊瞬间飞上云霞, “这不是跟您合作嘛,我心里有底气。” “对了!您到县城来是?”她看向两个箱子。 “自制了一些草纸,想找家门店寄卖。” 七小姐上前打开箱子,取出一叠草纸细细查看,嫣然一笑。 “何必您亲自来,有什么事托人跟我说一声,我的经商手段您还信不过不成?只要是您手里头出来的东西,我全包了!” 不似之前在内宅时的内敛,生意场上的磨练,让七小姐说话越来越豪气洒脱了。 “是贫僧迷障了。你要忙的过来,这两箱便抬走吧。” “那成!”答得干脆利落。 七小姐如一阵突来的风,刚刮回许县,又卷着两箱草纸走了,带着势必要杀出草纸经销渠道的决心。 半个月后,她托人带回来要一千斤草纸的口信,还有三张一千两的银票。 这笔订单着实大,林昭觉得就寺中人手根本忙不过来,便打算外包出去。 其实外包这个想法,在他看见草纸配方时就有了。寺庙修葺多受惠周边乡民,他一直想搞一个能给乡民带来创收的产业。 只是经过考察没发现什么用处特别广泛的经济作物。除了各类树木特别多。 如果许县能成为一个草纸产业基地,为全国各地的百姓提供草纸供应,那这里的乡民生活水平也能上一个阶梯。 这个时候的人们,上完厕所都靠竹筹,有钱一点的竹筹就用玉的,或者干脆让下人们备好热水,洗涤干净,再用帕子擦干。 因为特别麻烦,所以这些讲究一点的人在外面都会尽量避免少吃食,或者在家中如完厕再出门。 当初林昭知道后还会想着,不能拿纸擦吗?当然不能。 这里只有用来书写的宣纸,且这里的人们十分敬重爱惜纸张,所有书墨过的纸张都要保存好或放进惜字炉焚烧。 是以,草纸虽然发黄粗糙,但已经是非常好的卫生纸代替品了。 外包加工草纸的工坊,林昭首选了落水村合作。 这里是河水下游,加工草纸不会污染水源,且落水村是几个村落中最贫穷的。 村落里的壮劳力多去外面码头干苦力,挣几个钱,家中妇女除了要照顾家里大大小小的事,还要下地干活。 林昭找到村长说这事的时候,村长一脸不可置信。 要在他们落水村建什么草纸加工坊?还要在村里招人手,每月给三百文的工钱?有这么好的事? “那有什么要求么?” “要一块靠河的空地,取水方便,还要建几个大的灶台。到时候我会让寺中的人来教。” 油桐头脑聪慧,几乎看一遍再上手一遍就会了,长眉大师也是擅长工造的,有他们两个带头,草纸加工坊很快就能建成运作了。 又带村长到寺庙让他看了一遍制作流程,还将七小姐送回来的订单契书交与他查看。 等确定村民都同意,便会请里正一起来立契书作证。 村长发现这事可以运作起来,便敲锣打鼓号召村民,宣布这件事情。 “男女老少不限吗?”底下的人群中有人发问。 “不限!当然啦,这个十岁以下的和五十岁以上的就不要来了,小娃娃和手上没劲的老人家就在家中歇着就行了,没得来了给人添麻烦!这可是事关我们村的正经事,你们别玩闹裹乱啊!” 村民爆发一阵哄笑,都笑称自己脑子没问题可不敢这样的傻事。 如此便让每人都登记了姓名,确定人数后,村长当即就找到林昭和里正,签订契书。 将草纸加工坊的事全丢给油桐和长眉大师后,林昭尝试着根据设计图自己复原一个□□出来。 他对这冷兵器里的“木仓”十分好奇。 然而他的动手能力着实差,折腾了许久也没折腾出个结果。 正对着一堆木头屑沮丧地发呆呢,窗子被三长两短地敲响了。 打开窗子一看,放了个盒子,林昭拿进来,放在桌面打开。 居然是他心心念念的□□!林昭欣喜若狂,拿着看了好半晌,才发现盒子里还有一封密函。 “爱卿,朕……” 前面是一大堆肉麻的话,林昭直接跳过,来到末尾, “第一批□□已经制成,特让人送一把给爱卿防身之用。” 于是好几天林昭都兴致勃勃地跑到密林里玩□□。 “咻,噗嗤!”□□射入树干,三百步的射程能没入树干半寸有余,杀伤力威力还行。 玩了几天后,林昭过足瘾,终于想起要到落水村关心草纸生产基地的进度了。 只见靠河不远处的广阔空地上,搭起了好几个棚子,棚下面有两个大的浆水池。有五个大灶,每个大灶上面是两口大锅,里面正熬煮着什么东西,正冒着白色的水汽。 另一边油布棚下是密集的竹竿架子,此时上面晾着一张张宽而长的黄色纸张。 还有最靠河岸的地方,十几个肌肉健壮的村民正反复捶打着构树皮。 听闻现在草纸已经在县城风靡了,之前那个杂货铺掌柜发现落水村的草纸根本不能进大批量货,他们直接在村门口自家卖。 草纸这东西跟别的又不一样,耐储存久放,好多人家都是直接买一整年的,甚至为了量大便宜的优惠,约着邻居亲戚一起合买。 他这时才后悔不跌,悔得直拍大腿,恨自己没有发大财的命。他老婆知道后,更是拧着他的耳朵骂。 无独有偶。 县城东边一户一进小院,毛黥因为昨天吃了凉菜正在茅厕里拉稀呢。 等蹲到双腿虚软发颤,他伸手去摸竹筹,却摸到了像纸一样触感的东西。 他抬头望去,发现是一叠整齐的纸张,正想骂败家娘们把竹筹放哪去了,忽然觉得哪里好像有点不对。 一道电光从他脑海里闪过,面色苍白皱着眉头的毛黥这才想起,之前自己在哪见过这发黄粗糙的纸。 是在哪儿? 记忆从给他带来疼痛后飞走的红毛鹦鹉那回笼,然后开始倒放。 片刻后,他苍白的面色变得青黑。 “打死也不用!” 当初掷地有声的誓言犹言在耳,蹲在只有苍蝇和臭味围绕的茅厕,他还是感觉到脸一阵阵地疼,好像被人扇了无数个巴掌。 伸出去的手就好像扔出去的尊严,可要是不扔出去,自己可能就要因为蹲不住直接掉粪坑里了。 没多久,小院最左边的一个简陋小屋子,一个脚步虚浮的中年男子颤颤巍巍的从一堵墙后面出来。他脸色十分难看,活像有人逼他吃了什么不该吃的。 他走到堂中,对着正在处理针线的妻子道:“以后不要再买那草纸回来了!那都是臭和尚搞出来卖的!” 妻子惊愕,“可是那些都是从落水村买回来的,跟和尚有什么关系?”而且她和邻居一起合着买了一整年的,不让用不是浪费了么? “我说不许买就是不许买!没有草纸你还不拉屎啦!” 他这愤怒到粗鲁的话一出,妻子不好再说什么了。 她心中叹气,自家丈夫是因为公公以前信了和尚搞的长生库几乎败尽了家产,从富庶之家一夜之间变成近乎流落街头的乞丐,这才万分憎恶和尚。 不好为了一点小事伤了和丈夫的感情,妻子只好答应了。 只是用过一次草纸,到底不愿再用那竹筹,只好私底下偷偷用,以至于每每上厕所都跟做贼一样提心吊胆。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伽蓝殿动工已经有半月, 林昭在工匠们休息的时候,在一旁和负责的大工随意闲聊。 “哎,要是咱们修复藏经阁的时候, 有章丘那边的金丝楠木做主梁, 那必保千年不朽,万年不腐啊!”大工聊着聊着,兴头上说了这么一句。 说完觉得自己这口气太大,十分不妥,瞅了一眼林昭的面色, 陪笑道:“说笑说笑的!住持别放心上,莫见怪!” 一口气咕嘟嘟喝完茶水, 逃也似地跑去监工了。 林昭却没有把他的话当成说笑, 而是真的动了用金丝楠木做主梁的心思。 他这个人向来如此,有条件就要用最好的,玩游戏装备能找到最好的材料就要用最好的材料, 他有一回为了打造出全服第一神剑还连肝了三天三夜完成究极连环任务得到主材。 他现在看寺庙就好像看那把神剑, 视为自己的心血, 要修建就咬用最好的打造。 好不容易复原了, 当然希望它能屹立千百年而不倒。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林昭在寺庙憋久了, 也想借着这次机会, 出去游玩。 便决定启程去章丘。 寺里就留善通和长毛。长毛虽然平时看上去不着调, 但毕竟修行多年, 也游历过许多地方, 还是有独当一面的能力的。 不二和不累也不带去, 路途遥远艰险, 两个小孩子怕承受不住。 是以即使不累闹着要去, 不二眼泪汪汪地瞅着, 林昭还是毫不留情地带着不色和慧通走了。 十五天后,途径石坑庄时,和慧通不色找了一家庄园投宿。 庄园主人是个慷慨大方的,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界,也见多了请求投宿的客人,一点也不见怪。 临近中秋团圆节,庄园投宿落脚的人更多了,很快就没位置,落后林昭他们一步的车夫们不愿夜宿野外,求了主人让他们在院堂打地铺。 夜色深沉,林昭有些睡不着,听着前院车夫们的交谈议论声逐渐变为鼾声,此起彼伏,演奏月半小夜曲,渐渐也生出睡意。 直到一声惊呼尖叫打破了和谐宁静。 王二是一群车夫们中最谦让老实的那一个,睡觉)时把宽阔舒服的位置让给了其他人,自己挤在最墙角。 他夜半迷迷糊糊睡醒,半睁开眼皮看见最边上模模糊糊有一个高大的身影耸立,嘴里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他起初以为自己眼花,或是那个同伴半夜梦游磨牙,直到那个高大的身影掰下边上那人一条腿,往嘴里送…… 他惊住了,不寒而栗的毛悚自脚底板直窜天灵盖。 那是个……什么东西? 他怕得不行,不敢出声,悄悄用脚蹬蹬睡在身边同伴,可是他们却一动不动,没有半点反应,不像睡死过去,倒真像死了一般。 这个念头闪过,让他扑通扑通跳的心脏鼓动的更厉害了。 只见那身影突然放下手里的断腿,抬头看向他这边! 王二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 借着月光他看见那东西似乎吹送了一口气,刚刚胸脯还有些起伏的人便停止呼吸了。 然后那东西便又低下头去继续进食了。 嘎吱嘎吱的咀嚼声在耳边回响,逐渐地近了。 装死的王二开始缓慢挪动僵直的身体,试图不惊动那东西偷偷溜走。 不知是不是那东西太过专心进食,真让他挪到梁柱后边。只是院堂宽阔没有遮挡物,要想跑出门去肯定会引起那东西的注意。 但这地方就这么大,等那东西吃完,肯定会发现他的…… 迟则生变。 王二咬咬牙,趁着那东西又掰下一条腿啃小腿肉的时候,他朝着大门冲了过去! 他的冲奔引起了那东西的注意,追了上去。 王二万分惊恐,手脚慌乱,在那东西离身只有一尺多时,终于拔掉门栓,冲了出来。 那东西也跟着扑了上来,他尖叫大喊救命,死命奔逃。 听到声音的林昭拍醒慧通不色,三人出来查看。 只见一个青面獠牙的高大怪物,行走如风般追赶一个死命奔逃的车夫。 眼见他的利爪就要勾到那车夫的脖子,慧通的棍棒一挑,将他的利爪拨开。 怪物暴怒,转而攻向慧通。 慧通和他缠斗了许久,怪物见拿不下他,突然怒吼发出了声声桀叫。 林昭被这吼声震得头晕目眩,慧通身子晃了晃却是一棍棒敲击在怪物背上。 突然! 右后方窜出来一个长得和怪物一模一样的,比他稍矮小些的怪物。 他直接向林昭抓来! 众人这才明白,刚刚怪物桀叫竟是在召唤同伙! 不色刚刚去搀扶车夫,距离有些远来不及施加援手,慧通还在缠斗,林昭命悬一线。 眼见着那利爪距离自己一尺之间,速度之快,又加上突然,求生的本能堪堪躲过这一击,却导致他摔倒在地。 眼见怎么也躲不过怪物的第二击,林昭慌乱间神识打开了系统界面,从设施里面随便掏了个什么来,往前一扔,试图阻挡怪物。 结果竟真成功了! 这一扔,扔出个栅栏,lv0的破木栅栏将怪物圈在中间,怪物欲跨过去,破木栅栏竟跟着歪歪扭扭地拉长了高度,阻挡住了怪物。 怪物暴怒,用力撕扯破木栅栏,却像撕扯牛皮一样撕不烂,掰断人腿犹如折细枝一般容易,此时却分外艰难。 然而在怪物暴怒的撕扯下,破木栅栏也有些撑不住了,开始出现裂缝。 林昭回过神,趁着这怪物被困住,赶紧念金刚经镇压净化它,不然自己这个脆皮法师可经不住它挠一爪子。 他不知道自己此时身上突然冒起肉眼看不见的白色晕光,随着他的念咒,变成一个个紧密排列的梵文,飞到怪物身前将它一圈圈包裹起来。 刘燕青赶来时,就看见这让他惊叹咋舌的一幕。 这是哪个活佛转世?竟有如此浓郁纯粹的愿力和亮眼的功德金光。 他先是帮着慧通将大旱魃拿下,符锁圈圈缠绕捆住,然后静待林昭净化小旱魃。 没错,林昭如元神出窍般念出的梵文咒语包裹下,小旱魃三尺高的身影逐渐缩小变矮,长长的獠牙和紫黑色的利爪慢慢变成和人一般的牙齿手指。 最终呜翁——一下,小旱魃变成直挺挺立着的死僵。 破木栅栏也终于支撑不住彻底破烂成碎屑,风化消失不见。 刘燕青再次惊叹,竟将快化成犼的旱魃生生用咒语净化回死僵。 要知道僵尸演变成旱魃再进化为能杀龙的犼是十分不易且艰难的。 这两旱魃遇上活佛转世也是它们的劫数。 林昭见那怪物慢慢不动了,停止念咒,他只觉得全身酸软无力,上下两瓣嘴唇更是变得麻木,感觉灵魂好像被抽空一般,整个人都十分虚弱。 这还是他第一次使用愿力念咒之后脱力,看来这怪物道行挺深。无知的林昭不知道他遇上了差点进化成能将龙撕成辣条的犼。 刘燕青师从上清派,修行茅山赶尸道已有五十年头,看上去白发苍苍仙风道骨。 他追踪这一大一小旱魃已许久,上次见这小旱魃还未有演化的迹象,如今再见竟已有化犼的趋势,如果仅凭他一人,很有可能就小命交待在这两旱魃手上了。自知这极有可能就是自己的劫数。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天地衍生四十九,还有被遁去其一的便是天道给人留的一线生机。 天道留给他的一线生机便是眼前这个浑身被纯白愿力包裹的和尚。 将大旱魃和已退回死僵阶段的小旱魃捆在一处,李燕青请林昭到大堂坐下相谈。 听闻林昭欲求金丝楠木做大殿主梁,他刚好知道何处有,便主动表示自己愿带路前寻。 林昭他们对章丘毕竟不熟,寻金丝楠木还得一路问过去,此时有人愿意当向导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第二日早上,便一同前往铁围山。 铁围山山高林深,多楠木树林夹杂一些枫树,秋天为一片翠屏上染了几抹红色。 林昭一行人到达时夜色已渐晚,傍晚昏沉的黄色光芒披洒在道路尽头的一间院落上。 里面隐约传来呜呜啜泣声,逐渐变大,变成哀嚎,间或夹杂着几声劝慰。 上前的脚步停顿,原先想找这户人家投宿,看样子不太方便。 正要从这间院落屋舍前走过,进村另寻一户人家。 这时正好有人推篱笆门出来,撞见陌生面孔,脸上骤然多了几分防备。 “你们打哪来的?” 问话人是一个身材比较结实的汉子,旁边还有一位同样神色紧张的妇人。 “我们几人前来求买楠木,夜色渐晚,不知村里可否有落脚的空房间?”不色笑呵呵回应。 篱笆门边的两人上下打量他们一通,见都是和尚道士,面前这个说话笑呵呵的很亲善,后面三人一个容貌俊秀,一个仙风道骨,一个虽高大威猛但也正气凛然,便放松下来。 “正好俺家还有新建了房子,有几间空房,带你们去俺家住吧。”汉子热情道。 他旁边的妇人脸上却露出不同意的神色,拉了拉汉子衣摆。 汉子摆摆手,妇人却不依不饶,汉子不耐烦地拽回来,见林昭他们看着,脸上露出羞赧。 “见笑了,俺媳妇是怕俺爹不同意。”汉子朝林昭他们露出一个笑得有些憨的笑容,又凑近他媳妇耳边嘀咕,“你傻啊,能多收几个子不好啊,有啥好怕的?” 嘀咕完,他一手拽着不情愿的媳妇走,给林昭他们带路。 不色主动上前掏出银两塞给他们,汉子立马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把银两宝贝地塞进怀里。 汉子家有三间茅屋和三间新建的青砖瓦房,将三间青砖瓦房让出来给了林昭一行人住。 吃晚饭时,不色询问起傍晚村头那户人家的情况。 “哎!他们家两男人都死了。”汉子摇摇头,脸上露出怜惜叹惋的神情。 “怎么死的?” “上山打猎被黑熊掏了心肝。” 汉子叹了一口气,妇人老头也跟着连连摇头叹气,毕竟涉及到人家村里哀丧事,话题便就此打住不提。 林昭正夹起一筷子青菜,銥嬅抬眸收到了刘燕青投来的眼色。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林昭沉思, 自进村子后他看每个人身上的气都很正常,没什么不妥啊? “道长可是看出哪里不对?” 深夜,林昭来到刘燕青房间商议。 刘燕青摇摇头, “并无看出什么, 但……总觉得透露着古怪,贫道心里总觉得不是十分妥帖。” 林昭很信任他,当即道:“那我们便多留些个心眼,多观察,是人是鬼终究会露出原形来。” 刘燕青露出微笑:“住持心态淡定从容, 贫道佩服。” 林昭心里小人得意地甩甩头发,他适应接受能力那是杠杠的, 穿越绑定系统突然当和尚都能接受, 即使面临神神怪怪那也是相当自如洒脱好嘛。 茅房后的山坡背阴处,莹白的月辉照耀下也有几个人影凑在一处密谋商议。 “老四!你今儿怎么回事!没看他们三个和尚一个道士,还放进来!万一被察觉到什么, 坏了大事, 看你怎么跟主人交代!” “哼, 怕个鸟!和尚道士再厉害能厉害得过那位?那位如今还不是照样被主人握在手心?” 月光照在他们脸上, 赫然就是白天招待林昭一行人的汉子和妇人。 旁边一个老头砸吧了下嘴, 多少受影响了, 他现在总想抽几口烟袋。 “还是莫要横生枝节, 等他们买了楠木放他们走, 这几日叮嘱一下村里那些人注意点, 别露陷了。” “就是!”妇人给了汉子一拐肘, 汉子啧了一声, 冲老头低喊: “黑尾, 你怕个鸟啊怕!这几个要是收了主人铁定高兴!不趁这时候表现表现, 还等什么!” 老头看了一眼汉子,老四也受了影响了,句句不离鸟。 他又砸吧了下嘴:“我看这几个人都不简单。” 汉子又不屑地哼了一声:“就算是修术法的,咱也不怵!我还倒多希望来几个有真本事的和尚道士,吸收了他们比吸收十个五十个普通人强!” * 因为昨夜刘燕青的话,林昭嘱咐了不色慧通,一行人在村里走动时便多加留心观察。 打着求买金丝楠木的名义倒没有引起怀疑。 铁围山多生长楠木,前来求取名贵木材上商人不少,是以也有人主动和他们搭话,说要带着去找找有没有百年千年生的金色楠木。 “我们这好的楠木大多被买走了,还有好几棵都被人预定了呢!好家伙,周家的被一商户留了五十两银子!”带他们进山寻木的汉子一脸艳羡的表情。 林昭一直留心琢磨着,因他这句话脑海中倏忽划过一道灵光,想来抓住细想却没抓住。 心中仿佛横了一根刺,林昭向不色示意,不色会意地引着汉子继续说。 “嚯,那你们这祖祖辈辈靠山吃饭,都不用愁生计了!” “那是!我们村啊,就没人为银子愁过,这要守好这座宝山……” 林昭一拍掌心,恍然抓住了那道一闪而过的灵光。 他终于知道不对劲的地方是什么了! 投宿的那天那汉子跟他们说村口那户人家死了两个男子,还是因为打猎被黑熊袭击掏了心肺。 问题就出在这! 既然村里祖祖辈辈靠楠木为生,何必冒险进山打猎,白白丢失了性命! 那么结果只有一个——汉子在说谎。 他为什么要为了两个男子的死说谎?完全没必要啊。 除非这两个男子的死有什么蹊跷。 林昭跟着在山林转了半日,寻了机会偷偷跟不色慧通还有道人通了气,预备去查探一下那两个男子的死。 傍晚,林昭一人从村口那户人家里出来,神情凝重,他踱步回投宿点。 在经过一处池塘时,林昭遇到了投宿的汉子,听他媳妇叫他老四。 老四笑容憨厚,跟林昭打招呼,“和尚,咋就你一人?” 林昭微笑回应:“他们上山找楠木了,我脚累先回来歇歇。” “哦哦,那您回,俺去帮俺媳妇收庄稼!” 林昭点头颔首,两人擦肩而过。 林昭继续低头沉思,那两男子并未被掏了心肺,为何这老四一家人要说谎? 他看着土黄色的地面,突然发现地面上出现一个高大的影子,正慢慢逼近。 “空尘大师!”远处的半坡上传来一道高喊的声音。是刘燕青喊他的法号,这个法号久未被人叫,林昭一时反应还有些慢半拍。 他回头,不色慧通和刘燕青三人的身影出现。 他又转头看向自己身后,汉子老四黑黑的脸庞笑出洁白的两排牙齿。这人什么时候跟上来的?一想到这人悄无声息跟在身后,林昭心里蓦然一凉。 老四对林昭憨厚道:“俺突然想起来锅里还给你们留了玉米勒,记得吃哈!” 林昭微笑点头。将他转身走了,脸色骤然冷了下来。 这时,不色慧通以及刘燕青他们都走近了。 刘燕青脸色凝重的:“我看那汉子对你不怀好意!” 林昭颔首:“我察觉到了。” 紧接着又道:“汉子一家人在说谎,那两男子停灵的尸体上并没有野兽袭击留下的创口。” “他刚刚欲对你下手是察觉到你在调查?” 林昭摇摇头,“我觉得不像,刚刚只是偶然遇到,那汉子并不知我从死去男子家中出来。” “那他刚刚对你动手,到底什么目的?” 林昭摇头,他也不知,既无仇恨也不像谋财害命。这个村子处处透露着古怪。 “等他下次出手,我们一定要抓他个正着,好审上一审!”刘燕青遗憾,自己还不够聪慧机敏,错过了刚刚的时机。 林昭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抚慰,其实他自己刚刚也被汉子老四吓了一跳。 明面上的鬼怪不可怕,可怕的是披着人面的祸心。 你防备着,也不知他们何时会在背会捅上一刀。 汉子老四并没有很快再对林昭二次下手,哪怕林昭多次故意落单引起上钩,对方也没有反应。不知是不是知道自己上次出手太过鲁莽被他们察觉。 不知对方下一步有什么动作,林昭耐心静待。 直到一个雨夜…… 汉子老四上次下手没成,后来被黑尾老头得知后,被狠狠教训了一通,心里十分不服气。蠢蠢欲动,欲再次动手,没奈何黑尾找了人一直看着辖制他。 直到十五那日,黑尾带着人去见主人,他才寻得了机会。 这天正好是个雨夜,一丝月华也无,能很好的掩饰踪迹,汉子老四觉得老天爷都在帮他。 他悄无声息地潜伏到林昭的房间,举起手中的柴刀就要挥下! “嘭——” 慧通一脚将其踹飞! 汉子老四见势不妙,欲逃走,却被慧通狠狠一棒子敲打在后脊梁上,不动弹了。 林昭挑眉,这么脆? 哪知下一刻,正好刘燕青听见动静点了烛火进来查看,便露了踪迹。 只见林昭头顶不知何时汇聚了一团如墨般蜿蜒挪动的影子! 见烛火一进来,它快速挪动到幕布后,将自己的身形隐藏了起来。 几人眼睛不错地盯着四周,特别是靠门窗的地方或自己周身。“在那!”林昭看见那如水般的黑墨就要从屋顶的缝隙逃走。 刘燕青闻言反应十分快,掏出巴掌大的桃木小剑,投掷过去,扎在那团水墨影子上。 “桀!”水墨一滩发出一声惊叫,如一团水草般扭动挣扎,让人不禁联想到某种软体动物,十分恶心。挣扎扭动了一会,影子就消散不见。 林昭几人面面相觑,满心疑虑困惑,那究竟是什么东西?突然听见脚下发出一声呻/吟。 众人看去,是那汉子睁开了眼睛,正捂着疼痛的后脊梁皱眉思索自己在哪儿呢。 汉子本名不叫老四,叫卢大桥,有一天他上山看自家的树木,结果突然被一团不知从哪儿窜出来的黑色烟雾堵住口鼻昏死过去了。然后再醒来就发现自己身处一片漆黑的地方,一开始思维还很清晰能思考自己究竟遭遇了什么,到后来就慢慢地变得没精神,思维也变得迟钝,直到最后什么也不知道。 闻言,刘燕青神情凝重地伸出食指一点卢大桥的灵台,发现他的三魂六魄已经少了一魂两魄。 “非人非鬼非妖,寄身于人,吞噬魂魄,贫道此生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刘燕青的脸蒙上了一层寒意,黑暗中烛火摇曳,忽明忽暗,投影落在墙上暗影重重。外面雨声也忽大忽小,风刮得树叶哗哗作响,使气氛多了一丝鬼魅。 “也不知这村子到底还有多少人遭殃。” “明天我们就一家一户过去走访探查一下。”林昭也有几分不寒而栗,黑影老四附身卢大桥身上,行为言语没有一丝违和异样,具有土生土长在村子的人才有的熟悉亲切,就好像他就是卢大桥本人一样,拥有卢大桥的习惯、记忆和情感。 这太可怕了。这意味着如果有和黑影老四一样的东西附身你亲近的人,你很难察觉出来。 第二天一早雨停了,天空被刷洗得碧蓝,一扫昨晚雨夜的模糊朦胧。 几人来到第一天村门口停灵哭丧的那户人家,一名三十岁左右的妇人正好搀扶着一名老婆婆从里面走出来。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几位是?” “我们有些事想问问您, 您这是要出门?” 妇人“嗯”了一声,声音有些虚弱地道:“有什么事还请等下午再来吧,我们现在要去坟地, 不方便接待。” “死者下葬了?”刘燕青有些讶异, 这边的风俗是停灵七日才会安排下葬,据打探的消息,那两个人才死了五天。 因为他的语气听起来有些着急,妇人错愕地看他,眼神里已多了些防备警惕。 见那妇人避让着就要直接离开, 林昭直接表明来意。“不知道您有没有怀疑过您家人的死因,我们刚好得了些线索……” 妇人闻言脸色一白, 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老婆婆更是直接大声嚷嚷起来。 “那是他们得罪了山神!山神发怒把他们收去了!是他们的命, 你们不要再来问了!给俺滚,给俺滚!”老婆婆扬起手胡乱拍打着,力道之大他儿媳妇拦都拦不住。 刘燕青听了这愚昧昏聩的话, 忍不住直接厉声道:“山神守护一方山水, 怎么可能干出把人命收走的事!” 老婆婆被他这疾声厉色的喊话震住, 停住嘴巴。 “事实上, 昨日我们碰到了一团影子。不知道两位有没有见过?” 妇人和老妇人闻言齐齐白了脸色。她们的确在儿子/丈夫死的那天亲眼目睹过他们身上闪过狰狞的黑影, 当时还安慰自己眼花看错了。 “昨日卢大桥袭击我们, 被制服后, 从他身上钻出一团水墨般的影子, 那影子被我们击杀了。” 林昭看她们脸色就知道是见过的, 为了让她们能配合, 必须把事情从头到尾跟她们说清楚, 让她们知道事情已经不仅仅关系到她们一家人。 “影子能寄身人体, 吞噬宿主的三魂六魄, 如今不知道你们村子有多少人没有被影子附身。” 林昭边说边示意不色回卢家找卢大桥过来做证明。 有卢大桥这个本村熟人现身说法,妇人和老婆婆才相信他说的话,对林昭一行人的印象从坑蒙拐骗的神棍也有了改变。 主要是他们和尚道士的组合看起来着实怪异不正经。 为了弄清楚事实真相,也怕村子里其他人遭殃,妇人和老婆婆答应带他们到墓地看看。 到了墓碑前,林昭事先和她们打预防针。 “两位,虽说死者为大,但如今你们的家人死得不明不白,真凶还在继续祸害其他人,为了找到真凶,希望你们不要介意。” “俺晓得的,大师你们放手去做。” 老婆婆声音压抑得阴沉,原以为是儿子们的命不好,如今知道他们命不该绝,本来能盼到的三世同堂的生活也全被那鬼祟毁掉了,她当然恨不得揪出来挫骨扬灰。 于是慧通卢大桥两人便直接动手挖坟,打开棺椁。 众人看见尸体齐齐震惊。 “怎么会这样?明明两天前下葬的……”妇人喃喃出声。 在常温下,人死后四到六个小时就会出现尸斑,一天之后就会开始腐烂。 如今已经下葬两天了,尸体却还宛如活着一般鲜活生动。 如果不是没有呼吸的话,他们会怀疑里面的人只是睡着了。 林昭摩挲下巴,这怎么那么像被保存起来的蜡像呢? 妇人和老婆婆不懂现代医学生物常识,但也知道人下葬后绝不可能还保存得这么好,毕竟是在地底下。 之前在灵堂摆放时,其他有经验的村民也疑惑怎么快三天了,尸体还一点变化都没有,大家说起都认为是没有安葬的缘故。 心中害怕会出意外引起尸变,便没有按照停灵七天的风俗,而是急急忙忙直接下葬了。 将死者重新掩埋于地下,几人一同前往村子,按昨天的计划执行探访。 对于怎么探查,林昭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好办法,决定试试自己的愿力。 刚好迎面走来一个大婶,跟在后面的妇人主动上前打招呼。 “阿春婶,你这是到哪去?” 又转头跟林昭他们介绍,“这是我们村里的媒婆春婶。” “我上邻村说媒去,”春婶不愧是媒婆,嘴皮子利索,一边应她一边还朝身后努努嘴,意思是后边怎么跟了这么多和尚道士。 “哦,”妇人显然也是熟知这套暗语的,领会道,“请来帮忙做法事的。” 趁着她们交谈,林昭动用愿力,对媒婆春婶念了一句: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只见这句蕴含众生愿力的箴言一出,那媒婆春脸上立马有个黑影若隐若现。 正对面的妇人一眼就看见了,心里顿时骇得不行。 林昭见有效,加大力度多念了几遍。 媒婆春脸上的黑影已经像水草浮萍一样,欲脱离水面又回去,来回拉扯。 随着林昭愿力的加大,被直接逼出体内。 黑影媒婆春“桀”叫一声,迅速移动,眼看着就要扑向面前的妇人,刘艳春眼疾手快地掏出桃木小剑,将之击没。 妇人和老婆婆齐齐惊住。 竟……竟真有这样的东西附在人体内! 刚刚和自己说话的究竟是春婶还是那个鬼东西,如果是那个鬼东西,怎么语气和春婶一模一样! 林昭挑眉,虽简单粗暴了点,但这咒语效果意外地不错。 之后一路上他念这句咒语,寄身村民体内的影子就会被逼出来,刘燕青则负责用桃木小剑扎穿逃逸,或袭击他们的影子。 有些村民被逼出体内,还有存活的意识,只是存在不同程度被吞噬魂魄的情况,严重一些的直接成为傻子。 而还有一些因为被寄身时间过长,三魂六魄已经全被吞噬,影子消散后,成为了一具躯壳,和老婆婆两个儿子一模一样。 “影子会找寄身附体,随着时间逐渐吞噬三魂六魄,然后取而代之,其气相和命运也会被窃取。 而被寄身之人连魂灵都会彻底消散世间,连轮回因果的机会都没有。” 刘燕青神色凝重地说出自己的猜想,而这猜想随着一家一户地探访,击杀逼出的影子之中也得到了证实。 全村人除了妇人和老婆婆,竟然已经全被影子附身! 将恢复自身意识的村民安置好,一行人颇有些疲惫,在最后一户人家的大堂坐着休息。 影子到底是什么?这个疑问在所有人心头。 另一边。 幽深滴水的山洞内。 林昭他们以为消失的老四忍受着失去一部分本体的疼痛,缩成硬币大小团在角落,汇报完自己所知道的,一声也不敢吭。 山洞最深处一团巨大而黏稠,涌动扭曲的胶质墨影悬在半空,它延伸的触须遍布山洞每个角落,黏稠黑墨最中心的蓝火摇曳着,黑尾他们知道这代表主人生气了。 此时正是转化的关键时刻,偏偏老四捅了这么大一篓子,主人没直接捻灭他都算仁慈。 “黑尾,你去。” 黑影发出模糊怪异的声音,如果有其他人听见会觉得扭曲刺耳,落在黑尾他们耳朵里却清晰得很。 “是,主人。” 干瘦老头黑尾和一群巨大的影怪走出洞口,一个身后飘荡着九条红色狐尾的狐妖现身山洞深处。 “我也去瞧瞧,是个什么厉害和尚,要是黑尾他们打不过,我可以帮忙解决。” 狐妖声音娇媚,尾音还微微上挑,明明很正常的语气听着偏带着点挑逗的暧昧。 黑影没有开口,但也没有阻止她。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于是当林昭一行人终于从堂屋出来时, 看见的就是黑尾以及他身后一群气势汹汹的影怪。 这些影怪身形巨大,奇形怪状,长得各有各的想法, 背上长獠牙并不算稀奇。 黑尾手一抬, 作出发起进攻的手势,影怪全扑了上去。 影怪攻击并不如预料中的猛烈暴力,而是如黏液般胶着的状态。 它们扑过来时,林昭加持了愿力射出的□□和刘燕青的桃木小剑皆被分化的影怪躲避开。 慧通不色一时不察被缠住行动的肢体,被缠住的地方生命力会迅速流失, 逐渐变得虚无。 它们还会和自己脚下的影子融为一体,像沼泽一样让人整个陷进去。 眨眼间, 刘燕青已经快被熔浆般的影怪吞没头顶。 瞬间四人小队伍全被变换形态的影怪困死, 眼见着就要全军覆没了。 林昭更是被一层像撕不烂的牛皮一样的玩意糊住口鼻,差点窒息,当场去世。 他翻着白眼, 用最后仅存的力气和力量掏出在大雄宝殿受香火供奉的法器——环扣鼓掏了出来。 这玩意也不知道能不能行。 环扣鼓体积巨大, 声音洪亮, 林昭一敲鼓, 影怪竟真的都不动了。 刘燕青察觉到淹没自己的流动液体静止了, 立刻启唇念三昧真火决。 黏稠黑液慢慢被烧灼, 露出刘燕青的口鼻。 黑尾见状, 双手掐诀抵在太阳穴两端, 不知施了什么献祭术式, 面色陡然枯槁了十岁, 黏稠如熔浆般的液体重新变得胶黏, 覆盖刘燕青整个人。 不行, 自己的三昧真火决威力太弱了。 这个法决需要耗费巨大能量甚至透支生命力, 他学了一直都不怎么用,这还是第一次尝试。 性命攸关,危急时刻他选择再次尝试。 这一次汹汹三昧真火的火焰从林昭那燃起了。 ! 刘燕青十分错愕。 原来是刚刚林昭听见他念的法决,试探性地运用愿力施展,却真的成功了还一下激发出三昧真火的最大威力。 蓝色火焰如燃烧黑布一般将影怪吞噬殆尽,发出嘶嘶的声音和难闻刺鼻的味道。 黑尾吐出一大口血,林昭如法炮制地在刘燕青和不色慧通三人身上各放了一团三昧真火。 刘燕青:这祖师爷都不能一次性施三次的法决竟被一个和尚使出来了…… 黑尾:“红狐你还躲在后面做什么!” 他这话喊完,一个妖妖娆娆,摇曳扭动着九条红色狐尾的美艳女子落在众人面前。 “呵呵~”她发出一连串娇俏的笑声,“当然是为了多欣赏一会你这狼狈的模样啊~” 黑尾:“再延误下去,坏了主人的大计,我看你……” “知道了!”红狐一声娇喝,打断了黑尾的话,她双手成爪,露出尖利的牙齿,瞬间闪现扑向林昭。 慧通一个九锡棍杖伸过来挡在林昭身前,与此同时,林昭掏出lv.3的栅栏困住了红狐。 黑尾大怒:“红狐你!” 话还没说完,刘燕青的桃木剑阵已经从四面八方齐齐射穿了他。 “你这个红狐根本就……” 最后的话语随着本体彻底消散在天地间。 见最后仅剩的队友都被击灭,红狐收回爪子利齿,在众人都没有预料到的情况下,瞬间变成一只瘦腰小狐狸从栅栏的缝隙里钻了出去。 众人:…… 林昭内心扶额,这就是他在掏出栅栏时内心隐隐不安的原因了。 迅速逃窜到山坡上的红狐竟还笑呵呵地回首,朝林昭他们挥爪子。 这是在挑衅他们?几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决定跟上去。 穿过一片伸手不见阳光的密林,踏过水坑青苔,众人追到一个藤条荆棘遮蔽的山洞。却见那红狐突然喷出一口血倒在了洞口,发出一声凄惨的哀鸣。 众人:???他们没动手啊? 林昭:这怎么还碰瓷? 这声哀鸣显然唤醒了山洞里某个深不可测的存在,洞穴深处响起一阵指骨划过石板的刺耳声音。没多久,一个庞大的黑影笼罩了洞口。 一个面目狰狞,身高一丈有余的巨人如一堵巨墙挡在了门口,他的臂膀上还站着一只阴鸷凶狠的鹰兽。 刚才昏死过去的小狐狸眼皮睁开一条缝,露出黑而润的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巨人看。 刘燕青惊愕:这不是东岳神庙的门卫鹰虎神吗?怎么会变成这种邪恶模样。 浑身冒着黑气不说,眼睛也仿若失去了神性,变得混沌。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这是东岳大帝座下, 守卫天地正气的鹰虎神啊,是威严冷酷却温柔地将她小红狐从猛兽爪子下救出的鹰虎神啊。 怎么能是这个样子? 会细心养护,替她培育化形灵果, 帮她渡劫; 会在她闯出祸时, 一边训斥一边替她收拾烂摊子; 会在她去人间勾栏学了撩拨手段,在他面前使用时,恼羞成怒教训她的鹰虎神啊…… 红狐脑海里闪过一幕幕青铜色的冷面煞神将白毛小狐狸逐渐养大的画面,白毛小狐狸一天天长大,从尾巴尖上开始一点点染上绯红。那双会抱她会抚摸她毛发的大手也渐渐远离…… 如今他变成了别人的驱使, 记不得她认不得她,会因为她挡道狠狠推开。 再回过神, 小红狐就见两方泾渭分明地对峙。 鹰虎神胳膊上的老鹰一跃而起, 展开一米多长的翼翅,飞上天际又向林昭几人俯冲而来,爪子尖利而迅猛。 慧通抬起自己的九锡棍杖和它缠斗, 鹰虎神突然几个闪身, 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将不色刘燕青和林昭放倒了。 林昭都没来得及放自己的技能, 就重重吐出一口血, 感觉自己大半条命都要没了。 刘燕青一脸灰败, 碰上神明转化成的邪神, 他们这些凡人怎么可能有招架之力。 鹰虎神长出四只臂膊, 一左一右掐住林昭和刘燕青的脖子, 高高举起。 为什么这些怪物总是喜欢让人窒息而死!他们有人, 我就请不来人吗? 生死关头林昭发狠, 回忆着和张衍九讨论过的愿力请神, 他神识来到系统界面上的天王殿, 在四大天王像前释放自己的愿力。 莹白的光围绕四大天王像, 没多久,最左边一个身青色,穿甲胄,手握宝剑的佛像睁开了眼睛。 两双怒目放出金光,林昭白色的愿力在他面前飘荡,他颔首表示知晓,裹挟着林昭的神识来到外面。 刚到外面,天王直接一剑斩了鹰虎神两臂,两只断臂还掐着林昭和刘燕青的脖子,眨眼间又化为虚无。 “增长天王!”见来了南方增长天王的分神,小红狐惊恐失色,若是慧剑不留情,鹰虎神恐怕就要陨灭! 失策了,原以为将这些人引来能破了影子神对鹰虎神的控制,没想到反而弄巧成拙! 正思索着如何救下鹰虎神,却见那俊秀的年轻和尚又变出那个围栏,将鹰虎神圈禁起来。 “请不要伤他,他原先是东岳神庙的守卫,只不过是被影子神寄身操控,吞噬了神智!” “影子神?”刘燕青喃喃出声,竟是影子神。 “道士郭采真言,人影数至九。成式常试之,至六七而已,外乱莫能辫,郭言渐益炬则可别。又说人影各有名,影神:一名右皇,二名魍魉,三名泄节枢,四名尺枭,五名索关,六名魄奴,七名灶,旧抄九影名在麻面纸中,向下两字,鱼食不记。八名亥灵胎,九鱼全食不辨。”① 这是他在某本旧籍上看到的记载,没想到鹰虎神竟会遭了影子神的毒手。只是不知是九影中的哪一个? 有了增长天王的助力,林昭总算可以安全无虞地念净化咒,将读条进行到底。这次他除了愿力,还用上了功德金光。 人高马大的鹰虎神被圈禁在围栏里还显得有些委屈,很快他多长出来的两臂收回去了,双眼逐渐变得清明…… 突然! 一个黑得流光溢彩的人影从他背后冒出,像是从他身体里长出了另一个人,渐渐分离,万千黏稠的黑丝依依不舍地粘连着,最后一一断开。 人影分离完全,就要逃回主人身边的那一刹那,被恢复神智的鹰虎神伸出胳膊一把握住,然后一点一点被神力捻灭。 与此同时,山洞深处传来一声尖啸,饱含痛苦和折磨。 至此,南方增长天王对林昭一拱手,道自己还要回去值守,便原地消失了。 “多谢各位及时出手相救,才没有酿成大祸。”鹰虎神满脸惭愧,显然对自己被控制,为虎作伥的事情耿耿于怀。 他所守卫的东岳神庙并不在此地,是听了此地小神的汇报前来查看,没想到却是影子神特地为自己设的圈套。 林昭对山洞里还没有彻底解决掉的boss很是放心不下,根本没有心思和他说这些,只想赶紧先进去把影子神解决。 他可不想整“死于话多”那套,万一跑了,可不就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不若,先进去将那影子神解决了,贫僧担心被他逃出去又要为祸一方啊。” “这个不用担心,那影子神妄图吞噬我的神格,分了本体寄身于本尊身上,刚刚一半本体被消灭,且分出去的影仆又全被消灭,还没来得及吸收影仆身上的魂魄作为养料强大自己。如今怕是被困在自己设的转化祭坛重伤不得动弹。” 说着,带着一行人进了山洞。 只见最深处原先感觉力量磅礴,生生不息的影子神尺枭如今变成一个拳头大的影团躺在布满不知名咒文的祭坛上。 鹰虎神直接伸手握在手里。 “此前是本尊大意,落入此等宵小的圈套里,差点酿成大错。” 说着,他又一手对着祭坛,用神力吸出一个龙眼大小的黑色珠子。 这个黑色珠子一出现,刚刚还奄奄一息,似乎失去意识的影团无声地颤动了几下。 林昭此刻才感觉到影团被把握住命门的恐惧。 原来这影团竟是他的伪装。 “这是尺枭的影核,是他的本命。影子神是消灭不掉的,影核在他就生生不穷,就还有卷土重来的机会。”静悄悄跟在众人身后的小红狐此刻道,“我一直伺机在他身边,就是为了找到他影核的所在。只是这尺枭实在是狡猾得很。” 她说着,那双水波滟涟的眼睛一直盯着鹰虎神,生怕他误会自己为虎作伥。 鹰虎神和尺枭一半本体相融,自然会互相影响,有彼此的记忆以及情感残存,他自然知道小红狐并没有做什么恶事。 而那尺枭能一直留小红狐在身边,也是因为受到了尺枭情感影响而不自知。 影子神一向自诩只有他能控制影响别人,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被寄身主体反过来影响。 若不是林昭他们过来,若鹰虎神今日真被转化成功,影子神恐怕会直接吞噬这一村人的魂魄,继而前往下一个更多魂魄的城镇,将全天下的人类当成壮大自己的养料。 到时候不仅鹰虎神会被吞噬,怕是其他地方的守护灵也会被吞噬。 届时影子神就会变成世间大灾祸,怕是要全天下伤筋动骨一番才能将之消灭。 想到这,鹰虎神就万分感谢林昭一行人的到来。他神灵的眼睛自然能看透林昭身上的不凡,全身的愿力就像一个大太阳源源不断,最核心处是耀眼的功德金光。 影子神尺枭成长起来是大祸害,还没成长起来那就是个渣渣,它此刻看着自己的影核被捏在手里,不顾一切地开始猛烈吸收。 所有地上的影子被吸进拳头大的影团里,开始壮大,远处的树影人影全为他所用,他要影子像线一样延伸连接楠木村的村民,吞噬他们身上之前还没来得及吞噬的魂魄。 鹰虎神眉眼一凝,直接动用全部神力将手里的影核碾碎! 无数细小的黑色影子从碎裂的影核钻出来,它们长大的嘴巴吐出一个又一个小小的灵团,那是之前被吞噬的村民们的魂魄。 林昭被那细小的如水蛭般扭动的黑影激起浑身鸡皮疙瘩,见村民的魂魄被放出来,好不容易忍了半天,见魂魄都被放出来,回到村民身上了,直接施出三昧真火决将它们全烧个精光。 事情了了,鹰虎神为表感谢,用神力取了十根金丝楠木,用水遁术通过清泉寺的井口直接运送到林昭家门口。 在清泉寺动工的工匠工人听见动静,看见那井水宛若成灵一般托举着一根根金丝楠木到藏经阁前的空地上,又回到井里的画面,别提多震惊了。 做完这件事,鹰虎神自觉渎职,上书牒文给泰山神东岳大帝,自请去苦劳山受罚,在那里他会失去神力,没日没夜地耕作直到死地长出稻穗。 红狐则不离不弃一直紧紧跟随…… * 林昭和决定继续游历的刘燕青告别,也回到寺院着手修建藏经阁和后院禅堂。 工匠们都被那天井水送金丝楠木的奇景惊呆了。大工怎么也没想到,林昭说要金丝楠木做主梁,竟是以这种神奇方式送到面前,还是整整十根。 那可是金丝楠木。本朝没有规定金丝楠木民间不可以使用,是以它在商人间流通,价格十分高昂,一根金丝楠木都可以在扬州城买个大宅子了。 因为这,所有工匠们都跟被打了鸡血一样,雄心勃勃势要造出最好的藏经阁。 有这么好的材料,要是不好好设计建造可不是白瞎了,所让人心疼啊! 这是所有工匠们的共识。 此次外出回来,草纸加工坊发展迅速,已经在县城及其周边各个村镇遍地开花,甚至还有匠人研制出使之更柔软,以及漂白的门道。 全国各地的草纸供应订单如雪花般洋洋洒洒地飘来,村民们收着白花花的的银子干活干得开心,县令看着上升的政绩也笑的合不拢嘴,尤其是隔壁邻县还跑过来寻求合作,府城知州更是大加赞扬。 事关民生经济,他对所有人打招呼,势必要给草纸产业基地提供最优良的发展环境。 所有人对清泉色的敬爱程度上了一个大台阶。之前是距离还有些遥远的寺庙,如今清泉寺就是他们的再生父母啊。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间就是学子们进京会试的日子了。 会试当天,如果林昭在这,就会发现这里大半面孔他都十分熟悉,都是在寺庙里居住过的学子。 作者有话说: ①选自《酉阳杂俎》 第44章 此刻贡院内, 他们都聚精会神,提笔书写。这是决定他们人生命运的一次考试,是飞黄腾达跻身士层踏入官途还是灰溜溜回老家当个富贵举人老爷可全看这一次了。 走到这一步的考生, 就没有不希望自己再进一步的。 会试分三场, 三日一场,第一场下来考生们都面色憔悴,精疲力尽。唯有十几个考生看上去分外不同,神清气爽得显眼,就好像他们跟其他人不是同一简陋的考场, 而是在某个环境舒适的地方闭关学习了三日。 这十几个考生都是清泉寺一同出来的,他们互相打招呼, 说香囊什么的。 一旁其他考生满脸困惑, 考场出来讨论什么香囊? 怕不是一些好风花雪月的有钱子弟侥幸过了乡试,把会试当成玩闹一般了吧?也无怪乎他们会如此一脸闲适。 想到这其他考生们皆不屑的摇摇头,甩袖子远离这些不上进的玩意, 省得污浊了自己。 清泉寺出来的十几名考生才不会那么傻呢, 直接在考场门口说明香囊的神奇之处, 他们只是很隐晦地彼此询问, “你的香囊还香吗?” 这不明所以的人听了的确会觉得他们十分神经。殊不知, 香囊是出发前住持送他们的礼物, 里面装了莲子和干荷花瓣, 外面绣着“逢考必过”的字样。有些人甚至还自己在里面放了一纸包清泉寺的香灰。 考场允许学子们携带香囊药包, 经检查后他们将之放在桌前, 累了就嗅一嗅, 有凝神静心的作用。 这还是某个学子在赶考路上坐马车晕车时发现的。他告诉同行的所有考生, 大家又开心又担心, 开心的是这香囊的神奇, 担心的是怕还没进考场香囊的香味就消失不起作用了。 但他们也没有十分依赖香囊,把香囊放在心上。所有人都准备得很充分,对考试结果没有十分执着,对得起自己这段时间的努力就行。 之后两场也一样顺利。 会试三场分别在初九、十二、十五,共九天。 放榜那天,湖边的杏花开放满枝桠。 从湖边上桥到对岸,就是张贴会试榜单的地方,会试每年四月十五放榜,正值杏花开放,从开考到出结果共二十几天。 许博文从杏花枝头走过,这是每次会试放榜考生们都会经历的一道仪式。意思是被杏花娘娘拂过肩膀,会有好运加身,讨个吉利说法。 许博文随清泉寺的十几个同期考生挤到前面找自己的名字,从尾数到头,找到自己的人帮着其他人找,最后发现大家的名字都在榜上。顿时欢呼雀跃。 旁边的考生见这十几个人最大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纷纷惊叹这届优秀的年轻学子竟这么多。 有人认出他们就是那天十几个讨论香囊的考生,想起自己当时还笃定他们上不了榜,突然觉得脸分疼。 “太好了,我们都是贡生!” “博文,你在第三名哎!” 有名考生喊了一句,大家都过来向许博文道喜,这批同期生里他一直是领军人物,不官是在学业上还是在其他方面。上次和林昭在知州面前打配合的人就是他,年纪轻轻十分有智谋,已经可以预见其将来在官场仕途能达到的高度。 大家都以结交他感到为荣,这样的人也往往十分具有人格魅力。 “和大家一起从清泉寺出发一路走到这,将来也能和诸位一起携手迈入新征程在下真的十分高兴,无论今后我们各自在什么位置都要风雨同舟携手共望才是。” “当然!” “那肯定要!” “……”大家纷纷附和,说着就要去酒楼聚餐庆贺一番,也不枉这段时间的辛苦付出。 且不说这群考生怎么庆祝自己顺利通过会试,又怎么准备一个半月后的殿试。 我们回到这群学子们的起点,清泉寺。 正值人间桃李盛开时节,出门郊游踏青顺便上寺庙求签的香客越来越多了。 伽蓝殿门口,不二找到不累,怒气冲冲地发问,“不累你是不是又偷吃我的烤红薯了?” 被揪住的不累满是不忿,“不二师兄,你不要因为我刚来时犯下的错误就不经查证把锅扣到我头上,住持不是教育我们看人看事不要心怀偏见吗?” “对不起,”老实的不二闻言一脸惭愧,为自己的觉悟不够深刻而失望,“那我放后院桌上的一盘烤红薯是谁拿了?” “唔……会不会是长毛师兄?” “他今天一整天在钟楼当值。” “那……会不会是不醒?” “不醒沉迷佛经,叫他吃饭都不积极,怎么可能拿我的烤红薯。” “那到底是谁?”不累也茫然了。 正说着,就看一个头发乱糟糟,身上破布裹身的老叫花子光着脚溜溜达达地从后院走了出来,还捂着撑得鼓鼓的肚子打了个饱嗝。 不二不累对视一眼,是他! 这个老叫花子半个月前就来寺庙里,第一天讨了几个粟米饼后自己找到寺庙后方还没有修葺好的区域一窝就不动弹了,住了一夜,见住持不赶他,更是直接在寺庙里住了下来。 如今周边草纸加工如火如荼,他有手有脚完全可以找个包吃包住的工坊做活,可是这个老叫花子生性懒惰散漫,不愿受拘束,并不愿意去做活。 每天在后边睡到日晒三竿起,然后就溜达到后院厨房四处搜寻吃的,不二的烤红薯极有可能就是他拿走藏起来吃完了,看他现在一脸餍足的样子! “你怎么能偷别人烤红薯呢!”不累拽着不二跑过去质问他。 老叫花子那双眼睛在满是灰尘且油腻的乱发下眨了眨,他看看眼前两个小萝卜头,嘴角咧起一个恶劣的笑。 “全被我吞进肚子里了!”说完他哈哈大笑起来,还得意地拍了拍自己肚子,朝不二不累投去一个挑衅的眼神,意思是你们能拿我怎么样哇? 不二不累气急,还真不能拿他怎么样。 不二一脸嫌弃地朝他哼了一声,不累则说要去告诉住持。 林昭正和长眉研究淋浴系统。 寺庙的洗澡问题一直让林昭十分头疼,在那二十几个孩子来的时候,他就想过改善一下,希望能复原出现代□□十年代的锅炉房和热水淋浴间。 说来,他们寺庙的澡堂实在是小,也就一个七八平小房间大小。之前人少还不觉得,现在人一多起来,就得想想扩建的问题了。还有烧煮热水,这么多人两口大铁锅同时生火,也不够用啊。都说古人不爱洗澡就是因为条件不便利,又容易感冒生病,十天半个月洗一次都算勤快。林昭可受不了寺里人也十天半个月洗一次。 现在烧的柴火大多是从灵雾山密林拾取的,这里的人大多自山林或砍伐或拾取枯木获得柴火,在冬天到来之前会储存足够的木柴过冬。 林昭还专门空出一间屋子,放置劈好的木柴,大小一样的木柴整齐码好,堆积得快顶天花板高。 这里气候还算适宜,冬天并没有冷到需要火坑的程度,只有一些人家会为了烧热水方便,在屋里摆放火盆,富裕人家就烧煤炭,不富裕的家庭则烧木炭竹炭或者直接丢木柴烧。 这里也有澡堂,寺庙留宿的学子会每隔十天半个月相约去县城澡堂,爱干净些的则错开日子让火头烧水,在寮房里用浴桶洗。 没有完善的淋浴系统多少是不方便的。体验过一按就有热水从头顶流下的现代便利生活,林昭分外希望拥有一个自动出热水的花洒 现在澡堂扩建好了,锅炉房也建成了,但如何输送热水是一直都无法克服的难题。 古希腊那会已经有污水处理系统,也有最初始的淋浴系统雏形,古希腊人将圆管制成的渡槽输送大量水,利用水压将水引入公共淋浴房。 排水方面的问题已经解决,利用地漏将污水从管道排到外面用石头砌成的水坑里。 现在让他和长眉头疼的问题是输水槽以及水龙头阀门。他希望热水可以无需人力直接输送到淋浴间,可以由洗澡的人自己控制水流。 而不是像某个电视剧片段那样,洗个澡隔着一堵墙都还有个人坐后边给你放水,每次需要热水都要喊一声“师傅,热水!” 那场面可太尴尬了。他也不想把人力耗费在这种事情上。 关于输送水,林昭脑子里第一个浮现的就是某个黑白纪录片里出现过的一种古早玩具,那是由半臂长的竹筒以及一个带把手的竹塞的组合。 竹筒底部会有一个孔,将竹筒放进水里,握住竹塞一拉,水流就会因为气体被抽出而从底部的孔涌进竹筒里,再将竹塞往回压,水流就会从孔内喷洒而出。 是最早的简易版的水枪。 在现代有一些偏僻乡村也使用差不多原理的农药喷洒器。 林昭琢磨淋浴系统问题,头脑风暴的时候,就考虑过这个原理能不能应用上,但发现一样需要洗澡的时候有个人坐在墙后边手动关停。 他记得以前在现代为了写论文,曾搜寻过相关资料,有记载称水龙头最早出现在16世纪,是由青铜浇铸。这说明在生产力落后的古代是能制作出这些设备的。 有一些达官贵人,钱多时间多,为了追求生活上的舒适,建造富丽堂皇淋浴间的大有人在。 那么自己也一定能够找到适宜的方法,只是还需要花些时间。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老叫花子&一百亩寺田 不二不累因为烤红薯找到他的时候, 林昭正琢磨淋浴系统琢磨得脑袋都要炸了,抛下被他灌输一大堆理论同样头疼得眉头紧锁的长眉大师,迫不及待地溜了出来。 总感觉自己再继续在工房待下去人都会变傻, 还是先出来透透气, 说不定就有思路了。 不二不累说是老叫花子偷的烤红薯,林昭没有直接认定如此,他来到后院厨房,询问了善通之前有没有看到老叫花子到后院。 谁知善通答到,“嗯, 我还给他做了一大碗葱油拌面。” “那你看见他吃桌上的烤红薯了吗?” “没有,他就在桌上吃的面, 没有什么烤红薯。” 不二不累闻言, 看看彼此,知道有可能冤枉错人了。 “你们两个以后未经查证,不要随便下结论, 特别是这种事关别人声誉的事情, 知道吗?” “知道了……” “先跟我去和老叫花子道歉, 然后去大雄宝殿和不醒一起念佛经, 你们两个这浮躁的性子该好好沉沉心了。”两个小和尚蔫答答地跟在他身后。 老叫花子正躺在破瓦房的稻草堆上, 对向他道歉的两个小和尚摆摆手, 表示不在意, 不二不累立即如蒙大赦地跑走。 “您为何会选择如此潦倒地生活呢?”林昭选了他旁边一处看上去还算干净的稻草坐下。 这个老叫花子看上去疯疯癫癫的, 十分不正经, 但林昭看他眼睛里的光芒, 直觉不是个简单人, 是个有故事的人。 林昭很好奇究竟是什么让他选择了这样一种不受世俗拘束, 不在意世俗眼光的生活。 “和尚, 天下人熙熙攘攘皆为利来往,为满足自己的私欲如鸟雀争食,最终得到了什么呢?” “不如抛去,洒脱自在!” 他没头没尾的自问自答,林昭却莫名懂他的心境。“都说仓廪足而知礼仪,贫僧却不这么看。” “哦?说来听听。”老叫花闻言换了个姿势,躺得起来了些。 “保证仓廪足后,也不过是换了一种稍微体面点方式争抢而已,争抢的东西从衣食变成名利地位。 人类社会其实与原始森林并无多大差别,在资源充裕且分配得较平均的时候,彼此之间相处是最和谐的时候。 资源被不均匀地分配抢占,致使一部分人更少甚至没有,斗争就会激烈。这个无关文明礼仪普及程度,人性如此。” “那部分资源稀缺的人如果不知道这片森林到底有多少资源,也不知道还有其他人拥有多少资源时,他们会活得比较幸福。 然而一旦得知,就会变得疯狂。若是能看开那还能活得比较幸福,若是看不开又争不到,那就活得痛苦。” “换一种让人心里好受一点的说法就是,人人都追寻更好的生活。” 老叫花子听完怔愣了好半天,最后疯狂地哈哈哈大笑起来,“你这和尚!你这和尚!有意思有意思……”笑到最后他的声音有些变得悲伤起来。 “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 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 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娇妻忘不了。 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 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① 林昭起身离去时,老叫花子嗓音沙哑地唱了起来。 “天下大同,不过梦幻泡影而已。” 这次谈话过了几天,再见老叫花子林昭发现他整个人焕然一新。 身上的灰尘脏污全洗去,头发也束冠整齐,换了一身衣物,露出原来的五官面容。 “在下特来道谢拜别。这半个多月多谢照顾收留,那日一番谈话,令在下豁然开朗,解开胸中多年心结。此番离去欲去京都谋一番事业成全自己毕生的抱负,就此别过,望来日还有机会再见。” 林昭心中也感慨良多,思索片刻,书写了一封信函交给他。“贫僧在京都结识的人不多,若无处可挂靠时,可携此信函找崇文馆馆长,见了您他一定很高兴。” 老叫花子没有拒绝,转身踏上青石台阶,渐渐消失不见。 林昭驻足目送他离去,被兴奋跑来的长眉大师叫回了神。 “成了!成了!” 林昭闻言大喜,忙跟着大步到后边去。 来到澡堂门口,只见三十多个人围在一起,这是都听说澡堂那个什么淋浴系统建成,跑来围观看个究竟。 见住持来了,大家让开一条道。 来到宽阔的澡堂内部,头顶是盘踞着输送管道的天花板,林昭走到一个出水口前,试着打开。 “哗啦啦!” 水流瞬间涌出,后边传来一片哗然声。 长眉颇骄傲地捻了捻垂在脸庞的眉毛,“锅炉房那边还没开始烧火,所以是冷水,得节省着点柴火。以后就要这群小子多砍些柴火回来喽!” 最后一句,他是故意起哄逗弄小子们,长眉大师很少干这样的事,可见也是十分开心。 “我们不怕砍柴!” “就是!” “就是!”小子们不服输,纷纷回应道。 林昭笑,这怎么比伽蓝殿建成时还热闹,看来众人苦洗澡难题久已。 到了下午,火头那边已经除了留出下脚的余地,周边已经全被柴火堆满了,大家都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想快些体验一下热水自动从脑袋顶上浇的滋味。 锅炉房那边一开始工作,澡堂三十个空位瞬间就站满了,没多久,传来各种惊喜的呼叫,好不热闹。 很快那些留宿的居士以及学子们也知道了,都纷纷要掏钱体验,这个时代热水也算一种资源。 没过几天,为节省时间人力的淋浴澡堂不知不觉就成了收费的公共澡堂。 “宇成兄这么大力真的没问题吗?” “没问题!你放心来,大力点舒服。” “可是都红了哎。” 一个花洒底下,一名男子手扶着墙弓着背,另一名男子站在他身后上下来回。 “就是要搓出泥才痛快啊!”弓着背的宇成兄道。 “那确实,该你了。”他身后的男子将搓澡巾搭在他肩上,也背过身去。 这澡搓得手都酸了,他再也不觉得抄书累人了。 这样的景象旁人都已经见怪不怪,一开始大家都还有几分拘谨和扭捏,多洗几次就什么都放开了。 很快县城里开澡堂子的闻风赶来,请求林昭让他观摩学习一下。 林昭不仅让他观摩学习,还直接掏出建造方法以及搓背按摩等一系列附加服务方案,引得澡堂老板心肝脾肺肾都在蠢蠢欲动。 恰好他开的澡堂就是家族企业,不仅在府城有分店,凡是族人去到的地方都有足迹,不然换成其他人也吃不下。 澡堂老板给族长飞快去信,族长们也都觉得这是突破澡堂发展瓶颈的巨大机会,更干净更卫生更方便快捷。 这套淋浴系统和附加服务应用在自家各个分店,肯定能打响天下第一澡堂的名号。 于是毫不犹豫地让人送了一万两银子让他买下淋浴系统的建成方法以及附加服务具体实施方案。 如此一来,林昭既得了一万两银子,还免去自家寺庙挂上“好澡堂”不正经标签的危机。 这一万两银子林昭拿出一千两买了山脚下一百亩地,还有九千两他打算留着寺庙后期建设用。 过户手续办成那天,系统再次上线。 【叮咚——】 【恭喜您达成成就,拥有寺田一百亩。 获得奖励高产稻种包x1。(附带栽培和施肥技术)】 水稻!林昭眼睛都亮了,他可想念大米饭。这里的稻米因为亩产低,培育难,抗旱抗灾能力弱,导致价格都很高昂,即使他身为一寺住持,也不敢放开了餐餐吃。 系统奖励的高产稻种拿出来是一麻袋包,约莫有30斤。种一亩地水稻需要约3斤稻种,这一麻袋可以种十亩地。 林昭从周边村落请了二十名短工请他们帮忙开垦那一百亩地,又选了离河较近的十亩地作为水稻田。后续如果种植水稻规模扩大,就要考虑挖沟渠。 稻种只有30斤,林昭不敢浪费。第一次试种,他决定只种一亩,如果成功再将所有稻种播下去。 寺田是不需要缴纳田税的,意味着这片田地的产出全归林昭所有。一百亩地养活一寺三十几口人足够了。 一百亩地留出了二十亩地,其余八十亩地各种了花生、土豆、红薯。 留出来的二十亩地,预备十亩做秧田,还有十亩做插稻田。 种植水稻第一步,就是培育秧苗。 播种之前要先将土壤翻整一遍,林昭和邻村人租借水牛整了一遍地。 然后又找到正在给稻谷脱壳的人家要了一些稻壳。 虽然这里的水稻品种产量低,但到底还是有人家种植。 整好地,便是播种。 直接在秧田里撒下稻种,再往土上撒一层稻壳灰就可以了。 林昭也没想到培育秧苗这么简单。 他正在地里和老农培育秧苗,直起身舒展腰骨,就见寺庙里二十几个虎虎生风的小光头在田埂和山道上来来去去,充满活力干劲十足的样子惹得雇农们都笑了。 当初那二十几个流民孤儿,都自己主动选择剃度。 每天早晨天一亮他们就起来跟在慧通后面耍了一通拳,紧接着整齐列队跑下山干农活,比如到河边挑水,给一百亩地施肥除草等等。 之后又列队跑上山做早课,打扫院子佛殿,好不忙碌充实。 作者有话说: ①红楼梦《好了歌》 第46章 因为天气好, 水稻育秧从播种到出苗总共只花了7天时间。 一片绿油油的小苗苗在田野上冒出头时,京都殿试出结果了。 太和殿内,最好的十份答卷被呈到景和帝案前, 他一一阅览过去, 在看到一份籍贯为“江南扬州府许县人”的卷子时眼神停留了一会。 “诸位爱卿,这十份策问可有让你们印象深刻的?” 他问在场的两名翰林院大学士,以及朝臣中才学最出众的六名大臣。 “回陛下,这十份策问才学俱佳,臣等……”他话还没说完, 就被旁边的同僚打断了。 “回陛下,滇北冀州莫川的策问以小见大, 文风虽朴实却言之有礼, 臣认为可当榜眼。”其中一位头发花白的翰林大学士道。 刚刚被打断的大学士看了同僚一眼,心中腹诽:让你说你还真说,前十名名次向来由皇帝定夺, 何必多这个嘴。 “臣举荐宇文逸为探花, 文采斐然, 国士之才, ”一名礼部大臣道。 旁边另一名工部的大臣暗中鄙夷, 举荐一个和左相同个地方来的人存了什么心思当谁看不出来?选拔国之栋梁的事也要拉帮结派, 结党营私, 可真令他不耻。 工部大臣嘴角向下撇了撇, 然而场上显然不止这一名礼部大臣是左相的人, 他之后又有三个赞成举荐宇文逸为探花的大臣。占了半数之多。 “诸位爱卿如此举荐这宇文逸, 朕倒是想见一见, ”景和帝对身旁的老太监吩咐, “宣这前十名进殿吧。” “嗻。”老太监快步走出殿外, “宣顾昶,莫川,许博文,宇文逸……十人进殿!” 在外面等待传胪大典的众人闻言齐齐把目光投向站在最前面一排的十人。 一般来说,读卷官们选出最好的十份答卷后,皇帝给他们排个名次,填写黄纸即皇榜,就直接开始传胪大典,宣告三甲进士名次了。 怎么这还有其他情况? 无论众人怎么暗自揣度,前十名心怀忐忑踏进殿内光滑的大理石板,感受到来自上首的目光,齐齐深吸一口气,想着等会皇帝问话,自己要怎么回答才能留下一个好印象。 大殿之上十分安静沉默,听不见一丝一毫的声息,这种安静沉默中带着压抑逼迫的气势。皇帝平和不乏威严的声音响起。 “宇文逸,礼、户、吏部三位大臣对你的策问很是推崇,举荐你为探花,你来说说自己的见解。” 十人中个子稍显高挑,眉眼有些稀疏的男子闻言脸上闪过激动之色,很快又被他克制下去了。他暗自咽咽口水,清嗓子之后缓缓道出自己做策问的心得。 “好,好好!”景和帝一声暴喝宛如惊雷,把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不知他是欣赏还是愤怒。“依你之才,当探花太过委屈了。” 他这话一出,宇文逸心头狠狠一跳,那三名举荐宇文逸的大臣心中也是一喜,景和帝却没再说什么,转而询问起其他人。 和一开始答卷被放在最上面的顾昶莫川两人交谈一番求学赶考的经历后,景和帝才问到许博文。 “你是从扬州府许地来?” “回陛下,是的。” “听闻那里兴起了一种草纸,在各州十分畅销?” “回陛下,确有其事。草纸乃是许县的寺庙住持发明,考生之前就居住在寺庙内备考。此次殿试有十几位同期都是与我一同从许县清泉寺出来的。” “哦,竟有此事?一个小小的许地竟出了十几个人才,了不得了不得哈哈哈!”景和帝眼中亮起光芒,这次大家都看出来他是真高兴了。 林爱卿林爱卿,你可真是朕的宝贝啊,给朕送来这么多人才。景和帝心中暗自赞叹。 之后又问了其余几人的情况,不为了让自己对许博文的属意太抢眼,景和帝掩饰性地表现了下对各地选上来的人才的喜爱,就让他们退下。 “方才管爱卿推举莫川为榜眼,朕瞧着是个可造的实用型人才,便依你所言。”见人退出去后,景和帝对着那名头发花白的翰林大学士道。 大学士不惊不喜,颇淡定:“多谢皇上。” 刚刚举荐宇文逸的礼部大臣却有些急躁了:“皇上看那宇文逸如何?” “爱卿不是言其为国士之才么,朕看这状元之位就给他了。” 举荐的三名大臣闻言皆惊喜地谢过皇上,夸皇上有纳谏之德。 景和帝摆摆手,并不听这些花里胡哨的废话,转而问,“依诸位爱卿看,这探花之位给谁?” 一直没吭声的一名大臣道:“臣举荐许博文。” 另一名同样从头到尾沉默的大臣附议:“臣也举荐许博文。” 皇帝眼睛里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赞许。 “许博文这小子长得是挺周正的,浓眉大眼的,的确适合当这探花。” 左相一派的几名大臣见达成自己的目的,也就没有在意探花之位给了谁,纷纷附和赞同。 于是这前十名的名次便定下了,礼部侍郎将名次填写在黄纸上,让人将之张贴布告,便是金榜了。 传胪大典开始,传胪官按一甲、二甲、三甲依次唱名。 一甲进士及第有三人状元,榜眼,探花,二甲进士有七十七人,三甲同进士一百二十二人。 清泉寺同期出来的十四个人,一甲探花一人,二甲进士5人,三甲同进士8人。 传胪大典后,新进士要在保和殿参加朝考,之后会综合殿试和朝考的名次,分别授予庶吉士、主事、中书、行人、评事、博士、推官、知州、知县等职位。 一甲三人则不用参加朝考,他们可以立即授职。 朝考后,清泉寺十四人分别有两人入翰林院当庶吉士,其余人等各自在六部任职主事、中书。许博文则入翰林院当编修。 自此这十四人便落在朝野各处,如一颗颗小种子等待时日成长,变成一棵棵参天的大树守望相助,成为大变动后朝堂最得力的支撑者。 与此同时,崇文馆门口。 一名着长衫,举手投足间都透着飘逸洒脱的中年男子正抬头欣赏牌匾上那铿锵有力的字体。 里面的随侍手见此将他迎了进来,为他介绍崇文馆。 中年男子待他讲解完才将怀里的书信掏出来,请他替自己引荐馆长。 而林昭这边,则着手准备着修葺藏经阁。 外面已经搭好了脚手架,周边堆积了各种梁木,修补墙面的砖石泥料还有些漆料。 他还想在最后一重院里移栽些树木植被,已经着油桐四处寻找合适的卖家采买了。 “大和尚,你好厉害啊,之前我还以为你就是个和我一样贪吃的和尚呢,”又跑来玩的咚咚,蹲在林昭旁边看他将许多个植物籽放在钵里面舂。 “没想到你这么快把这么大一个寺庙重建好,我爷爷奶奶叔叔伯伯舅舅舅妈都夸你呢。” “替我谢过你……爷爷奶奶。” “大和尚你在干嘛?” “我?在榨桐油。” “桐油?” “嗯,桐油可以用在家具,房梁木材上,防止受潮和虫蛀,是个用途非常广泛的好东西呢。” 俗语道:“家有千根桐,子孙不受穷。” 这个朝代似乎还没有挖掘出油桐的用途,只把它当成普通的树木,这里面可开发的市场很大呢。 初次发现油桐树,林昭十分喜悦。 正好可以给修建寺庙用的梁木刷一层桐油,防腐防蛀。 旁边的乡民还十分诧异,不知道他为何因为一棵没有什么作用的树木如此高兴。 见林昭要采摘果子,都告诉他这种果子不能吃,但见林昭坚持,便也帮忙摘了一篮子。 采摘回来的桐子要经过剥籽,晒籽、破籽、制饼、装饼、打油等多道工序后才能榨出油,他现在进行的步骤就是破籽。 “住持,牛大伯说今天可以移栽秧苗插稻田了。”不二小跑着过来道。 “哦对!差点忘了这回事了。”他的高产水稻! 林昭赶紧收拾好,洗干净手,忙下山去。 走到半山道上,就见成天跟在油桐身后“老大老大”叫的小子一脸惊慌失措地向他跑来。 “不好了!住持不好了!老大他被扣押了,被抓进府城大牢里了,您快救救他吧!” 林昭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不累也从下面火急火燎地跑上来。 “住持大事不好了!那些秧苗全被踩坏了!” 两件让他震惊心痛的事一同袭来,林昭一时之间有些恍惚。 他晃了晃自己的脑袋,暗嘲自己果然安逸日子过得太久了,稍有意外变故就心神动摇,这么经不住事。 “一件一件来,你们先别急。草头你先说。” “住持您不是让老大去采买花木吗?老大租了一条船,到府城码头的时候就被好多官兵围住了,说是有人举报指控我们偷运私盐贩卖! 老大当时见着不妙,把我推出人群,让我来给您报信。 老大他被抓进牢里,知州说要用刑审问背后的团伙! 可我们没有偷运私盐,住持你要相信我们!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船舱里会有私盐!” 林昭头疼,贩卖私盐在这个朝代严重的话可是要杀头的,他转头上山收拾衣物,先去府城救油桐要紧。 至于秧苗,等回来后再调查是谁在背后搞破坏也不迟!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府衙门口。 林昭看着眼前宽阔的大门, 左右两边梁柱题了金漆大字,上首牌匾写着“扬州府署”。 大门敞开着,隐约可以看见隔着空地不远处的正堂, 门前左右哥站着威武壮硕的府兵。 林昭走到他们面前, 府兵手中的棍棒齐齐敲击地面,发出威吓的声音。 “府衙重地,闲杂人等远离!”其中一个府兵用沉厚威严的嗓音道。 “贫僧有关于贩卖私盐的重要线索要禀报知州,劳烦通传一声。” 两名府兵闻言,彼此对视交流了一会, 心中虽有犹疑,还是转身进去汇报。 没多久, 那名府兵就出来请林昭跟着他一起进去。 穿过阳光满院的空地, 来到堂下,视线由明转暗,身上的暖意也被阴凉覆盖。府兵又带着他绕到堂后。 “回禀大人, 人已带到。” 知州坐在上首的一张书案前, 捧着一卷卷轴凝眉沉思。听见声音他抬起头来, 看见面前熟悉的一袭雪白得发亮的僧衣, 和熟悉的淡漠出尘的眉眼, 他惊讶出声, “是你?” “先请大人赎罪, 贫僧其实并无贩卖私盐的线索, 只是情况紧急, 为了求见大人不得不用此下策。” 一旁的府兵听了对他怒目而视, 这人竟对官府府兵说谎, 假意通传, 这不是害他失职吗?想到这他看向上首的知州, 等着他一声令下自己就把这胆敢戏耍官府的和尚拿下。 哪知知州却只是挥了挥手,让他退下?府兵不解地退回门口继续把守,如不是规定不能闲谈,他当下就要好好和对面的同僚讲讲。 若是之前,知州见了这和尚肯定会让人把他拿下。 一开始听闻大批学子留宿寺庙,以及寺庙传来的那些神奇事迹,让他对这和尚很是没有好感,觉得他耍些坑蒙拐骗的鬼神手段使得学子们走上歧路。 但后来到寺中和他几番交锋,知州认识到这个和尚并不是自己想象当中的那般人物,反而言词之间非常有哲理智慧,也是那个杨桃之辩让他意识到自己偏见的短处。 最重要的是,殿试结果传达到府城,他才恍然发现自己治下竟一次出了十几个进士!其中还有一个成了探花! 皇上还特别嘉奖表扬他治下文风盛行,治理有方,话语里隐隐透露要在明年给他升迁! 他认真对了名次,发现这十几个进士,都曾在清泉寺闭关修学三个月,通过此事他再一次认识到这寺庙的不凡。 首次对寺庙改观,是在那次求签之后。 夜里他回到家中,翻来覆去地琢磨,怎么都觉得求签时住持好似看透他所求的事,想起那个求签结果,他最终还是决定放弃更进一步的做法。 好友当时十分不理解,大好的升迁机会自己怎么说放弃就放弃了。 知州心中虽有些遗憾,但还是坚持自己的做法,当时他想着可能因为走的不是正道,自己才会这么不安,才会这么相信求签结果,其实都是自己内心潜意识在告诉自己放弃。 直到之后,好友要替自己引荐的那名户部尚书落马,以及顶替自己坐上那个位置的官员被牵连流放的消息传来,他背上惊出了冷汗。 差点自己就要落得和那个官员一样的下场了。幸好,幸好…… 是以再次见到林昭时,知州虽然怎么也无法舍下脸面对他尊敬,内心里还是十分重视林昭的想法的。 即使不谈怪力乱神之说,光是那十几个进士与林昭的交情,他也得顾全一下对方的心情。 “不知住持是为了何事如此急迫?” “贫僧前些时日因寺庙修建派了门下僧人出来采买花木,昨日听说他因走运私盐被抓起来,事关重大人命关天,贫僧之好来求见大人。” 听闻是关于私盐走运的事,知州沉默了。 “贫僧知道大人职责在身,定是要秉公处理的。贫僧此次前来求见,并不是让大人徇私,只是为贫僧的僧人求一个证明清白的机会。” “若只是因在他租赁的船上发现私盐就认定他走运贩卖,就要斩他人头落地,若是闲杂人等不明所以,污蔑大人酷吏严政,不是有损大人秉公执法的正面形象吗?” 知州闻言沉思,这的确存在漏洞。且如今,知道那人是清泉寺出来采买的僧人,那这走运私盐的动机又小了些。正琢磨着,就又听林昭道: “贫僧只求大人缓些时日行刑,给在下十日时间,定能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十日?也不是不行。知州捻了捻胡子。 “好!那就给你十日。” 走在烈阳下的青石板道上,前面的青头一路引着林昭,来到自那日被官府拦住就一直泊在码头的船边。 油桐,船夫,搬运工以及船上搜出来的私盐都被官府扣押起来了,如今船上就只剩些花木。 林昭从甲板上走到船舱中,细细查看。船舱的角落处散落着一些雪白的晶体,旁边就是根系用泥和布包裹着的花木。 也就是说这些盐是一直和花木放一块的,如果运送过程中,油桐他们进船舱查看随时都会发现。那么这盐上船到抵达目的地的时间一定非常短,短到油桐都不会进船舱查看。 “花木是什么时候上的船?” “老大到禾县订购的,之后就一路回扬州府,没去其他地方了。” “没去其他地方,中间船只没有停留过吗?” “禾县到扬州没有途径其他城镇啊……哦对了!我想起来了,我们吃午饭的时候在一个野渡停歇过。吃完午饭我们就走了。” “野渡?” “对,我记得那片地方好多芦苇。” “你仔细跟我说说自那片野渡之后发生的事情,一点细节都不要漏。” “那天我们吃的是船夫蒸的焖豆饭,大家围坐一起吃,搬运工老孙还请我们吃他家婆娘做的拌酱。吃完饭大家都开始犯困,船夫也打瞌睡,老大叫他,他还说这下半段河道都是顺流,随它漂就好了。因为实在太困,又念着舟车劳顿的,老大也就没多说。等醒来就发现到了扬州码头,还被官兵围了起来。” “船上一共有多少人。” “船上有我、老大、船夫、两个搬运工……搬运工!” “搬运工少了?” “对,官兵搜捕的时候,我趁机溜下船,混进人群,看他们只带走一个搬运工,还有一个没见到。” “住持,是不是、是不是他有什么问题?!还是跟我一样见机不对溜走了?” “那个搬运工的确有问题。他给你们吃的拌酱里面很有可能有迷药,所以所有人才会犯困。他很有可能是想趁你们所有人睡着将私盐抛下船,再让接应的人带走。 只是不知中途发生了什么意外,导致盐没有被运走,反而到了扬州码头吗,甚至被人告知了官府。这个搬运工很有可能在还没有到扬州码头的时候就已经跳下船逃走了。” “那我们是不是只要找到那个搬运工就可以救老大了!”青头恍然大悟,一脸欣喜。 “没时间了,现在找一个有心将自己躲起来的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那……那怎么办啊?老大呜呜!”青头一下害怕起来,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别哭了。现在哭没有任何用,你跟我分头跟这码头的船夫打探一下上下游都途径什么地方,一定要详细,哪怕是一个能搁浅的河滩都要打听清楚,知道吗?” “嗯!”有事做,青头一下振作起来,擦擦眼泪,立马跑去问旁边船只上的船夫。 过了半个时辰,两人重新碰头会合。 “住持我问过了,下游会去唐镇、陈县、然后在福口转海道下闽南。” 林昭点头沉思,这些私盐很有可能本来是要运送到闽南,可以从运输贩卖途径顺藤摸瓜。但现在官府打击私盐贩卖,抓人砍头的事传遍了方圆八百里,现在那些私盐贩子风声鹤唳,人人自危,藏得比秋后的蚂蚱还深。 他的目的是打探出适合制盐的地点。 明明滁州比起扬州更适合从大运河直接转海道,可那些人却不走滁州道,这说明制盐的地方就在扬州附近。 他心中已经有了几个怀疑的地点,只是一直还不确定。 “青头你还记得见到的盐袋子长什么样吗?” 青头闻言怔住,仔细回想,但那天乱糟糟的,他心中惶恐害怕,根本没注意那些官兵带走的盐袋子长什么样。 “住持对不起……” “没关系,我们直接去官府。” “啊?” 再踏入府署,可能是知州打过招呼,林昭直接被带进去了。 知州听林昭说想看看盐袋子,二话不说让人带他去仓库了。 仓库古朴的大门一打开,扑面而来的灰尘呛了府兵一脸,几人捂住口鼻还是忍不住咳嗽出声。 窗棂投射进来的阳光照在墙角堆放的十几大包盐袋子上,散发出一种浓郁的咸味。林昭仔细查看盐袋子。 “这种袋子叫布绺,是用席草编织而成的袋子,有防潮的作用。跟平常见到的盐袋子不同,倒是丰县很多人家会编织这种袋子,贩卖给粮商,给他们装运粮食用。” 从府署仓库倒空了一袋盐,林昭拿着盐袋子到处寻找店铺商家询问,终于在一家粮铺的掌柜口中找到了答案。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第二日清晨林昭上了一条去丰县的船, 中午就到了。 丰县与其说是一个县城,不如说是一个村镇,人口不超过一千户, 特产布绺和彩色面片。 林昭踏上这片地方, 就发现身边家家户户都在编织布绺,门口晾晒扭成蝴蝶形状的面片,红的绿的黄的,五颜六色。 颇安居乐业,一派祥和。 带着青头, 找了路边一家面片摊,要了两碗带葱花紫菜的彩色面片汤, 一边吃着爽口的面片汤一边观察到丰县采买布绺的外来人员。 但这会, 无论是本地人还是外地人都在吃午饭,根本瞧不出来哪个有可能是私盐贩子。 他只好默默记着附近摊位上和他们一样正在吃午饭,看上去比较像是外来人的面孔。其实本地人和初次外来的人还算好区分, 比如他和青头, 在一众人中就陌生得显眼, 再比如旁边那桌同样边吃边打量周围环境的, 本地人不会这样瞧。 但私盐贩子显然不可能是初次来, 而且林昭并不知道他们多久会到丰县买一批布绺。 唯有借着买大批布绺的理由找这里的里正, 看看能不能从他那试探到什么。 多次且大批量买布绺的话, 这里的本地人肯定有印象。 “喂!和尚!” 一个粗粝刺耳的挑衅声响起, 林昭和青头转过头循声望去。 “你一个和尚还吃荤呢!” 林昭看看自己碗里的葱花、紫菜、以及面片, 请问哪里看见荤菜了?这人是故意找茬的吧? “老子最看不惯你们这些表面上吃斋念佛, 拿着乡民们供奉的香火钱背地里喝酒吃肉的!”明明和他一样的出身, 却靠着光明正大的行骗过上被人尊敬的好日子。 他的声音里带着不忿, 以及嫉恨。 林昭瞅瞅他手里的干饼, 再瞅瞅他穿的衣服,四十岁的中年男人,除了满身的流里流气和油腻,什么也没有。 他懂了,自己这是招人红眼病犯了。 他拍了拍对面青头的手背,眼神给了个示意,“不要理他,咱们这次出来有其他大事,不要横生枝节。” 吃完饭林昭和青头走上一条小道,就感觉有人在背后偷偷摸摸跟着。 “有人跟着我们。” “啊!” “嘘,别出声。” 林昭低头凑近青头耳边说,“待会你按我说的……” 两人到了一个巷子口。 “老大,你说的能成吗?这要是被抓着了……” “怕什么!胆小的鸟抢不到吃的,那人有路子,只要能跟他搭上话,这钱还不跟水一样呼啦啦地来!” “那他到底什么时候来啊?” “就这几天了,耐心等待着,他一定还会来买布绺,上次的货出了点意外,他肯定还会再出一次货。。” “可……这贩卖私盐——”“嘘!不要说这个词!你小子小心谨慎点!”林昭拍了一下青头的脑袋。 另一边,紧贴着墙竖起耳朵的中年男人额头惊出了一头汗,原来是贩卖私盐,原来如此!他擦了下额头的汗,眼珠子转了一圈,想到什么,露出一个志在必得的微笑。 待轻微的脚步声离去,青头有些担忧地问。 “住持,万一他跑去告官府,不就麻烦了。” “不会的,他需要钱,哪能让这条金鱼从自己手里溜走。”他之前在面摊故意将声音放低但又不至于中年男人听不见的地步,又故意透露几个关键词,显得神秘又引人探究,就是为了引他上钩。 像中年男人这样不得志又没钱的人一定会想知道他们在谋划什么赚钱的路子。 林昭猜的没错,中年男子叫钱老六,他因为赌博如今家产都变卖光了,比起举报林昭,他更愿意分一碗羹。 “有了他,就相当于多了一个眼睛。而且这样的人往往暗地里的路子最多,最懂怎么和那些人打交道,你这几天盯着他,我去找里正。” 之后几天青头都盯着钱老六,发现他非常积极地四处打听近些时日买布绺的人,还借钱请了几个地痞混混吃饭。 某日中午青头看见他非常高兴地从一家小饭馆走了出来,嘴里哼着小曲,好似获得了什么令人开心的情报。 果然过了一日,钱老六偷摸到一个大院子门外等。 这个大院是好几家合资做起来的专门生产布绺的工坊,算是丰县布绺出货最大的几家之一。 与此同时,林昭也从里正那锁定了这户院子。 找到躲在草丛里的青头拍了下他的肩膀,青头被林昭吓了一跳,又指了指院子,低声告诉林昭钱老六已经跟着一个刀疤男人进去了。 果然没多久就见两人走了出来。 刀疤男子跟钱老六说了几句什么,就率先往一条小道上走去。钱老六在原地站了一会,才反应过来,顿时露出一脸喜色跟了上去。 林昭和青头也小心远远跟着,因为怕被前面的人察觉,他们不敢靠的太近,结果没想到还跟丢了。 一个半山坡后。 刀疤男人出其不意地将中年男子扑倒,将他胳膊反折,用膝盖死死压着他的背。 “谁派你来的?”他阴狠低沉地发问。 “哎呦呦!轻点,没人派我来。大哥,兄弟,大侠,我就是敬仰你,想跟着你混点肉吃。” 刀疤男人压制中年男子的动静以及中年男子的叫唤声传到半山坡后面,落入了准备离开的林昭和青头的耳朵里。 两人又悄悄潜伏到草丛里。 “你从哪听说的?”刀疤男人怀疑是那个搬运工走漏了消息。 “我是从一个兄弟那听说了些事,所以……大哥,你相信我,我不是来坏你事的。” 刀疤男人闻言眼里闪过一道暗芒,果然是那个搬运工说出去的。 他思索了一会,将钱老六放开。“行,暂且信你的。只是……能不能干,得见了大当家的才知道。” “好好好!谢谢大哥提携引见!小弟记着大哥的恩情,将来一定回报大哥!” 刀疤男人露出一个笑容,鼻子里同时哼了一声。“跟我走吧。” 刀疤男人来到河边,带着钱老六上了一个竹筏,撑起竹篙划着水走了。 “住持,咱们现在怎么办?”两人站在站在岸边看着他们背影远去,青头担忧地问。 最关键的时候,眼看着他们就要前往盐矿据点,难道又要跟丢了吗? “没事,追的上。”林昭淡定道,回到一开始的渡口,找了个同样划竹筏捞鱼的老爷爷,给了他一两银子。 刀疤男人是从丰县小河道走的,之所以划的竹筏,他估计之后去的地方会很偏僻,河道还会越来越窄。 老爷爷是丰县本地人,又划了大半辈子的船,对周围河流支系一清二楚,林昭一说东边往南的小河道他就知道了。 竹筏带着两人漂过一段狭小的河道,岸边茂密的草将水面遮地严严实实的,林昭小心拨开那些向他拂来的锋利割人的叶片,终于再次看到刀疤和钱老六的身影。 他们的竹筏停在一处河滩,两人跳上岸,往一处草丛茂盛且陡峭的山道上去了。山道上的那些草长得比人还高,很快就将他们的身形再次隐去。 林昭和青头紧随其后跳上岸,也跟着钻入草丛消失不见。 等眼前影影绰绰,让人头晕的野草退去,再次看到裸露的空间时,林昭发现他们已经来到盐矿据点入口。 刀疤男人已经带着钱老六走进拦马棘,往里面去了。 入口还有四五个壮汉把守,在他们的眼睛扫视过来前,林昭及时拉住青头重新隐没在草丛里,堪堪躲过被发现的危机。 就是这里了。林昭心里无比清晰确定,然后让青头原路返回,去通知知州大人多带些人马来。 “那住持你呢?” “我在这蹲守,以防有什么变故。” 瞥见青头脸上的犹豫担心,他催促了一把,“快去!别耽误时间。”青头只好埋头赶路下山。 另一边,被刀疤带到大当家面前的钱老六一到地方就被按下了,刀疤眼神示意左右将人按死,对大当家道: “这人和那个逃走的搬运工认识,很有可能知道那个搬运工躲在哪里。” “害我丢了货,还引起官府的注意,这个苟三真是好样的!”大当家想起那个搬运工就咬牙切齿。 “我、我不知道啊!我根本不认识什么搬运工苟三,”钱老六一听事情不对,立马喊冤。 他此刻已经意识到这个刀疤是故意骗自己来的,目的就是为了知道那个搬运工的下落。 他们以为他认识那个人!这些亡命之徒为了秘密不被暴露,可什么毒辣手段都使得出来啊。 一想到自己就要被严刑拷打,钱老六立马倒豆子似地将怎么遇到林昭他们然后偷听的事全说了出来。 大当家皱眉沉吟了一会,他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多年,知道这个胆小的钱老六不可能说谎,心中顿时狠狠一跳,一种莫名不详的不安感从心底慢慢涌上来。 “刀疤,你上来的时候尾巴扫干净没?” 刀疤心中也是一惊,他这次专门盯着钱老六,怕他半路跑了,没有怎么注意后边。 “我这就去!” “你呀,做事还是不谨慎。吩咐下去,加紧守卫巡视,见到陌生面孔别留活口。” 地上的钱老六闻言脸色都白了,心知自己这次可能就要栽了,别说谋大钱,有没有命离开这里都不好说。 刀疤离开前狠狠踹了钱老六一脚将他踹翻倒地,一想到自己有可能被人跟上,刀疤心中就满是戾气。 他脸上布满阴云,带着两个人顺着上来的山道一路搜寻,连周围的草丛也不放过。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冰冷的刀尖从眼前划过, 林昭额头背后满是汗,他是个只会念经的和尚,法术伤害又不针对普通人类, 跟这些刀口舔血的亡命之徒对上绝没有好处。 刀疤显然不甘心只搜寻一遍, 钱老六出现得实在太巧合了。 他说的那两个和尚是敌非友,如果被官府发现他们的项上人头可全都不保,事关身家性命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躺在草丛里,紧贴地面的林昭感觉自己快支撑不住了。 垂下的草叶随着微风一次又一次扫过他的鼻尖,这要是发出一点动静, 那边竖起耳朵满脸戒备的刀疤立马就能过来在他身上扎几刀。 更别说这草丛生态环境如此优良,被什么蚂蚁昆虫爬上来咬一口, 那滋味谁能懂? 也不知道蛇一般几月份冬眠醒来, 自己要是碰上什么毒蛇可就完蛋了。 林昭各种心念浮动,太遭罪了,他已经很久没这么遭罪了, 为了救油桐他可真是豁出去了。等他回去就给他增加知客的业绩任务指标。 突然, 他身边的草丛动了起来。 !不好! 还没来得及起身闪躲, 冰冷的刀刃已经捅进身体里, 痛得林昭的面容扭曲狰狞, 依然咬紧牙关没有发出声音。 刀疤一直留心周边, 发现有动静毫不犹豫地直接捅刀子, 刀刃没入□□的感觉他再熟悉不过了, 当下喊人围住。 “在这!都过来!” 入口的四个守卫和跟着刀疤一块来的两个人, 以及听到动静赶来的巡逻队, 一群人团团将这片小小的草地包围住。 刀疤拨开密集的杂草, 周围绿色的草叶被溅上红色的鲜血, 可是人却不见了。 人呢?人去哪了?还能凭空消失吗?! “刀疤哥, 会不会是别的小动物什么的刚好经过被你捅刀子了。”有个守卫道。 刀疤指腹抹了草叶上的一滴血放进嘴里吮吸,“不会错的,这就是人的血。” 他突然想到什么,也顾不上探究人怎么凭空消失的,带着几个小喽啰快步离开。 “得立马告诉大当家,据点暴露了,我们要立刻转移!” 深深的黑褐色洞穴内。 林昭蜷缩着身体,忍着疼痛打量面前和他四目相视的小东西。 黑豆般的眼睛,两颗大门牙,嘴边小胡须,胸前两只尖利的爪子,毫无疑问这只啮齿动物是造地下洞穴的好手——鼹鼠。 “刚刚害我被捅刀子的就是你吧,小鼹鼠。” 闻言鼹鼠黑豆眼中闪过心虚愧疚,吱吱叫了两声,似乎在跟他道歉。 “我们这是在你的洞穴里?” 鼹鼠点点头,林昭不明白自己这么大个人怎么塞得进鼹鼠洞穴的,目前他也没时间琢磨这精怪空间容纳的奇特禀赋。 他可不会以为刀疤没抓住人就不了了之,自己无疑已经打草惊蛇,他们肯定已经在准备转移据点了。 其实之前让钱老六探路就势必会引起他们的警惕,但为了救油桐他顾不上那么多。 如今要考虑的是怎么在知州带人马过来之前将他们拖延住。 从扬州到丰县要一个上午的时间,大约四小时,青头已经出发一个小时了,知州带人马过来也要四个小时,也就是说林昭要想办法困住他们七个小时。 现在是下午两点左右,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将这些人困到晚上九点呢? “得赶快,得赶快才行。”林昭手掌撑在光滑温凉的洞穴地面上,让小鼹鼠把自己带回地面。 小鼹鼠明白后,当即吱吱乱叫,爪子着急地比划挥舞,意思是上面太危险了,到处有那些凶狠的人类。 “要是让他们走出这里,成功转移地点,那我们这几天的功夫就白费了!油桐也会死的!” 面前的小鼹鼠闻言也十分着急的在地上蹦来蹦去,它突然好似被什么击中一般,停了下来。 “吱吱!”它一通乱叫,林昭头都大了,自己根本听不懂啊。过了一会,他才反应过来,小鼹鼠好像也不是叫给自己听的。 只感觉身下一阵强烈的震动,林昭见到了成群结队的鼹鼠大军,还有几只穿山甲! 小鼹鼠对这群大军吱吱乱叫了一通,也不知传达了什么,没多久鼹鼠及穿山甲大军退了出去。 林昭愣愣看着小鼹鼠的爪子拍了拍他的手背,似乎在安慰他不用担心。这……小鼹鼠看上去还挺有派头,难不成是这里的山大王? 估摸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一直穿山甲先回来了,嘴里还叼着一株模样奇怪的花草,散发着一种莫名让人觉得头晕的味道。 一穿山甲一鼹鼠凑近不知交流了什么,小鼹鼠再次将那群大军召唤回来,挥舞着手里的花草吩咐了什么,大军再次如潮水般从各个地下通道退了出去。 之后,小鼹鼠将林昭重新带回了地面。 看着周围的地形,貌似是一个背阴坡,林昭暗自打量。 然后就见面前不停有鼹鼠和穿山甲以及其他小动物,不知从何处叼来那散发着让人头晕味道的花草,源源不断地在面前堆成一个小坟包。 小鼹鼠又掏出一个和枣子差不多的果子凑到林昭嘴边,示意他吃下,林昭从顺如流地吞进肚子。 另一边,听完刀疤汇报的大当家,当机立断地吩咐所有人收拾东西,转移据点。 这个收拾东西,收拾的当然是已经制好的盐。 正当所有人都大汗淋漓地忙活时,突然闻到不知从何处飘来的奇特异香,让人有些晕乎乎的,但很快那种感觉又都消失了。 过了一会,突然入口的守卫惊慌失措地冲了进来。 “大当家!不好了!河水突然涨上来了,已经漫到入口!” 所有人都不敢置信,认为守卫大概是疯了,那河床的水也不高,怎么可能漫到入口,又不是发洪水。 然而他那模样也实在不像是在说谎整人,所有人冲到门口,见到那轰隆隆、势不可挡的滔天巨浪时都恐惧得手脚并用地滚回里面。 大当家的也骇得不行,但还是逼自己冷静下来,让所有人扛着盐包堵住入口。 知州带着人马过来时,见到的就是一群人扛着盐袋不停码城墙堆高地的场景,虽然不知道这群亡命之徒在干什么,但丝毫不影响知州将他们包围起来,然后捆绑押走。 在暗处看到一切的林昭高兴地想将小鼹鼠举高,发现自己伤口疼得不行,只能握着它的爪子表示感谢。 它燃烧了那奇异的花草,让花草的致幻气味让那群私盐贩子产生幻觉,还提前给自己吃了解幻果子。 真是个聪明的好鼹鼠。 和小鼹鼠告别,林昭在知州面前现身,搭上他的船,被送往医馆包扎伤口。 经过两天两夜的审问,贩卖私盐的团伙都招供了,油桐洗脱嫌疑就被放出来了。 知州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忙,和林昭打完招呼,关心了下他的身体就又钻进书房。 经过盘问,他发现私造盐矿竟不止丰县那一处!且这背后似乎和某些朝廷命官有勾连!这是一桩牵扯甚深的大案。 他连夜写折子,先是禀明私盐的危害,价格高昂谋私害民,且私盐制造过程不合规范,蕴含许多对身体不好的杂质,又将审问结果一一陈明,少不了当地官员的遮掩,才导致私盐遍地生花。 折子上达后,皇帝立即任命委派钦差大臣调查,还给了一队护卫军。 没多久,得到消息的京都某个豪华宅邸内。 一阵茶杯掷地的声响。 “好个刘文璧,竟断我生财之路!去查探清楚,扬州知州是个什么来头,事情前因后果给我仔仔细细地查个明白!” 案牍之后坐着的左相语气阴沉,脸上被阴郁笼罩。 堂下低头跪着的人被他直呼皇帝的名字的行为惊出一声冷汗,闻言立马退下去。 这边,林昭带着油桐和青头回到寺庙。 善通端出一盆柚子叶泡过的水让他们净手擦脸说是去去晦气,又端了三碗过桥米线说是吃了过灾。 怎么感觉善通越来越妈妈桑了。林昭心中默默嘀咕。 “住持,你终于回来了!”不二不累哭着抱住他。 “怎么了?有这么想我吗?” “不是的,住持。最近寺庙老是有吃的东西不翼而飞。” 林昭被一噎,感情是让他查案,这两个小的越大越耿直,越不体贴了。 话说回来,他那些被踩坏的秧苗还没处理呢,也不知道哪个遭瘟的糟蹋别人的粮食作物。 饭咬一口一口吃,事要一件一件解决。秧苗的事情不好调查,这里根本没监控,一时之间也找不到目击证人,还是先将偷吃小贼抓住。 为此,林昭部署了馅饼诱饵计划。 结果当天晚上就抓住偷吃小贼了。 这是一个耳朵圆圆,拥有红褐色的毛发,圆润短短四肢,以及毛茸茸圆润尾巴的生物。 小熊猫!林昭双眼放光。自己寺庙什么时候溜进来这么一只萌物。它刚刚被围追堵截的时候,是奔着荷花池跑的,难道荷花池还有什么他没留意到的入口不成? 林昭双手将小熊猫抱在胸前锁死,仔仔细细地查看荷花池,结果发现里面的太湖石貌似有一点点不一样。 慧通仗着身手好,一个跳跃扑上了太湖石,才发现真相。 原来这块巨大的堪比假山的太湖石中间还有个冬暖夏凉的小窝窝。 这只小熊猫有点蠢啊,这么多人虎视眈眈,还往自己老窝跑。 小熊猫见自己的窝被端了,终于忍不住眼冒泪花,双手握拳对着林昭叩拜,似乎在忏悔自己的过错。 见林昭面无表情一声不吭,小熊猫害怕得忍不住直接口吐人言道,“不要杀我,我知道你的秧苗是谁弄坏的。” 实际上被萌得心肝颤而无法言语表达的林昭心中一喜,抓住小熊猫还有这种好事?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短短的, 圆乎乎的爪子踩在草地上,小熊猫带着林昭一路往前,后面带黑条纹的毛绒尾巴一甩一甩。勾得林昭心笙摇曳, 暗戳戳准备着上手撸一把。 但是小熊猫却警惕得很, 每次在林昭的手要靠近的时候,就甩向另一边。 很快就到了目的地,小熊猫带着林昭在一片草叶肥美,无人踏足的绿野上停下。 前面一个庞然巨物背对着他们,正咀嚼着食物, 清脆的咀嚼声在这僻静的地方分外响亮。 “原来是它。” 老黄牛听见声音转过头看见林昭,顿时吓得浑身发颤, 蹄子刨地忍不住要撒丫狂奔离去时, 被小熊猫及时喊住了。 两只开了灵智的动物不知道交流了什么,小熊猫回过头对林昭道: “老黄说它很感到很抱歉,之前因为主人要将它送去屠宰场, 惊慌奔逃的时候没注意, 踩坏了你的秧苗, 它不知道该怎么弥补自己的过错。” “原来如此。”林昭想了想, “替我耕地作为补偿怎么样?” 老黄牛清澈的大眼睛眨了眨, 长长的睫毛扑闪了下, 这种补偿对它而言再合适不过了, 没有要割它的肉剖它的心脏真是太好了, 经过主人嫌弃自己太老要杀掉卖肉的事情, 它现在犹如惊弓之鸟, 非常惧怕人类。 小熊猫向林昭转告了它的意思, 老黄牛表示能继续让它干老本行, 觉得十分安心。 “不过……” 林昭突然转折的话语让老黄牛落回肚子的心脏再次提起, 小熊猫的胡子也紧张地颤了颤。 “在那之前得跟你的主人说一声,我可不想背上偷牛的罪名。” 老黄牛闻言惊恐地猛烈摇头,小熊猫也替它道:“不行的,不行的!它的主人一定会将它杀了的!” 林昭轻笑一声,“别担心,我会从它主人手里买下它的。一头成牛的价格可比卖老黄牛肉的价格要高哦。” 老黄牛闻言怔住了,大眼睛泛起了湿润的泪花。 林昭言出必行,掏出银子在前主人那买下老黄牛后,果真只是让它到山脚下的寺田犁地。 老黄牛看着新主人重新播种育秧,心里又感动又愧疚,更加勤勤恳恳地犁地。 林昭擦擦额头的汗,所以说,老黄牛肉难咀嚼又不好吃,何必一定要将它杀了呢?好歹也勤勤恳恳干活大半辈子了,就让它安详地度过一个晚年吧。 一开始他是这么想的。 直到老黄牛被不二喂着津津有味地吃了几天大白菜大萝卜,仿佛重新焕发生机后,他才觉得好像哪里有点不对劲。 这老黄牛真的到了晚年?晚年的老黄牛还能开发新技能,灵活的用嘴和蹄子帮忙插秧吗? 林昭不是很理解,但这不妨碍他撸小熊猫。 小熊猫从一开始拼死挣扎守护自己的贞操,到现在躺平任撸,除了林昭日渐进步的撸猫手法,还有善通专门为其制作的小零食的功劳。 “住持,藏经阁前面那个是什么殿啊?”摊成猫饼的小熊猫懒洋洋地问。 “哦,那是供奉观音菩萨的圆通殿。” 圆通殿正座供奉的是观音菩萨,西侧供奉观自在,东边是多罗,也是藏传佛教里到的度母。届时修葺好后,东边墙的位置会有提供给信众消灾解厄、普佛祈求的延生普佛红色牌位,东边墙上则摆放为亡故之人设立的黄色往生牌位。 “那为什么不先修葺它呢?按中轴线的顺序,大雄宝殿之后是圆通殿呀。” “这个嘛……”是因为他打算把别院和禅堂先修葺好,达成成就‘修葺十五个建筑’后,直接解锁圆通殿,让系统工程队修葺。 大工他们实在是忙不过来了,林昭也不好意思劳累他们一直没有假放,从去年修葺大雄宝殿开始,到祖世堂、伽蓝殿再到现在的别院、禅堂和藏经阁就没停过。 现在只剩别院那一点收尾,就可以让系统工程队修葺圆通殿,和藏经阁修建双线并行啦。 之后也的确如他所想,别院修缮好,便响起了达成成就的提示。再打开界面,就看到寺院建设模块里圆通殿的解锁按钮亮了,林昭点击按钮花了一千两银子,系统工程队现身抵达。 藏经阁忙碌的工人们听到圆通殿传来叮叮当当的敲打声时,都好奇地跑到前面看,结果发现住持另请了一队工匠,十分诧异。 心里面难免升起较劲的心思,仔细观察起这队同行,想找到他们的漏洞,结果反而被他们严谨且一丝不苟的态度激发了好胜心,一时之间,寺庙里只有工人们此起彼伏的敲打声。 修葺藏经阁的大工也在休息的时候跑去观摩,发现他们的一些修建手法比此时师傅们互相传授的方法先进许多,不免起了取经的心思。只是带领这队工匠的大工实在是太认真了,他都没机会套近乎,连休息时手都在纸上写写画画,藏经阁大工偷偷凑过去瞧了一眼,当时就被图纸上那完美的建筑结构震住了。 后面是建筑圈的专业交流碰撞,前面则是新老香客的言语来往。 “什么嘛,原来这寺庙还在修葺啊……”一位从京都慕名远道而来的香客失望地感叹了句。 “这里的住持很了不起呢,从去年夏天开始,仅仅花了大半年就将残败的寺庙修葺好大半,想当初天王殿里可是只有一个泥像,甚至连个蒲团都没有啊。”旁边的老香客是附近的乡民听见他的感叹,忍不住道。 “原来如此,那真的是很了不起。” “不仅如此呢,住持可是有大造化的人,大家都传他可能是佛子转世,”似是被激起了分享欲,老香客滔滔不绝地向他说起了林昭的一些事迹,“这里的斋食与众不同,很多人都想在这住下来,可惜寮舍的席位已经排到明年了,我建议你走的时候可以跟住持要个开光的物件……” 经过老香客一番“科普”,这名京都来的香客脸上接连露出恍然大悟,惊叹,佩服,神情……等等神色,显然是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这时,一只老鹰从他们头顶飞过,停在大殿屋脊上静立,仿佛就是工匠们修建时雕刻的脊兽。鹰降金顶,是个非常吉利的迹象。京都香客正想和老香客说道说道,就又见荷花池的太湖石上面出现了一个奇特的生物,怪萌怪可爱的,紧接着他还见到一个僧人边给老黄牛喂大白菜边引着它出门! 见他惊异的眼神,老香客了然道:“很惊奇吧,寺庙不知为何很吸引这些灵性的动物们,大概是因为寺庙本身灵气就非常浓郁的缘故吧。” 山脚下巡视着水稻田的林昭此刻正在琢磨着要不要做个稻草人,吓唬一下周围的鸟,为防止这次的水稻田再次出现意外,他甚至在边上搭建了一个棚寮,让寺院僧人们轮流值守。 此刻插秧已经结束,随着一日日的阳光普照和林昭坚持不懈地施肥培育,它们已经开始结出翠绿色的稻穗。 坐在棚寮底下的林昭欣赏着风吹绿浪的景象,琢磨着等到成熟,就将亩产数量汇报给皇上,让他向全天下推广高产稻种,这种稻种抗旱抗灾能力比这个朝代的普通稻种强很多。 被挂记着的皇上,今天也在孜孜不倦地为搏倒奸相用心部署着,他要在朝会上将之前就一直在提的俸禄制度给改了! 安静肃穆的大殿上,新上任的户部尚书移步到中间,上请更改沿袭前朝的俸禄制度。 他的话一出,在暗潮汹涌的朝堂上激起千层浪,大殿依然安静肃穆,但光滑的大理石地面却将众大臣并不平静的神情诚实地映衬出来。 他们嘴巴没动,眼神却热烈的来往交流,如果心声能够外放,此时的朝会大概堪比吵嚷的市集。 皇上让他们畅所欲言,抒发己见后,这些平日里稳重端庄的大臣顿时比市集的大婶大娘们还激动,唾沫乱飞,言词犀利,为了自己坚持的观点你来我往的攻击,就差直接撸袖子上手了。 左相一派坚决抵制改革俸禄制度,然而因为中立队伍以及一些并不牢靠的跟随者的倒戈,以往一边倒的局势瞬间变化,最终皇帝以微小的优势获取了胜利,户部尚书直接当场掏出早已经纂写的新俸禄条例待遇,改写了本朝的俸禄制度。 左相暗自咬牙,如果不是因为私盐这条生财路子被断了,导致那些官员倒戈,他们今天也不会这么被动,被刘文璧这小子占了上风! 今天的朝会仿佛是一个信号,皇帝最近的频频行动,让左相秦胄心底蒙上了一层不详的阴影,最近的局势变化对他很不利啊。 秦胄坐在上首,听着下属的汇报。 “皇上多次召唤他亲自任命的那个探花到身前,说是让他念书讲周礼,却恰好屏退了左右太监,我们的人根本不知道他们在里面商议了什么。不仅如此,崇文馆一些人也时常被召进宫中,更有直接被任命安插到六部的。” 左相的手指平稳而有节奏地敲击桌面,他正在脑子里思考部署,最后对下属道,“先不管这些,有再多谋士和治世之才在……面前也无用,”他的低语模糊吞掉了那个词汇,连堂下的下属也没听清,“之前让你联络的人怎么样了?” “属下已经与他达成初步合作,相信很快就能将他拉拢到我们的船上。” “很好。”秦胄闻言露出满意的笑容。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稻穗越结越满, 颜色由绿变黄,金色的稻浪在风和阳光下翻滚,林昭伸了个懒腰长舒一口气。 过了一百多天, 水稻终于可以收获了啊。 召集了清泉寺所有猴子猴孙下山来收稻子, 借了乡民的镰刀,割稻的割稻,备饮食的备饮食。 很快十亩水稻就收割完成。 林昭特地让油桐计算记录亩产产量,看到那个一千二百的数字,油桐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眶。 怎么可能?这、这真的是真实的产量吗? 附近乡民的水稻亩产量最高也就三百多啊, 这直接涨了4倍!这是什么神奇稻种啊! 打稻的时候,周围乡民都跑过来围观, 将打好的稻子一称重, 又听说是一亩的产量,都惊讶得大着嗓门上前逼问。 “啥?!你跟我说这是一亩的产量?!你没昏头算错吧?” “就是!小和尚还是算准一点的好!” “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一个嘴巴比较刻薄饿老头低声嘀咕了句,被旁边的人拉住了。 如果不是看他们是清泉寺的和尚, 这会乡民们的嘴巴早就化成刀子, 唾沫早就化成钉子, 将他们淹没了。 “如果大家不信, 等所有稻子打好, 可以一起看总称重, 这水稻种了多少亩乡民们平日路过也都是看得见的, 心里门清着呢。” 油桐敞亮着嗓子, 让所有乡民都听见了他的声音。 “也是, 我们不急!大伙等着瞧就是!” 一个平日里处事比较公正的大爷应道, 其他乡民们一想也是这个理。 于是所有人便围在边上, 看清泉寺的僧人们将稻谷脱粒一筐筐装满。 越看他们心里的涟漪泛得越大, 这十亩水稻打出来的谷子有这么多吗?这早就超出了亩产三百斤才有的量吧?! 乡民们看好戏的脸色变得郑重, 一些斜靠着身子的都渐渐站直了,伸长脖子往里看。 待到所有稻谷都被装好,一些有经验的早就直接从筐数估出了十亩水稻的产量。 这一估量,这些有经验的都瞪大了眼睛,这、这竟超出了万斤!这岂不是代表着亩产超过了千斤! 他们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抓住和尚们问,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有什么秘诀?这是什么稻种产量可以达到这么高? 油桐被他们揪住衣领,不得不向人群外刚好来验收成果的林昭发出眼神求救。 “大家稍安勿躁!这是新发现的高产稻种,如今试种完成,贫僧会将它进献给县令,届时所有乡民都可以领稻种!” 乡民们闻言都鼓噪起来,如果能领这样高产的稻种,他们就不必担心温饱问题了! 一时之间,他们胸中饱涨,仿佛看到了万分光明的未来,再也没有饥饿的未来。 气氛变得前所未有的热烈与欢欣,每个人眼里都盛满了欣喜。 林昭将亩产产量以及栽培施肥技术写成密件给皇帝,随之一起送去的还有一车稻种。 皇帝收到稻种和密件后,对上面所写的产量十分震惊,招手让司农监的大司农过来。 大司农恭首静听皇上让他种亩产千斤的水稻第一反应是皇帝要捋了他的官职。 可不是嘛,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亩产千斤的稻种,肯定是自己哪得罪皇帝,或者皇帝要提携自己看中的人,就想找借口把他捋了,早知道自己就应该早点表忠心,不持中立立场了。 皇帝也没理他的小心思,干脆直接让他在三个月后将水稻种成结果汇报上来,他要尽快推广给其他各州县。 三个多月后大司农成功种成水稻,他兴冲冲地跑来跟皇帝汇报差点被大殿门槛绊倒,踉踉跄跄地将自己手中的记录呈递给皇帝,脸上满是喜意,从没想过他也能有种出亩产千斤水稻的这一天。 皇帝挥挥手让大司农退下,他这几天都有关注,自然知道水稻种成什么样了,今□□会还有一场重要的仗要打。 太监总管替他正了正冠冕。 今□□会并没有什么重大的事值得讨论,是以当皇帝抛出“实行租调制”的决定时,底下众臣都沸腾了,大家都想不通皇帝为什么突然就要推行租调制。 其实租调制是景和帝在崇文馆听一国士之才所言,那天他按例出宫前往崇文馆,馆长向他引荐一儒士说是清泉寺住持林爱卿送来的人,于是他便命人到前叙谈了一番。 当他丢出最近豪强兼并土地情况日益严重的问题试探此人才学时,此人便提出租调制,令他豁然开朗。 同时也暗自赞叹,此人一定是平日里就颇关注民生问题,也注意到了土地兼并甚至暗自思量过,才能在他提出时就立马给出完善的答案。 和皇帝一样毫不犹豫的只有奸相一党了。 尽管想不通皇帝的用意,但并不妨碍他们反对。 “陛下慎思啊!如今国库空虚,且田产产量低,若实行租调制,定额田租过高过低都不是利国利民之事!” “请陛下慎重!” “请陛下收回成命!” 反对的声音如浪潮一边倒,这些人都是站在左相身后的人,安静沉默伫立的唯有边角一点,和人群中分散的几个点。 景和帝咬牙。 “启禀圣上,臣倒觉得租调制可行。”浪潮中,户部尚书站了出来。 “如今豪强擅恣,亲戚兼并,下民贫弱。定额田租,以户税代替人头税,增产不增租,户调一户为单位,增人不增调,能积极推动农业生产。” “臣赞成户部尚书所言!” “臣附议!” 之后又有好几名大臣站出来与奸相一党分庭抗礼。 皇帝紧握的拳头松开,声音沉静平稳道: “各位爱卿的顾虑朕提出来之前早就考虑过了。” “确实,如今田产产量低,定额田租过高农户难以承受,若定额田租过低国库又无收入来源,难以负担支出。” “但——若是有亩产千斤的良种出世呢?” 皇帝这话一出,底下所有大臣都露出惊愕的神色,像一只只伸长脖子的呆头鹅。 怎么可能有亩产千斤的良种?难不成还有仙人降临赐良种的神迹发生吗? 一些人暗自嘲讽。 皇帝也不多加废话,直接让司农监的大司农汇报。 随着大司农声音的响起,诸位大臣的神情已经恢复正常,内心却犹如滔天巨浪翻滚。 “诸位爱卿下朝后可到司农监参观,毕竟眼见为实。” 于是,租调制就这么决定推行下去了。 左相府内。 “大人,如今这局势于我们越来越不利了。” “是啊大人,上次俸禄制改革后,就引起了一些人的动摇,若不是担忧皇帝清算,怕是早就倒戈了。” 左相没说话,脸色却并不好看,阴沉得很。 他当然知道若是租调制和亩产千斤的水稻推行普及,会将他推到多么不利的处境。 可如今要阻止,自己怕是会被皇帝抓住把柄。 不过早晚的问题,不如趁局势还有利于他们的时候直接…… 秦胄的眼神闪过一道利芒。 …… 听完他的吩咐,几名下属都退下。 秦胄来到书架前,按下机关,一扇密室的入口缓缓打开。 走过一段黝黑的通道,里面是一个斗大的内室。 秦胄盯着北斗星棋盘投射出的光芒,不知何时黑子包围白字的棋局已经变了,白子突围甚至吞噬了原先黑子占据的地盘,隐隐有反攻之势。 景和帝的紫微星光芒也大盛从前,身边围绕着一颗发着金色光芒的白星,不知到底是何人在助他增长气运。 “时不待我,是时候放手拼一回了。”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这天早起, 林昭照例打开系统准备刷一下,却发现拒绝来访黑名单旁边的相貌采集多了二十几个新面孔。 这一夜之间竟出现二十几个对寺庙心怀不轨的歹徒? 林昭颇惊讶好奇,一一点开看, 都是不认识的面孔, 但个个脸上都带着见过人血的煞气。 “系统,这群人现在下山离开了吗?” “没有,他们还在密林里转悠,试图找到靠近寺庙的路。” 这都不死心? 林昭思忖,看样子是某个大人物盯上了寺庙, 对派来的人下了死命令,没有完成任务这群人恐怕不会离开。 “警告!警告!寺庙遭受不远处飞来的火把袭击, 是否开启防火墙, 是否开启防火墙!” “开启!”林昭皱眉,寺庙周围都是密林,这群人都派出弓箭手投掷火把了, 下一步要是发现没有作用, 恐怕会放火烧山! 林昭叫来油桐, 在他耳边吩咐低语了几句。 油桐眉毛一扬, 机灵矫健地躲过众人的耳目偷偷下了山。 紧接着又告诉慧通, 让他保护好寺庙里的孩子, 让他们今天别出去, 寺田浇灌的事先别管, 如果孩子们问起缘由就带着他们练一会拳脚。 一刻钟之后, 油桐带着县城所有的衙役捕快上了山, 悄悄包围了密林里的二十几个蒙面黑衣人。 这些人的头领显然是个十分机警且作战经验丰富的人, 衙役捕快们围上来, 还没露出踪迹他就察觉到了, 令队伍排好阵型,加强戒备。 但是,平日里只抓小偷混混,维护治安的衙役捕快们对上他们毫无胜算。 黑衣人欲突围,却又被绊住,这些衙役捕快冲上来,又在刀尖交锋前迅速离开,好似并不打算杀敌抓捕。 黑衣人头领迅速察觉到这些人是在拖延时间,但已经来不及了。 捕头拿着县令的手书,通知了地方驻军,训练有素的驻军们如潮水般涌向他们,黑衣人顿时如仓皇的蚂蚁般四散纷乱。 “砰!”平地炸起一道惊雷。 一阵浓烈的烟雾后,所有黑衣人都消失了。 这些黑衣人究竟是谁派来的? 难道是京都那边有人知道了他的身份? 竟还舍得派出精锐来除掉自己,看样子对方觉得他的威胁十分大。 林昭皱眉思索。 京都要乱了,自己得进京一趟。 寺庙现在重要位置都安排上人了,即使自己暂时离开一段时间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负责寺院膳食和斋堂的有典座善通,还有两个火头; 接待香客的知客有灵活变通的油桐; 管殿堂香火、卫生的知殿有青头; 管庄田、领地的庄主有长毛; 管菜地,或称菜头的园主有不二; 掌管仓库的司库有不色; 大雄宝殿值班诵经交给不醒; 早课负责人交给长眉,钟鼓楼及其他各殿由那些孩子轮值…… 确定没有什么遗漏的,林昭带上慧通就准备出发了。 大家都知道住持是因为上次那伙黑衣人才不得不出远门的,心里十分担心他的安危。 看林昭将包袱扔进马车,站在车辕前和他们告别,大家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担忧。 “住持,你要是路上在碰见黑衣人怎么办?慧通师兄一个人能保护你吗?”不累眨巴着眼睛,问出大家心中的担忧。 被质疑的慧通圆目一竖,但不累是个小孩,又是因为担忧林昭,他也只是随便瞪两眼表示自己一点也不弱。 林昭自然想过这个问题,上次黑衣人出现得太突然,他也怕让皇帝派来的暗卫出手的话,会引起暗处敌人的怀疑,转而盯上不累,暴露了他的皇子身份,是以当时只是让暗卫注意保护不累。 如今他一走,对面的焦点应该会随着转移,而且路上还需要通过暗卫的驿点和皇帝取得联系,是以这次出门他带了暗卫的一半人手离开。 但在所有僧人眼里,林昭就带了一个慧通,慧通师兄再厉害但双拳难敌四手,那些黑衣人乌泱泱一大群怎么抗得过来。 “住持,要不还是改装一下?”油桐有些迟疑地道。 “好主意!” “他们以为住持是个和尚,要是住持改装成别的,不久认不出来了!” 他这话一出,得到了所有人的赞成,大家都七嘴八舌地开始讨论决定改装的方向。 “那改装成什么好呢?” “我看就那个!”“行!”“我看好!” 距离水稻试种成功、到送给皇帝的稻种收成,已过去半年,又是一年的秋季。 附近的农田都换上了油菜,黄澄澄的一片,还有蠢头蠢脑的蜜蜂来回飞,风一吹,摇曳起金灿灿的浪花。 秋季船上风大,且是逆风而行,是以他们这次选择坐马车走陆路。 路过周围村庄时,看见他们依然热火朝天地在棚子底下搅弄浆池,晾挂草纸,心里不由地也生出安定之感。 因为水稻稻种已经分发到各户,一想到来年能有好收成,他们的脸上除了满足还带着隐隐的兴奋。 马车辚辚,渐渐驶远了林昭穿越过来的这片初始地。 走在扬州道到滁州道的一段路上,偏僻荒无人烟,在林昭和慧通把所带干粮都吃完,弹尽粮绝的时候,终于看到了一面迎风猎猎的旗帜。 上面写着一个“酒”。 这是一间酒家。 太好了,可以好好休息一下,顺便补给水粮。赶了好几天路的林昭感觉自己差点没死在古代的舟车劳顿上。 他跳下马车,踏进酒家大门。 柜台后面的店小二感觉门口的光被阴影覆盖,抬起头,看见林昭,嘴巴顿时张成了一个夸张的“O”。 这、这是哪里跑出来的野人? 帽子上扎满各种鸟类的羽毛,脸上涂了两道绿泥,两边整齐的小辫,脖子上还挂着狼牙骨链,腰间居然还披着一块兽皮(小熊猫贡献的)。 紧接着后边跟上来一个彪形大汉,满脸络腮胡,同样戴着一顶帽子。 “小二!来两碗阳春面,再打包三十个干饼。” 彪形大汉一声吼,把他震回了神。 “好勒!客官您稍等!” 慧通先一步到桌子前,用袖子替林昭擦了一遍桌椅,再请他入座。尽职尽责地扮演着油桐他们给他安排的角色,护送走失二十年少爷回家的护卫保镖。 是的,一身野人装扮的林昭,扮演的角色是被拐子拐走,自己逃到山沟里被野狼养大的富家少爷,此次进京是寻亲回家之路。 从慧通那打听完故事原委的店小二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看着富有传奇经历的林昭,眼神里带着无声的敬佩。 居然能和狼一起生活长大,真是了不起啊。 他转身进后厨,跟厨子说了这件事,厨子闻言跟着叹了口气,给林昭和慧通的面碗里多加了一些料。 这个客人的遭遇实在太让人同情了,就多照顾他一点吧。 店小二和厨子闲聊完八卦,听到前面传来动静,用挂在脖子上的汗巾擦了擦额头,“前面又来客人了,我去看看。” “今天人还挺多。”厨子嘀咕了句。 掀开布帘,店小二到了大堂,果然看见桌子上坐着新来的两个客人,细皮嫩肉的书生和白皙美丽的小姐。 两人皆满头大汗,脸颊通红,即使如此,桌子底下的手也紧紧地握在一起,不放开。 “也不嫌汗多腻手。”店小二忍不住小声酸了句,才上前问书生小姐要吃什么。 很快林昭和慧通的阳春面上来了,汤清味鲜,清淡爽口。林昭边吃边被大堂上唯二的另外两个客人吸引了注意力。 “千帆,我们还要走多久的路啊,好累哦。”小姐娇娇软软的声音,抱怨也让人觉得十分可爱。 “快了,快了。”书生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只是言语间,眼神老是乱瞟乱飞,打量着大堂其他人的反应,话语含糊其词的,好似生怕别人从他们的交谈中获得什么信息。 却不知他这番遮遮掩掩的作态反而惹人瞩目,没看见店小二的眼神一直盯着他们没挪开过么。 吃碗面又喝了一杯水,林昭觉得有些困,往常这个时候他正在寺庙的禅堂里闭目养神呢。和慧通商量,准备午休后再继续上路。 和店小二交谈几句,林昭准备上楼去房间休息,转身时多看了那个白皙美丽的小姐一眼,不知为何,她给林昭的感觉总怪怪的,说不出的不对劲。 萍水相逢,不过是路人,林昭也没有多加探究的意思,直接进房间躺下了,慧通在隔壁房间。 待再次醒来,他发现自己被捆在床头。 …… 自己这是遇上黑店了? 古代路途遥远,除了盗匪,还有黑店啊。 可惜自己明悟得好像有些晚。林昭看着手腕上的绳索,是个复杂的死结,还打了好几圈。 后厨里,店小二喜滋滋地跟厨子汇报。“成了!老二你的迷药还真厉害。” “得亏你告诉我这两个是野狼堆养大的,我特地多加了好些分量,就怕不倒!” “再猛也猛不过你的蒙汗药啊,这两个难啃的倒了,那两个细皮嫩肉的……”店小二吸溜了下口水,“嘿嘿,还不是手到擒来!” “老板娘和老三什么时候回来?” “快了吧,估计有半柱香就到了。”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大堂门户紧锁, 所有人被带到后院空地。 林昭捆绑的地方从床头变成了拴马栏,旁边的慧通绑得比他严实许多,快成木乃伊了。 他们对面是书生和小姐, 被死死捆绑在一起, 空地中间架起了一口锅,柴火堆得老高,火焰烧得老旺。 黑店老板娘是个十分丰腴的女人,两道弯眉下的大眼睛一瞥一扫全是狠辣,朱唇上有一颗黑痣。 “哟, 这就是你说的私奔的小情人啊?”她抬眼横扫了下众人,捏起书生的下巴, 胖胖的手指细细摩挲了一下他的皮肤。 “真是嫩。” “却是个黑心肝的!”她的手指狠狠一捏, 再一甩,书生下巴多了两个红色的手指印。 “你带着这么美貌的大家闺秀私奔,有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与你一逃, 她终身都不能回故土看亲人。 而你呢!待对方人老珠黄, 看得生厌时就恨不得一脚踹开, 当初山盟海誓, 你侬我侬, 扭头就能将爱得情深的人推入深渊, 将她卖进烟花柳巷之地!” 老板娘越说越激动, 红了眼眶湿了泪水, 对着书生狠狠唾骂, 似乎在透过他对着谁斥责, 发泄心中的怨恨。 “唉!老大又想起以前的事!”店小二皱着两条毛毛虫一样的八字眉道。 “没事, 等她吃了书生的心脏就舒坦了。”厨子十分淡定, 显然见怪不怪了。 “恩爱不过百日, 说变就变呵呵呵~”老板娘笑了笑,“当初顾郎的肉也是如你一般嫩滑,片了下火锅最有嚼头,他的心肝十分暖,从我的肚子直暖到心头。” 她过分红艳的唇瓣此时仿佛沾上了血,“从那以后,他才真的兑现了自己的誓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永不分离。” “你那顾郎背信弃义,也是罪有应得。”书生道。 “你别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放过你!”老板娘拭去眼角的泪水,露出满足愉悦的笑容,“今天你们一个也逃不了,都得下锅。一个现片,一个烤,一个蒸,一个烟熏,吃不完就全熏干也不错。” “小妹妹,千万不要信男人,他们没一个信得过。” 老板娘指尖轻点了下小姐的脸颊。 “他和你的顾郎才不一样,无论什么时候他都不会放弃我的!是吧,采瑀。”小姐脸上全是信赖,以及和爱人共赴黄泉的决绝和幸福。 “嗯。”书生点头。 “你是不是觉得你们的爱情很伟大?”老板娘脸上满是森然,“我倒要看看爱人和逃生的机会你选哪一个!” 老板娘甩了个眼风给厨子,厨子上前解开了捆绑书生的绳索。 “你走吧。” 老板娘对怔愣的书生道。 书生反应过来,跌跌撞撞,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撞开后门,飞奔而去。 老板娘嗤笑了声,嘴角挑起一抹嘲讽,“这就是你爱的好男人,我早说了,他们信不过。”说着又甩了个眼风给一直沉默伫立,像把入鞘的刀一样的老二,老二立马如一道影子般快速地从后门追了上去。 小姐难过得无法自拔,任由泪水模糊了眼眶。 老板娘似乎厌倦了棒打鸳鸯,拆散小情人的游戏,无趣地“啧”了一声,来到林昭和慧通两人面前。 看看一身野人套装的林昭,“野狼养大?”老板娘上下打量,“那你吃不吃人肉?从小跟着狼吃生肉,应该好这一口哦。” 听说塞外烤骆驼就喜欢里面塞只羊,今天人这么多,倒是可以如法炮制试一试。 见林昭没回答,老板娘呵笑了一声,“真够稀罕的,我还没吃过野人肉呢。不知道是不是和野猪肉一样香呢?” 她猩红的舌尖舔了舔冷白的牙。 “砰!”书生被老二丢进来,正好摔在那口咕嘟嘟冒泡的热锅前。 他一张脸被揍得鼻青脸肿,左手更是以一种不自然的弧度弯曲着,显然是被打断了。 小姐一看他,流着泪水控诉。“我没想到你真的会抛下我。” 书生颓然不语。 老板娘抱胸站在一旁,她此时一点也不急着吃饭,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情人反目成仇”的戏码。 “你那个时候就像现在这样抛弃盈盈的吗?”小姐声音犹如冷冬的冰霜。 “盈盈?”听见这个名字,书生睁大了眼睛,满是讶然。 “是啊,邱盈盈你还记得吗?三年前和你一起私奔最后连口棺木都没有的邱盈盈。” 鲜活的,会笑会哭,会生气,会用那双温暖的手抚摸她,给她包扎伤口的小姐,跟着眼前这个懦弱的男人一去,就再也没回来。 “小姐”双眼通红,瞳孔渐渐变了颜色,捆绑的绳索越来越紧。 “她的尸骨甚至找都找不全,我在乱葬岗找了七天七夜……” “小姐”抬起眼皮瞪向书生,那竟是一双兽类的竖瞳! “你……你!”书生被震住。 其他人都没看到那双竖瞳,却在下一秒“小姐”崩裂绳索的时候, 她的手指变成锋利的兽爪,脸颊两边生出毛发,尖牙露出粉色唇瓣。 “小姐”一爪袭向书生,书生翻滚着躲过,兽爪落在了滚烫的大锅上。 锅体瞬间炸裂,滚烫的沸水如雨花般掉落。 店小二被老板娘眼疾手快地拽在身前,但还是没挡住沸水的飞溅,裸露的脸颊脖子和手臂登时冒起一个个透亮的血泡。 老板娘手颤抖着放在脸颊两边,又气又怒,一巴掌拍在店小二身上。 “平时叫你多吃点多吃点,挡都挡不住!” “你……你竟是一只猫妖?”脸朝地趴着的书生抬起头。 她不是被亲爹继母虐待的可怜女子,也不是等待他解救出火海的痴情姑娘,更不是对他忽远忽近的害羞少女,而是替盈盈复仇的绝命杀手。 或娇或嗔,或冷或热,或眼角落泪仰着脸等待他抚去的面孔逐渐和眼前这张被复仇之怒火点燃的脸重合,那些画面被数道锋利的爪子撕成碎片。 天啊!竟是妖怪! 老板娘见势不妙,拔腿就要从后门跑出去,后面一个阴影刹那间落下,将她死死压住。 原来是厨子。 他站的位置不太好,溜走的路线不得不要经过猫妖和书生的复仇片场,结果就被暴躁的猫妖用妖力一吸一扔,丢下来了。 老板娘挣扎着从底下爬出来,却纹丝不动,犹如一只被按住龟壳的乌龟。 她怒骂,“白吃那么胖,压死人了!” “我跟盈盈从来没有定情过,也从未带着她私奔!”书生大声道。 “事到如今,你还狡辩!”猫妖大恨,爪子一伸就要挥向书生。 “小心!” 书生突然向她的背后冲去,挡住了不知何时到近前的冷刀。 老板娘和店小二齐齐瞪大了眼睛,老二不愧是他们店话不多却最狠的角色,居然敢掏刀子借机杀妖怪! 暗红色的鲜血犹如被打翻的颜料在书生雪白的衣衫上大片大片地蔓延。 猫妖一爪子穿透了老二的胸膛,将他的心脏捏碎。 这血腥的一幕震慑住了所有人。 林昭皱眉,他看见猫妖身上纯白妖气陡然变成黑煞之气,已经是入魔的征兆了。 再这样下去,他和慧通都逃不过。 “心垢故众生垢,心净则众生净……般若波罗蜜……” 字字梵音入耳,猫妖体内各处燃起的火焰如被冷霜覆灭。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心脏传来的疼痛。 她低头看向书生,鲜血染红了地面,他眼睛迷蒙,意识已经十分模糊了。 “和盈盈私奔的是表舅的儿子,这些邱老爷都知道。为了女儿的声誉,邱老爷请求我保守秘密,对外则、则说盈盈与我定亲,出门游玩不幸染病去世……” “刚刚……我、我并不是要抛下你。 我知道,我知道他们会追上来,但只要我够快,抓住这一线生机,就能找到官府的人让他们把你救出去,可我……” 挣扎说完,书生闭上了眼睛。 猫妖眼里的泪水停滞,整个人如失去生命力的木偶一般僵立。 很快,她反应过来,抱起书生,闪身跳上后院屋顶。 又对着林昭和慧通一挥爪子后,原地消失不见。 两人身上的绳索同时脱落。 慧通嫌热地一把将帽子摘下,一步步走向老板娘、店小二和厨子。 三人看着慧通的身影慢慢逼近,害怕的同时,内心竟不合时宜地升起同一个念头。 “哦,原来是逃寺的贼和尚。” 将黑店三人揍了一顿扭送官府,林昭和慧通重新上路,前往京都。 “唉!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这猫妖为主报仇,却又爱上了仇人,结果仇人要死了才发现仇人不是仇人,多么狗血的爱情故事! 慧通啊,你说这爱情多折磨人。” “住持,我们是和尚。” “啊对对对,幸好我是个和尚,不用操心这个。” 两人说着说着,突然马车停了下来。 “嗯?怎么了?慧通。” “前面有辆马车挡住路口不动了。” “哦,那等一会。” 在马车里躺了一会,林昭觉得有些不得劲,掀开帘子,跳下马车,准备到前面去看看怎么回事。 一路往前走,来到了一个岔路口。 “人”字型的道路,居然每条路上都停了三辆大马车。 林昭的马车在右捺那边,他前面还停了一辆豪华大马车。 这辆豪华大马车的主人对左边的马车说,“你先退退,让前边来的马车到你那边,我过去后,再让他到我这边来。” 迎面来的马车掉不了头,只能是这样安排。 可左边的不干了,他道:“凭什么要我退,你先行。我着急赶路,你那边退,让我先过。” 右边的豪华大马车怒火被点燃了,也许是舟车劳顿太久,他语气有些冲道: “我后边还有一辆马车呢!退往哪退去,你能不能行,磨磨唧唧斤斤计较这么多!”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另一边马车的人正要不甘示弱地回怼,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天空开始飘落雪花,一片两片,渐渐越来越多, 雪花也越来越大。 一时间, 所有人都忘记了争吵,甚至忘记自己在何方。 “这……这是怎么回事?” “才九月的天,就下、雪了?” 白色的雪花渐渐覆盖周围的绿色,马车顶上也越落越多。 “你先往后退!”右边的豪华大马车再次喊。 原以为天气这么诡异了,那左边马车的人会愿意配合, 谁知对方再次叫嚣回击,“我不让, 要让你先让!” 对面中间道路马车的人也对他喊, “大兄弟,天气这样,你就先退一步吧!退一步不吃亏!” “凭什么我先让, 小爷就不让, 让他们那边退!”左边马车的人依旧坚定道。 “我不跟你这个憨子说, 这古怪的天气!”右边豪华大马车的人直接跳下车, 显然是被这突然飘落的雪花吓到了。“事出反常必为妖, 大明小明收拾东西, 我们步行!” 那人罩了一件青色的薄披风, 看上去大约三十来岁, 像是外出跑商的。他看了眼天上飘落的雪花, 拢了拢袖子。“左右行半日就能到城里。” “喂你不是怕了吧哈哈哈!”左边年轻气盛的小爷嚣张得大笑起来, 这刺耳的笑声就是一种挑衅。 三十来岁跑商的人却没有被激怒, 四两拨千斤道:“是是, 我怕了, 你就自个留这吧!” 那自称小爷的人一噎,显然也想到,他把马车留在这自己也走不了的后果。 林昭也有点烦左边的人,但他还要坐马车前行,这时候为了自己的利益只能做个老好人,说点好话,给左边人台阶下,马车才能走。 “左边的兄弟,你就让他一让,可别耗到天黑,这又下雪,到时候狼下山可不好收场。 看去向我们都是要进城的,进了城我请你吃个饭,咱们就当交个朋友!” 那小爷到底也不是顽固到底不顾性命的人,让仆人催动马车往后退。 前边挡住去路的马车跟着往左边赶,让出路,豪华大马车终于可以往前了,林昭的马车也跟着前行。 在天边落日沉云之前,三辆马车一前一后地跟着进了城。 林昭找了一家客栈准备就宿,在柜台登记时又遇到了那位三十岁的跑商,他也认出林昭来了。 拱手道谢寒暄一番,客栈又进来几个人,为首的弱冠年纪,穿着锦缎裘衣,后边跟着几个仆从。 他看见跑商鼻子哼了一声,道了句“晦气”,又出去了。 林昭和跑商一听这声音都认出就是那位小爷,看那通身气派估计是个家境不一般的纨绔子弟。 睡了一夜再醒来,雪终于停了。 可是道路屋顶堆积的雪却十分厚实,林昭推开窗,看到那跑商身边的仆人呆呆地站在几个巨大的雪包前,脸上满是茫然。 那几个雪包是客人们停在客栈后院的马车。 要出发了,仆人准备把马车牵到前面去,却发现认不出自家的马车是哪辆。 他站在原地回忆了半晌,记得自己约莫是停在左边了,但最左边两辆他不确定是哪个。 突然他脑海闪过一道灵光,牵马的绳子是金色绺线编织的,只有他们家有,只要找到金色绺线编织的马绳就能认出来哪个是自家马车了。 仆从大明欣喜地上前,他运气好,凭着记忆中的大概位置,第一下就找准了金色绺线编织的马绳。 他驱赶着自家马车到客栈前门去,跑商正好打着哈欠从里面走出来,小明拿着包袱跟在后头。 昨天晚上没睡好,跑商进了马车直接身子一倒,裹紧了昨日买的棉衣直接睡去。 小明坐上马车前辕,和赶马的大明并肩坐着,随着马车前行一路闲谈聊天。 刘行裕一睁开眼,就听见仆从跟他汇报,自家马车丢了。 马车丢了? 刘行裕脑子迷迷糊糊的,一团浆糊里,马车丢了这四个字越来越清晰。 “谁敢偷小爷的马车!”他一声怒喝,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跃起。 他气冲冲地就要下楼去找人问个清楚,仆从眼疾手快地插空替他擦脸穿衣,在他推门出去时及时地帮他穿戴整齐,总算维护住公子的良好形象。 刘行裕先是到后院停马车的地方视察了一圈,又大跨步到大堂找到掌柜。 林昭正在吃早饭,就听见那位小爷气冲冲地朝掌柜质问,他马车在客栈里莫名其妙丢失了,该怎么算! 林昭在大声质问和小声赔歉中回想起早上推开窗看到的那一幕。 不会是跑商仆从认错马车,赶了这位小爷的吧? “额……别揪着掌柜衣领,我大概知道你的马车哪去了。” 没看掌柜的脚尖都踮不着地了么……林昭深感同情怜悯。 “什么?你知道?快说!” 这样那般,林昭将自己看到的和推测出的事实真相一一告知。“我想可能是那位仆从认错马车,将你的赶走了。” 刘行裕听罢怒喝:“好啊!我就知道那人没安好心,表面大度实则怀恨在心,这不就故意偷走我的马车!” “认错!认错了!”林昭试图掰正这个事实,但刘行裕这位爷却完全不听。 他气冲冲地让仆从把跑商的马车带过来,又从掌柜那逼问出跑商离开的方向,上了马车,就直接让仆从追过去。 那架势看着是要找对方拼命。 林昭扶额,可别因为他生出什么事端,心中担忧,不得已也只好让慧通驾着马车在后边跟上去。 赶到一片冰湖前,刘行裕终于看到了自己马车的影子。 到了近前,眼前的一幕却让他大吃一惊。 只见,马车不知为何行驶在薄薄一层冰的冰湖上,却是马车后辕陷落,整个马车倾斜在湖岸边,摇摇欲坠。 大明小明咬着牙,一人拽一人,处境岌岌可危。 大明在岸上,小明在马车上,只露出半个身子,大明死死拽着他的后腿,不见他们的主人。 刘行裕带着两个仆从和护卫,跳下马车,走到他们近前蹲下身子询问。 “明明一开始是行驶在路上的,却不知何时底下的路变成了冰湖,马车前轮刚上岸,后边的冰湖就破裂了。 我及时跳下马车,抓住了小明,小明去拉掉入冰湖的主人,幸好拉住了他的手。我们已经坚持一刻钟,快要坚持不住了!” “还请各位帮帮忙!”大明眼泪鼻涕一起流,那是冷得控制不住生理,手指更是冻得僵红,可他却没有松一丝气力。 这时也顾不上追究马车的事了,人命关天刘行裕让仆人护卫帮忙将人拉上来,却不知为何几个人的力气却拉不上来一个跑商。 “太重了!还一直往下坠,像是对面不是一个人,而是有千斤重的冰绑在他身上。”护卫道。 刘行裕不信邪,可他那个护卫可是力能扛鼎的好汉,他这么说那就是真的有千斤重了。 他甩甩手拽住护卫的胳膊,也跟着一起使力,然后就彻底僵持住了。 林昭追上来,看到的就是六个人一个挨一个跟串糖葫芦似的挤在一起拔河。 刘行裕见到他就跟看见救星似的,嘴巴不停地嘚吧嘚吧,将事情原委全交代了。 可见心里也是被整得颇慌乱,再也没有天上地下为他独大的嚣张气焰。 冰天雪地,突然出现的冰湖,六个人使出全力也拽不上来的一个人,这一切都让他心里毛毛的。 林昭听了也觉得不对劲,他直接用慧眼神通仔细观察这一片冰湖,冰湖没什么问题,但他看到—— 看到冰湖底下的跑商半个身子都结成了厚厚几百层的寒冰。 怪不得拉不上来,这的确是有千斤重的冰在他身上,更别说这冰还吃水,能不重吗? 反常,太反常了。 林昭念起咒语。 一个着冰蓝色衣裙,眉毛头发全结了白色冰雪的冷艳女人现身在林昭眼前。 “你是什么人?” “我?我是雪女。” “是你施的法?” “没错。” 林昭有些错愕,竟这么坦率。“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以为我想这么做吗?我好好地待在我的窝里,却被人召唤来干活,我也不想的好吗?” 敢情是被逼着外派工作的,林昭顿时对她颇为感同身受,社畜最讨厌突如其来的外派工作。 “那你能取消施法吗?” “不行,契约已成,我必须执行。冤有头债有主,赵明诚害得他家破人亡,他要找回来,献祭了自己的生命召唤吾族,那么,天道也不能插手这因果。” “他……”林昭闻言语塞,这、的确够狠,人宁愿用自己一命换仇人的一命,抛开现代的律法观念,就这么看,自己的确不该插手。 “不过我看你顺眼,也不是不可以给你个面子,反正时辰到了,我也该走了。” 准、准点下班么? 是个有个性的狠人,他喜欢。 雪女说走就走,连一秒都没有多停留,眨眼便消失在众人眼前。 她一消失,天地间的雪迅速融化,冰湖也一点点消退萎缩,变回陆地。 那头重量一消失,众人歪倒在地,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跑商赵明诚浑身湿漉漉地趴伏在地,蜷缩着身子,脸色青白。大明小明跑到他身前发现还有一口气,连忙送往医馆。 只是到底在寒冰里待得太久,他的身子被冻坏了,五脏六腑都被寒邪侵蚀变黑,大夫们尽心医治也没能救回来。 林昭摇头,知人知面不知心,他对赵明诚的印象就是一个非常热心肠非常直率的北地男儿,谁知背地里竟还做过谋害得人家破人亡的勾当,让人宁愿献祭自己的生命也要将他拉入地狱。 “哼,小爷就说那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小爷的直觉向来都很准。” 林昭嘴角抽搐,就算对方再怎么罪恶滔天,这也不是掩饰你骄横傲慢的理由啊……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出了城, 一路到京都,刘行裕的马车都紧紧跟着林昭。 他自从知道林昭也去京都后,就热切邀请林昭一同上路。 因为雪女的事情他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无所畏惧, 对林昭这样和精怪交涉如常人一般淡定自在的高人, 多少有点殷勤姿态。 京都城门口。 “世子爷出去游玩回京啦!”城门口侍卫亲切热心地打招呼。 林昭挑挑眉,世子爷? “哦,林兄还没跟你介绍过小爷的身份,我爹是俞亲王,皇帝陛下的叔叔。” 其实林昭比刘行裕还小一岁, 但为了表示自己敬仰他的本领,刘行裕坚定不移地要叫他哥。 刘行裕简单说明自己的身份后, 听闻林昭打算住客栈, 不由分说地非得拽着他回自己府上住。 林昭也没有非常执拗地推拒,在哪住不是住呢? 不过,为什么要送那么多衣服帽子到自己房间。 “林兄, 我其实打从一开始见到你就想说了, 你这身打扮是在太寒碜了, 这样上门寻亲会被人看贬的。那些个丫鬟婆子啊最是势利眼。” 刘行裕十分操心他的装扮, 野人套装对他这种对生活有追求的公子哥来说, 实在是太喇眼了。 忍了一路, 到了家, 可算能帮林兄把这一身套装扒拉下来。 衣服也就算了, 林昭坚决不让他帮自己换帽子, 好险才没被摘下来, 直接暴露身份。 “我懂, 我懂!放心吧, 林兄我不会笑话你的, 不就是秃头吗?很正常啊,还有少年白头的。” “你别扒拉,我自己会换的,你先出去出去!”将刘行裕推出房门,林昭才松了口气,他可算怕了刘行裕这种人了。 一旦认定一件事,不管不顾地就要冲上去,完全不考虑别人的感受不看别人的眼色。 不过嘛,他也有些受不了这羽毛脏辫帽子了,换了一顶圆顶帽,整了整假发,看上去总算顺眼多了。 走出门去,刘行裕一看林昭就道,“林兄你这样才能显露本来的俊秀帅气嘛!” “其实我这次出去是为了给我的太子堂兄寻药,他的病情一直反反复复,太医治了许久都没办法。 我怀疑……所以想让林兄跟我一起去看看他。” 林昭沉吟,太子生病久治难医,自己又遭遇刺杀…… “好,我和你一起去看看。” 太子自病后就一直在京郊别院静养,林昭跟着刘行裕穿过别院的回廊,绕过一面影壁,来到了太子的房间。 太子半倚在榻上,听到总管的通传,招手让他们进来。 “行裕,你这一去半年才回,恭亲王没生气么?” 太子脸上挂着温润的笑,面色苍白带着一种剔透感,他整个人像是一块被人细细打磨后珍藏多年的玉石。 “生气啊,怎么没生气,他差点让人压着我拿棍子打。” “哈哈……咳咳!”太子笑着笑着就开始咳嗽,一直咳个不停,好像要把肺咳出来一样。 刘行裕着急地找杯子水壶。 外面传来轻盈而快的步子,一个身着青白衫裙的女子颦颦袅袅地端着一碗汤药进来。 如瀑顺滑的青丝,头上的发钗随着行走微颤 。 向刘行裕和林昭致礼后,女子来到榻边,身子半蹲。 “殿下,润润肺。” 舀了一勺汤药,递到太子苍白的唇边,浅棕色的液体缓缓流进太子喉咙和肺腑平息了那股难以压抑的氧意。 喝完汤药,太子涨红的脸和剧烈起伏的胸膛慢慢恢复平静,他朝女子露出一个笑。 “悦榕,你煎的汤药越来越好了。” 名叫悦榕的女子只是淡淡一笑。 刘行裕道:“我这次带回来许多药,都是南地那边治咳疾有名的药材,太子堂兄可以试试。” 太子点点头:“行裕有心了。” 林昭趁他们交谈的时候,用慧眼神通仔细观察了一下太子的气相。 发现他的紫气中染了些红,不是血腥的红,而是偏粉的红,和桃花煞有点相似但又不是,像是桃花煞还没形成的前兆。 甚至可以看成是桃花运。 那么问题就来了,这一点点桃花运根本不足以影响太子的身体健康。 “林兄怎么样?”出来后刘行裕直接问道。 林昭朝他摇摇头,“没看出什么问题,可能就是比较难治的疑难杂症。” 刘行裕皱眉。 林昭见状安慰他,“天道无亲,常于善人。太子心怀慈悲,仁义重情,定能平安无忧。” 刘行裕闻言舒展面容,道:“林兄这么说,太子堂兄就一定能好起来,堂兄自小就很照顾关爱我,希望他能一直平平安安。” 入夜,花园小径上的石灯笼亮起,沿着光亮一路往前,来到一个流水潺潺的小亭。 这里小桥流水哗哗不停,亭子周围好几个名伶隔着一定距离弹奏乐器,在这样的环境中谈论密事最安全不过。 秦胄倒了一杯状元红推到对面人手边,对方拿起酒樽直接一饮而尽。 烛光倾斜,照亮了他的面庞。 鹰钩鼻,狭长的眼睛目露精悍,长相威武,此人乃是西大营军队主将庞钊。 “成事在天,谋事在人。秦相所言,唯诺耳。” 再过几天就是万寿节,全京都的达官贵族都认真着手准备,要在皇帝面前表现自己,留个好印象。 刘行裕也整天在林昭耳朵边念叨不知道要准备什么贺礼好。 万寿节,皇帝的诞辰啊。 “听说有位大臣准备了一百响的礼炮,到那天肯定是满天烟花,璀璨耀眼。可不能只让他一个人出尽风头。” “那你准备要怎么出风头。” “你觉得飞天表演怎么样?” “难度太大,出了什么意外可不好收场。” “那老虎杂耍呢?” “你为什么一定要在危险边缘试探?” “因为这有这些才最刺激最吸引眼球啊。” “不作死就不会死,我奉劝你还是打消这些念头。” “那我到底要送什么贺礼啊!!!” 刘行裕开始抓狂,林昭被他叽叽喳喳得烦不胜烦,为了找点事情打发这个整日缠着自己的人,好去调查一些事,他不得不帮着出主意: “我有个从行脚商那学来的杂耍,名叫魔术,应该能让你出出风头。” 林昭给他演示了一遍大变活人,又给他灌输了一些现代舞美知识,把刘行裕弄得晕晕乎乎的,直呼精彩,然后如他所愿地跑去整那些玩意了。 脱身之后的林昭,第一个想法便是去打探一下那位准备礼炮和烟花的大臣。 他总觉得万寿节会有人搞事,这种预感来得莫名其妙,但很多次都帮他躲过了灾难。 而在万寿节上搞事的最好时机就是烟花礼炮齐鸣那一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走,所有的声音都被掩盖。 所以林昭第一个怀疑的目标就是这位大臣。 当然还有那位奸相秦胄,一进京他就让慧通盯着秦府宅院去了。 林昭盯了几天,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也没有出现什么礼炮烟花原来是炸药的隐藏剧情,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内心的疑虑却越来越大。 这样什么都看不清,明明知道有什么东西潜藏在深黑的湖水底下,除了等待却什么也不能做的感觉真让人不爽。 慧通那边也说,这些时日秦胄除了上下朝处理公务,并没有见他有什么异常举动,也不见他和其他官员一起会面商议什么阴谋,非常正常。 太正常了,反而让人觉得诡异。林昭皱眉,他一个奸相此时难道不会想着如何借着万寿节的名头各种敛财收贿吗? 太不符合他的作风了。 秦胄贪财敛财可是街头小儿都会传唱童谣讽刺的程度。 一时间没什么头绪,林昭只好让慧通继续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最坏的情况他也考虑过了,秦胄未必能成功。 毕竟他可是送了一个杀伤力极强的秘密武器给皇帝啊。 到了万寿节当天,林昭以想见世面为由让刘行裕带扮做侍从的他进宫。 万寿节十分热闹,第一个环节是王公百官们带着朝贺和贡献的礼物向皇上祝寿。 献礼的人比较多,所以这个环节的时间会比较长。 很快就轮到那位大臣献的礼炮和烟花了。 礼炮齐鸣,天边绽放着耀眼美丽的烟花,让人目眩神迷,将所有人的心灵震慑住。 一般祝寿完,皇帝会按等级高低赏赐百官,可林昭却发现秦胄献完礼就不知道去哪了。 在所有人的目光和注意力被烟花吸引的时候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一百响的礼炮和烟花要放许久,这一段时间足够某些人做成事。 林昭紧盯着周围身边的宫人,看他们有什么异常的举动。 在偌大的宫廷里,往往是这些底层的小宫人最先察觉到风吹草动,就跟野外的小动物一般拥有极高的警惕和敏锐的察觉力。 果不其然,林昭注意到有一名宫人焦躁地跺了几步,眼睛根本没去看头顶绚丽夺目的烟花,反而四处巡视着什么。 见他从人群中溜走,林昭悄悄跟了上去,他有预感,跟着这尾小鱼一定能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一路穿行过灯火通明的地方,热闹的声音渐渐远离,周围的环境变得偏僻幽静。 小宫人穿过一个杂草掩盖的墙洞,到了一个荒草丛生的院子。 林昭在墙洞边犹豫了一会,若是进去被里面的人发现来个瓮中捉鳖,他可就完了。 可若不进去,又怎么能知道他们的密谋? 正犹豫着,墙那边却传来了声音。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主子, 我看王盼盼不在,雍和殿前的一名侍卫也不见人影。看样子您说的有可能是真的,王盼盼勾结了宫门的侍卫, 要做那叩开城门的叛贼!” “主子, 趁乱我们逃走吧!再也不要在这吃人的地方待着了。” “可……”另一个是清丽的女声。 “主子不会还对那个连自己人都保护不了的人有所留恋吧?!” “青莲!怎么可能呢?我只是需要从他那知道敏儿的去向。 况且依我看,反乱之人未必能胜,师出无名从者不坚,仓率之军未能成器, 一旦救援到来, 就会如溃散之蚁四处奔逃。若到时候我们遇上这些逃窜的叛军,性命都未必能保住。” “那……”小宫人显然被说服。 “我要留下来, 敏儿才六岁, 现如今也不知被他送去了何处。” “喏。” 听完全部对话的林昭额头冷汗都要冒出来了,这……这是有人要逼宫? 得尽快告知皇帝,让他调集宫中禁军, 抵挡叛军。 悄无声息地离开墙角, 林昭快速地从来路赶回大殿中。 趁着众人还没归席位, 林昭从暗处慢慢靠近皇上, 距离三米远的时候被一名侍卫拦住了。 “你是何人!” 眼看侍卫就要拔刀把他当成刺客就地正法, 林昭快速掏出怀中的一封密件, 将上面皇帝的红色私印展开给对方看。 侍卫是皇帝的心腹, 认得私印, 抬眸打量了他一眼。 “你在这等着, 我去向陛下汇报。” 侍卫跑到皇帝身前跪下, 小声汇报之后, 又返身回来让林昭过去。 皇帝一见林昭又高兴又惊讶, 沉思片刻后转而眉头紧皱, “林爱卿你冒险进宫,可是有什么要事?” “皇上,有人逼宫!还请尽快调集禁军人手防护!” 皇帝闻言大惊,很快又镇定下来,让身边的太监总管拿自己的信物去调集宫中禁军,又拍了一名武艺高强的暗卫让他拿着虎符去找东大营的主将,让他派兵支援。 两大营里他只信任东大营主将,若有人逼宫,他怀疑西大营极有可能与之勾连。 看皇帝这么快镇定地排兵布局,林昭也就放下心来了,更何况看皇帝目前的气相,也没有衰亡之相,反而有越来越兴盛的趋势。 三千禁军很快被调集到大殿周围,严防死守地围住大殿门口。 刚从殿外回到席位坐下的王公百官都被这阵仗惊住了,这么多禁军,怎么好端端的万寿节要出乱子不成? 皇帝在大殿上首,龙目逡巡了一圈底下众人的神情和表现,才道: “今日反贼叛军逼宫,各位爱卿当沉心静气,团结一致,共同抗敌!” 反贼、叛军、逼宫这三个字在所有人耳边炸响,登时底下一片乱哄哄的嗡嗡声。 “臣愿为陛下浴血奋战!”一名武将站出来,声音响亮沉厚,震耳欲聋。 “好!”皇帝面露欣赏,宛如看见绝世珍宝,因所有人进宫都得卸刀剑,皇帝让人去取他的珍藏宝剑,赐给了这名武将。 “赐卿此剑,替朕杀敌,见此尚方宝剑上如朕亲临,不论品级,皆可斩杀。” 宝剑赐忠臣这一幕罢,后面的大臣全都跑出来表忠心,这个时候不刷好感度的纯属脑子有坑。 喊杀声很快就逼近了,乱军冲到大殿前,和禁军对峙。 “竟是西大营的庞钊!” 那名拿了尚方宝剑的武将冲出大殿,看见乱军后跨坐在在马上威风凛凛的庞钊。 他正一脸冷漠地看着殿前的禁军,宛如看着一群死人。 “乱臣贼子竟如此嚣张!”武将被他宛如这里的王一般的姿态激怒,十分想跳出去取对方的项上人头。 但他同时也十分清楚,这三千禁军对上庞钊的一万兵马胜算几乎没有,他必须得守在这里,保护皇上的安全。 “上!” 猎猎飘扬的旗帜同时挥下,发起进攻的命令。 西大营的人犹如群狼下山,扑向看起来分外薄弱的禁军防护圈。 他们势在必得,一万兵马要撕碎都没上过战场的三千禁军,实在是易如反掌。 然而,冰冷的□□射穿他们的胸膛,死前睁大的视野里飘洒着那些分不清是谁的鲜血,他们才恍然意识到,如靶子上的羔羊一样待宰的人是他们。 威力极强,射程超远,杀伤力极大的□□射倒了一批批涌上前的乱军,身后统领千军万马的庞钊瞪大了眼睛,看着所有禁军手里的□□。 那是什么东西?! 寻常弓箭绝不可能能如此快速地数箭连发,且这射程这杀伤力需要臂力极强目力极好的人才才能办到。 不可能所有禁军都是能拉一百石弓箭的人才,且他们并没有拉弓,只是轻轻扣动手指…… 震惊中,高处一道□□向他射来,在月光下发出丝线般一闪而过的冷光。 “主将小心!” 庞钊身边的一名亲卫惊声提醒,庞钊回过神,险险避开要害,脸上被□□划出一道血痕。 “可惜了。”高墙上的一名禁军叹道。 他拿到这□□后可是练习了许多个日日夜夜,就是希望有一天能这样处隐蔽的绝佳视野一箭击穿敌人项上人头。 以前他可没少被人取笑太怂,作战训练时总是喜欢躲暗处出阴招,一辈子都不可能取敌军项上人头立战功。 见到这□□第一眼,他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能发挥出他最大优势,让他一鸣惊人脱颖而出的绝佳武器。 拿到手之后日夜不离身,犹如侠客贴身佩戴的剑一般。 有些武将擅使长木仓,有些擅使大锤,有些擅使刀斧,那他要做最擅长使用□□那一个。 庞钊被这一箭激出了怒气和血性,驱马奔上前。 一手挥舞着大刀,极快的速度使得他的大刀形成一个圆形,将朝他飞来的□□击打出去。 底下的士兵因他这勇猛的表现被激励而获得了力量,朝漫天落雨的□□冲上前。 这一战不赢则全族灭亡,他们悍而不畏死,竟逼得禁军后退了一圈。 “传皇上口谕!除主将主谋外,其余兵士降而不杀,祸不及家族!” 一道声音响起,紧接着所有人都跟着喊起来,形成排山倒海之势向叛军们袭去。 有谁能真的不怕死呢? 这声音一出,叛军心生退却,刚刚如燎原般的战意登时被这瓢泼大雨浇灭。 与此同时,东大营的兵马已经赶到。 他们居然也配备了□□!被前后夹击的叛军见此,不得不束手就擒。 庞钊发出癫狂刺耳的笑声,原来皇帝早就防备着他,这□□竟是除了他西大营,人人皆有。 另一边,秦胄得到消息,奔逃出京。 京郊别院。 “出什么事了?城里乱了?”太子听到嘈杂的声音,起身询问。 他本来也是要参加万寿节给皇上庆贺的,但皇上亲自派人告诉他静心安养,他的孝心不用急着在这一时表现,便没有去。 “李总管派人去查看了。”悦榕倒了一杯温水放到太子手边,垂下的眼眸暗芒一闪而过,掩去了所有的心思。 “悦榕。”太子轻声喊她。 “嗯?”悦榕抬眸看向太子,他向来温润的眼眸里盛满凝重的寒霜。 “如果皇上问起,你就如实说吧。” 心如杯子里的水,荡起圈圈涟漪。原来他早就知道了啊。 将叛军都收拢,平定宫里的乱子,打扫整齐后,皇上才有空审问庞钊。 “将庞钊押上来。” 庞钊的意气风发全无,头发凌乱,脖子上脸颊上沾着血迹。 “朕倒是想知道,秦胄到底许诺了你什么,竟能令你甘愿放弃一营主将的身份,追随他犯下谋逆大罪!” “好处?只有秦兄知我抱负赏识我!你?狗皇帝,除了寻欢作乐知道什么?!” 皇帝闻言大怒,这人死到临头还如此嘴硬,人身攻击得他心口疼。 什么叫他不知道不懂!明明是此人眼瞎。 朕苦心做戏蒙蔽秦胄,暗中发展自己的势力,保忠臣,训练禁军和东大营武备还广揽人才,在此人眼中竟如此不堪! “哼!你觉得自己是弃暗投明,那朕问你现如今你投靠的明主在何处?!尔不过弃子而已!” 皇上直接让人将这个碍眼的蠢货拉回大狱,等着之后清算。 正坐在上首平复情绪,太监总管带着一名侍女进来了。 “回禀陛下,奴婢知道秦胄在何处。”侍女跪下后突然道。 “哦?”皇帝打量她半晌,才想起这个熟悉的面孔是一直跟在太子身边的人。 “秦胄在奴婢身上下了蛊,控制奴婢听令与他。奴婢在想办法保住自己心神的过程中,偶然发现身体里蛊虫能感应到母虫的位置。而母虫一直在秦胄的手里掌控着。” “哈哈哈!好!好一个坚贞不屈的忠仆!” 听闻秦胄下的蛊虫竟作茧自缚成了追踪他位置的绝命武器,皇帝顿时高兴得哈哈大笑起来。 “奴婢不是忠仆,太子的病是奴婢听从那秦胄下药……害得!” 悦榕脸上闪过坚决,头重重叩地,伏地的身子微微颤抖。 “你!”皇帝的笑声停顿,喜意陡然变为勃然大怒。“谋害储君,贱婢罪当诛!” “父皇!”一直在殿外等候的太子听见怒吼,直接冲进来跪下,“还请父皇饶了她,儿臣本就不适合当储君之位,儿臣愿自请退位!” “太子!” “儿臣一直知道是她干的。”太子双眸坚定,眼神闪烁了下,闪过哀求。 皇帝叹了口气,“所有人都退下!” “现如今只有你我父子俩,到底有什么理由要你保下她,你说!” “这是儿臣欠她的!” “儿臣十岁那年前往汤山,当年侍卫长误把她父母当盗匪杀死了。儿臣一开始以为她是知道了真相为报仇才下药,刚刚才知道她原来只是被奸相秦胄控制了!” “毓晟,你糊涂啊!将仇人之女放在身边,即便她现今不知道,你怎么能保证她以后不会知晓真相,届时她就是环侧在你身畔的毒蛇!” “儿臣甘愿!”太子的头颅低垂了下去。 皇帝看着他倔强的脊梁骨,深深叹了口气。“你说得对,你不适合当一国储君之位,朕过几日就会宣布这件事。” 太子挺直的肩背松了下去。 “来人!宣东大营主将许础,由他带领人马跟着此女去擒拿逆贼秦胄!”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东大营的兵马一路出了潼关, 才在芩岭一带停下。 “就是这里了。”悦榕指着一处峡谷入口道。 许础皱了下眉,这个地形……如果反贼设兵埋伏,很容易全兵覆没。 “左翼你带一队人马到峡谷后方叛军可能逃亡的路线伏击。” “是。” “我们就在这修整, 斥候提高警惕!” “是!”三千兵马整齐一声的应答。 另一边, 峡谷深处的山洞里。 “秦相,许础真的会追上来吗?” “依皇上的性格肯定会派他追剿,这是他给自己信任的主将立功机会,只是……”只是许础会不会找到这,他也并不确定, 他只是有一种预感,若有追兵追上来, 在此处设伏是最好的计策。 当初逃亡太匆忙, 若是故意露出行迹,或许如今可以像个猎人一般引诱那些追兵上钩……秦胄一时间有些遗憾。 “报!在峡谷前方和后方都发现了兵马的痕迹!” “什么!”秦胄旁边的阔脸男人满脸惊慌。 “他们没有进峡谷吗?” “并未,只是在入口处徘徊停留。” 秦胄皱起眉, 当机立断道:“整顿兵马, 立即从后方突围出去!” “不行啊!秦相!”阔脸男人拽住他的胳膊, 同一时间也有几名下属表示不赞同。 秦胄看着他们, 一时间竟没有像以往一样独断专行地直接下令, 逼宫失败不得不像丧家之犬一样逃亡, 到底多少挫伤了他的自信心。 “此时不宜正面对敌, 我们这边只有五百精兵, 这峡谷或许可以找到其他逃出去的路, 只要秦相能逃出去, 我们就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秦胄一言不发, 脸色阴沉, 坐在一边不知在想什么。 又在峡谷等待了两天, 手下护卫告诉秦胄找到一条出去的路,只是比较险陡,从峡谷那浅浅的一涧瀑布上方出去。 那里有许多乱石密布,浅浅的瀑布溪流就从这当中穿过流淌。 秦胄被前后二十个护卫包围在中间,其他精兵都去迎击峡谷后方那一千兵马,转移朝廷兵将的注意力。 艰难地攀爬向上,乱石险峻且被水流冲刷有些滑腻,秦胄好几次都差点摔下悬崖,滚落险滩。 幸而有护卫好手搀扶拉住,只是这一攀爬,把他多年身居高位,于帷幕内运筹自如的骄傲一下击落到泥地里。 十分不容易地攀爬到瀑布上方,秦胄回头看了一下自己来时的路,蜿蜒险峻,心中顿时生出一股豪气。 再艰难险阻的路都走过来了,而今柳暗花明,逃出生天,只待重新集聚力量,便可东山再起! 待所有护卫都爬上来,修整齐全后,秦胄一行人奔着那绿荫密布但有着无限光明的小路就要进发,突然!周围的灌木树丛里走出几百名精兵,慢慢将他们团团围住。 许础从后面走上前。 “是你。”秦胄看了他一眼,“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儿。” 难道!秦胄扫视了一下自己身边的二十个护卫。 “秦相不必怀疑自己身边这些忠心护卫你逃出险境的跟随,反贼叛军,天道不容!”许础掷地有声道。 秦胄没有说话,鹰目紧锁着他的脸。 “是我。”悦榕从一名士兵身后走了出来。 秦胄看见她,大吃一惊:“你!?” 悦榕嘴角挑起讽刺的笑:“我能通过自己体内蛊虫的反应来感知母虫的位置,秦公想不到吧?用来掌控别人的蛊虫竟成了自己的追命符。” 秦胄冷哼了一声,“你如此忠心那无能软弱的太子有什么好处?如果你能听从老夫的安排,将来给你的权力地位可比他给的要好!” “太子收留我,关照我,这就是我对他的报答。” “哦?”秦胄嗤笑一声,“你可知你忠心报答的恩人就是杀你父母的人。” 看见悦榕乍变的神色,秦胄心里舒服不少,现如今他虽已无路可逃,可看见背叛自己人绝望的神情还是会令他愉悦。 “那么久好好品尝一番绝望的滋味,再先一步去地下陪我!”说着秦胄就要捏碎手里的母虫。 与此同时,林昭再次念起能祛除蛊虫的不动明王咒语。 秦胄发现自己捏碎母虫之后,悦榕还好端端地站着,面露惊怒,难道大势离他而去,连小小的蛊虫竟也跟着造反不成? 隐于人群后,离悦榕半米之远的林昭露出深藏功与名的笑容。至于他为什么会跟着平乱的大军来到这里,就要从万寿节逼宫之夜后他踏出宫门时说起。 “我有一事相求。曾听闻行裕说过大师的事迹,能除人体内的蛊,大师可否帮我一个忙?” 太子突然出现在林昭面前将他拦下, 这时他刚踏出宫门,准备上刘行裕派人接他的马车。 看样子太子已经在这等候多时。 林昭没忍住内心吐槽了一下刘行裕。 这个大嘴巴什么事都往外说,早知道再怎么被他歪缠着夜游,也不说这些事当睡前故事哄他睡觉。 “太子请说。” “我有一婢女体内被秦胄种了蛊,吾怕那奸相届时会狗急跳墙,听闻被种在体内的蛊虫,如果母虫死了它就会爆宿主躯体而亡。” 于是他就这么接受太子的委托,跟着一起前往擒拿秦胄,在奸相狗急跳墙捏碎母虫之前,帮悦榕清除体内的蛊虫,保全性命。 捉拿到反贼,许础就要带领部下回去禀报皇上,并将秦胄交给皇帝处理。 一旁的悦榕显得有些失魂落魄,并不打算和部队一起回去,说是要在潼关多带些时日,理理纷乱的情绪。 因为太子之前嘱咐过,如果悦榕暂时还不想回去,不用强留她,想来是已经预测到这种情况。 林昭走之前告诉悦榕误杀她父母的是太子手下,并不是他本人下的命令,且自己会出现在这是受太子委托帮忙祛除体内的蛊虫救她性命,还有太子为了向皇上求情甘愿退出储君之位的事也一并说了。 跟她说这些并不是为了用恩情道德绑架,只是希望悦榕知道所有的事实真相后再去考量一些事,不要被秦胄三言两语的话影响自己的决定。 秦胄被押送到京都后,皇上连他的面都没有召见,就下了三日后刑场处斩的命令。 刑场上。 北地的秋风卷起尘土,扑倒秦胄的脸上,使得他的皱纹都染上了风霜。 “这就是那个奸相吗?” “什么嘛,一点也不稀奇!” “和我家隔壁那个倒夜香的大伯长得好像哦!” 各种议论不是窃窃私语进行的,而是堂而皇之地大声宣扬,显然一点也不怕当事人听见。 秦胄此生最看不起这些愚昧无知的市侩小贩,如今却要被他们当成猴一样观看评判,心中别提多郁结了。 冰冷的铡刀在太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让他的眼角渗出生理性的泪水。 秦胄回想起在潼关山洞里,部下向他汇报发现追兵的那一幕。 不知为何他觉得那时的选择就是决定他命运的转折点。 败逃之兵,不可耗怠,被逼到绝境时爆发出的战意往往就是最好的取胜时机。 如果那时自己没有听取那些庸碌的属下的建议,在峡谷耗了两日,将部下精兵的战意都耗尽,而是毫不犹豫地从后方突围出去,如今自己的境遇是不是就会完全不一样呢? 至少不会像现在这般如一块砧板上的鱼肉,等待着宰割。 他不知道,一切都没有再重来的机会。 一念之差。 铡刀重重落下,鲜血飞溅,叱咤朝堂三十年的一代奸相就这么人头落地了。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京都乱象平定, 林昭也完成了帮助原身复仇的目标。 便打算收拾收拾回自己的老窝清泉寺了。 只是刘行裕好说歹说,死缠烂打地磨着他。 说什么要带他好好在京都及周边地区游玩一通才肯放他走人。 林昭盛情难却,便打算再留七日再离开。 后来事实证明, 这个决定是对的。 明正殿内, 所有的宫人都战战兢兢地立在一旁,生怕惹到皇上,被拖下去杖刑打死。 他们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将乱贼处死了,如今朝堂上皇上一人独大, 王公百官皆听令于皇上一人。 怎么皇上反而变得比以前暴虐了? 昨天那两名宫人一个只是因为茶杯放的声音重了点,一个只是因为进殿前看到这个宫人被打死的场景回话的声音小了点, 就都被拖到殿外乱棍打死了。 皇上之前明明对宫人都十分仁慈的啊。 一时之间, 宫里上下人心惶惶,不知如何自处。 恰在这时,俞亲王带了从海船上搜集来的红珊瑚摆件。 红珊瑚摆件是瑞兽下山形状的, 极为吉祥喜庆, 俞亲王便拿来献给皇上, 庆贺他铲除盘踞朝堂多年的反贼。 皇上听了汇报, 不喜不怒地应了一声。 太监总管李庆一边去通传俞亲王进殿一边暗自嘀咕。 怎么皇上瞧着不怎么高兴。 这段时间皇上的阴晴不定让他这个贴身跟随多年的老人都困惑了, 一时间也猜度不出是什么意思。 俞亲王瞧见李庆的脸色, 心里一个咯噔。 但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地像往常一样和皇上叙家常。 叙完家常出了宫门, 俞亲王眉头紧锁。 太奇怪了。 以往跟皇上说起他儿时的糗事趣闻, 都会哈哈开怀大笑, 这次脸上却没有一点高兴的神情, 最后让他退下时的声音都是冷冷的。 回到府中, 俞亲王见到兴冲冲准备出门的刘行裕, 忍不住拦下他, 嘱咐道:“你最近乖顺些,少去皇上面前惹眼。” “爹你这又是谁惹你了,最近不是好着么。” 被拦下的刘行裕不满地拽回自己的胳膊, “怎么从宫里出来一趟跟天塌了似的?” 说到这,他突然被点醒了一样,拉住俞亲王。 “爹,是不是皇上出什么事了?”这么一脸严肃又郑重其事的。 俞亲王本不想回答他,但刘行裕这个人一向是打破砂锅问到底。 俞亲王的衣袖被他死死拽着,顿时绷不住威严的气势。 本来是怕这个儿子太过轻浮跳脱,一个不注意撞到风口上, 哪知只一句嘱咐他就敏锐地跟嗅到什么似的,不咬出答案誓不罢休。 “哪有什么事!你是巴不得天下大乱是吧!我就是看皇上近日心情不太好嘱咐你注意点!” 俞亲王忍不住对着儿子低吼。 刘行裕却丝毫不在意耳边的咆哮,一脸无辜。 “皇上刚把朝堂牢牢掌控在手心别提多高兴了,怎么会随便发火呢?” 俞亲王差点没被他这一脸天真的模样气个仰倒。 真不知道这个儿子怎么生的,怎么就这么不会看别人脸色行事呢? 怕刘行裕傻到直接跑去皇帝面前问他心情为什么不好, 俞亲王只好把今天入宫见到皇上细枝末节察觉到的不对劲之处一一跟儿子说明, 让他警醒着点,也是让他跟着老父亲学着点察言观色的本事。 刘行裕却摆摆手,不当一回事般,直接出门去了。 俞亲王捂住胸口,让侍卫等晚上世子爷回来的时候别放门,这个儿子他不要了! 刘行裕出门是要带林昭去京郊的草场体验一番跑马的乐趣。 今年因为反贼逼宫的事,秋日围猎都取消了,不能好好尽情跑马,他浑身都不舒坦。 绕着草场跑了整整十圈,他才意犹未尽地驱马到慢悠悠散步模式骑马的林昭身边, 随意闲聊地提起早上出门俞亲王和他说的事。 林昭正感受着秋日的暖阳,听着听着心中陡然生起一抹阴云。 他联想起那次求金丝楠木遇上影子神的经历,心中暗想,这会不会又是一次影子附体作祟? 皇上可是一国之君,事关国祚,天下百姓的生活安稳与否。 林昭当机立断地让刘行裕带自己进宫面见皇上。 “可是我爹早上刚嘱咐我别去皇上面前显眼。” 刘行裕虽然平时总喜欢气俞亲王,但他的话还是放在心上的。 “那你听不听大师的话?” 刘行裕看着林昭那双清凌凌的眸子,浑身一震。 上次他要求扮做自己的侍从进宫,结果就发生了逼宫的事,难道这次也……? “大师你看出什么了?是不是皇上!” “嘘!天机不可泄露。”林昭煞有介事地,厉声制止。 刘行裕点点头,“我懂我懂!我这就带大师进宫面圣!” 宫里人都知道刘行裕和皇帝的关系一向要好,有了他开路,一路畅通。 太监总管李庆和皇帝汇报的时候,皇帝皱了下眉。 “他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摆明不想见,但一想起自己的确向来和这个俞亲王世子关系要好,朝野皆知,若是…… 思及此,皇上朝李庆点点头。 两人进殿,刘行裕带着再次扮做侍从的林昭跪下行礼。 林昭以一种不着痕迹的方式抬头,悄悄用慧眼神通观察皇上。 发现皇上的脸上罩着一层黑影,就好像有什么附着在了本体上。 林昭轻声念咒,秦胄的面孔从皇上脸上浮现,渐渐剥离,满殿的宫人震惊,刘行裕更是吓得跌坐在地。 这不是被斩首的奸相秦胄吗?! 秦胄见自己暴露,怒而逼向林昭。 “你是何人,来坏我大事!” 刘行裕惊慌失措,从未见识过这种场面的他,即使此时被吓得要死还是那般求知若渴,大声问林昭: “大师他不是死了吗?怎么还能还附到皇上身上!” 大声喊完之后,他又反应过来,自问自答:“哦,就是变成鬼魂才能附身!” “哈哈哈!刘行裕小儿!我可不是鬼魂,我就是秦胄!” 这个禁术他之所以一般轻易不用,因为这要人死后才能用,要求舍弃掉自己的肉身,且附身的躯体寿命只有五年。 “这是影替术。如果不把此人的影替消除,皇上的魂魄被封在识海深处,日久天长,皇上的魂魄最后就会消失,完全被影子替代。”林 昭沉声解释,这是他就影子神和张衍九探讨后知晓的知识。 “没错!”秦胄脸上闪过自得。 毕竟这种死而复生的事情可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 他微微眯起眼睛,危险地看向林昭。 此人对他来说是极大的威胁,他怀疑当初母虫失效就是此人在背后搞鬼,若是不将这个绊脚石除去,自己岂不是又要功亏一篑? 思及此,他心念一动,想起禁书上记载的最后一页笔记。 狂风炸起,呼嚎咆哮着,大殿之上,所有人的影子开始疯狂扭曲抖动。 “啊!”惊呼声四起,他们发现自己的影子剥离地面,形成一个又一个庞大的黑色怪物。 “唵嘛呢叭咪吽!” 林昭的咒语响起,大殿四周高耸的影怪登时“啵”地一下,如气球般破碎。 众人发现自己的影子又回到地上了。 金色的光芒自门口飘洒进来,驱散了大殿内的黑色阴云。 秦胄的面孔变得扭曲,他大惊:“你到底是何人!” 说着,随着林昭的咒语不停,他的面孔渐渐模糊,最后消失不见。 皇上的身体顿时软趴趴地倒在了 大殿上的人都看着林昭,有些迟疑不定。 刘行裕颤抖着声音问:“大师,秦胄他还在吗?” “没了。” 他这话一落,太监李庆和其他宫人才敢扑到皇上面前查看龙体,大声呼唤皇上。 还是林昭揪住一名宫人让他去请太医,才有人反应过来这个时候要找太医确定皇上圣体是否安康。 作者有话说: 第59章 完结终章 皇上醒来听李庆说了事情经过后, 对林昭的态度变得感激中多了些郑重和迟疑。 这份迟疑是不知道该怎么对待和自己认知中产生变化的人。 “林爱卿你何时竟学会了如此神通的本事,还有你送来的那高产水稻和□□,朕……” “还得多谢皇上当初把臣从大牢救起, 送到清泉寺, 臣在那里结识了一位修行多年的道长。” 林昭觉得有些地方解释起来太困难了,干脆全推到张衍九身上。 将自己和张衍九结识的经历真真假假地编改,听得皇上一愣一愣的。 大脑认知产生了某种变化的皇上一拍手,决定封林昭为大齐国师。 这个旨意一下来,林昭是拒绝的, 当住持他都觉得自己有些扛不铱誮住,更何况还是国师? 奈何皇上的心意十分坚定, 林昭觉得推辞来推辞去最终还是抵不过皇上的, 还不如干脆点接受,省得显得矫情。 可能是终于出去了秦胄这个心腹大患,皇上有意要热闹热闹, 封了林昭国师之位还不够, 还要大办一场受封大典。 受封大典当日。 高台下人头攒动, 礼仪官念了一长篇赞颂林昭的华丽辞藻, 以及皇上对其的尊敬和赏识, 还有一些真真假假的生平事迹, 听得下面的人嘴巴都长成了一个惊讶的“0”。 一长篇念完, 皇上给林昭披上金灿灿的袈裟, 佩戴上极品玉石打磨的菩提珠串, 双手合十敬了个礼。 底下众人齐齐跟着双手合十。 一场端庄肃穆的受封大典结束, 林昭终于得以从高台上下来。 “住持!”一道耳熟的童音在身后传来。 林昭惊喜地回头看去, 不累正高兴地蹦跳着向他招手。 正要穿过人群把他拉到身边好好揉捏一顿, 就见一个美丽倾城的女子小步跑向不累, 一把将他抱住。 “毓敏!我的敏儿,娘亲好想你!” 林昭听到这熟悉的清丽女声,辨认出这分明就是那万寿节那晚小宫人跑去偏僻宫院见面的那位主子。 原来不累的娘亲是她。 之前显然是皇上把她藏在冷宫,如今大权在握,又把人从冷宫接出来。 不累的母妃,如今的淑妃,穿着一身华服,俨然就是个单纯的思念孩子的慈母。 却能仅凭着几名宫人的动向,就能推测出宫中会哗变,甚至还极为准确地断言逼宫不会成功。 有这样聪慧且富有谋略的母亲,不累一定能在宫里生活得很好。 这样,他就放心了。 过了一日,林昭就跟皇上辞行,想要回到清泉寺去。 “爱卿为何不留在京都?” “在清泉寺待久了,舍不得寺里的僧人和事物。” 最后林昭这样说,皇上也不好再多说挽留的话,又听闻寺庙正在修葺藏经阁,便许诺待藏经阁建成,一定会送一份大礼给他。 林昭回到寺庙没几日,藏经阁就建成了。 【叮!恭喜宿主成功修葺藏经阁! 寺庙的所有建筑都已修缮完成。 达成成就解锁寺院所有建筑! 达成成就获得寺院装饰物80个! 达成成就寺院声望达1000! 达成成就寺院香火值达10000! ……】 叮叮咚咚的声音连续响了好久才停止。 林昭获得了一藏经阁的经书,甚至还有少林七十二绝技! 所有藏书的位置和数据目录都在系统里,只要林昭想找,就可以像在现代图书馆那样搜索找到。 周围的乡民甚至远方的州府,和京都的贵人都来参观藏经阁落成。 皇帝送来的大礼——千佛砚石更是给这份热闹添了一把柴火。 黑色巨大砚石台面雕刻各路佛祖,侧面位置更是用金漆题了“千佛砚”三个大字。 一时间,林昭国师的头衔越发响亮了。 过了一年,清泉寺方渐渐恢复些宁静。 临近寒冬,来寺庙烧香拜佛的香客渐渐少了。 林昭却发现有一个少年意志却颇为坚定,穿着单薄的衣裳却每日早早来到,比开山门的僧人还早。 他来是为了借藏经阁的书看。 往往值守藏经阁的僧人打开门第一个看见的人就是他。 少年看的最多的,翻阅的最频繁的事少林七十二绝技。 他不仅看,他还和慧通切磋。 一开始在慧通手底下一招都走不过去,只有白白挨打的份。 可随着挨打越来越多,他竟学会了慧通的招式,甚至把书上看到的七十二绝技慢慢应用在实战中。 真是个练武奇才。 后来林昭听说他去参加武举,拿到了武状元。 再后来,林昭听说他带兵出击草原匈奴。 再再后来,林昭把住持之位传给不醒,云游四方时,少年已经成了驻守一方的大将。 见到林昭还抱着他哭了鼻子。